皇帝召见,这对于许多想要平步青云的人而言,或许是好事吧。能得皇帝的恩赏,单独赴宴,是多少人求之不得之事。
只是,当杨碧柔接到这个消息以后,却是忍不住的苦笑起来。
看来,皇帝是不打算放过她了,怕这次的御宴,将会是她人生的最后一次晚餐了。
梳洗打扮之后,杨碧柔换上了官服,与母亲告别后,这才前往皇宫,可这次的心情却不如以往去皇宫的那般沉重。
重生一次,仇人已死,或许她的命也该是还给老天爷的时候了。
做人,不能够太贪心,当你得到一样东西的时候,也注定会失去些什么。
而对于杨碧柔来说,大仇得报,看着母亲过得幸福,此生便是无憾了。
当太子死,当梦千柔一无所有,当杨倩柔死去,当大夫人疯癫之后,杨碧柔此生真真的是没有可以挂怀的了。
死亡,有时候并不可怕,反而是一种解脱。
时至今日,杨碧柔真的可以笑着说,当死亡来临的时候,她可以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丝牵挂,哪怕饱受轮回之苦,永无超生之日,也都无妨。
进了宫门,在皇帝的寝宫中,杨碧柔欠身行礼,行的是君臣之礼。
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杨碧柔今日便是怀着这样的心情而来的。
“爱卿平身。”皇帝一脸威仪的坐在餐桌前,即便是脸上挂着笑容,却不见暖意,那身龙袍更是给他增添了几分的不容忤逆。
没有拘泥,杨碧柔起身,来到餐桌前,大方的落座,与皇帝对视着,不见半分的惶恐,好像她不知道这是鸿门宴,不知皇帝的心思。
见杨碧柔如此坦荡,皇帝眸中有几分的赞赏之意,这若是个男子,到不乏是楚笑天在朝廷上的好帮手,可惜她是个女子,还是被楚笑天可看中的女子。
而后宫中,太过有心机的女子不该存在,楚笑天对她有着不一样的心思,那么这个女人就更不该存在了。
心中略微有几分的遗憾,皇帝看着杨碧柔那恬静的容颜,很是亲和的说道:“朕今日来有些烦闷,想找人陪朕喝几杯,却一时想不到有谁会不顾及朕的身份,能陪朕一醉方休,故而想到了爱卿。”
“能陪皇上畅饮,是微臣的福分。”杨碧柔颔首说话,径自动起手来,为自己斟了一杯酒,也不待皇帝说些什么,便是饮下了一杯,小脸上扬起了笑意,轻声说道:“皇上恩典,竟是知晓微臣喜欢这菊花酿,不枉此生了。”
杨碧柔说着,又是饮了一杯,脸上尽是满足的模样。
莫说杨碧柔本就是心思敏捷之人,就算是寻常人,当喝到这菊花酿之后,也会明白皇帝的用意了吧。
华皇贵妃已死,这菊花酿,怕是也无人敢在皇帝面前提起的东西了,华皇贵妃是如何偏爱这酒,谁人不知道呢。
“敢如此畅快的喝朕所赐的御酒,爱卿你可是第一人啊!”皇帝十分豪迈的说着,竟是大笑出声,这可是自太子一案之后,皇帝第一次如此开怀的笑了起来。
不过,杨碧柔却只是浅笑以对,并未说些什么。
毕竟,君要臣死,臣只能以死相待,就算是谁让再怕,又能躲得过皇帝的心思吗?
可杨碧柔是百毒不侵之人,她相信皇帝若杀她,定不会忘记这一点,用毒药来害他的。
只是,杨碧柔此刻倒是有几分的好奇了,皇帝到底打算怎么杀她呢?毒酒是不可能的,那么会是匕首还是白绫呢?
杨碧柔心中猜测着,可却还是希望老皇帝能给她一个痛快点的死法,且是死相不那么难看的,否则她这一次的重生,可是多少留点遗憾了呢!
“皇上龙体虽康健,但饮酒还是适量为好,不如皇上多喝点羹汤,微臣醉了,放能与皇上畅聊,如何?”杨碧柔说着,给自己斟酒的动作可没停下。
而这大殿内,并无宫人伺候着,杨碧柔也没有打算要去伺候皇帝。
既然有所目的,那是否也算有所求了呢?皇帝想要杨碧柔的性命,杨碧柔自然无法推辞,但也不想自己卑微,去伺候他便是了。
见杨碧柔自己喝的痛快,皇帝也不阻拦,更没有吃东西的意思,只是一双深沉的眸子盯着杨碧柔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当然,杨碧柔自是能感觉到皇帝眸光一直锁在自己身上的,故意的不去看罢了。
既然是人生中最后一餐,当然要吃的尽兴了,何必不学着享受一回呢!无拘无束的日子,怕也就这么一刻了,她乐得放肆了。
敢在君王面前如此畅饮的人,她杨碧柔大概是古往今来的第一人吧!
想到这个,杨碧柔不禁有些小小的得意来,却懒得说出口,还是享受美味吧。
相对无言,只有杨碧柔一人吃的很是满足,皇帝只是凝视着杨碧柔,却一言不发,也不知他哪里来的耐心,竟就这么看着杨碧柔用膳,喝酒,好似他今日不是召杨碧柔来,取她性命的。
有那么一瞬间,就连杨碧柔也以为是自己会错意了,皇帝是真的无聊,宣她入宫罢了,要她的性命,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甚至在她不知道的前提下,想要取了去,都是那般的容易,根本就无需让她入宫,还如此的费事。
而就在杨碧柔要酒足饭饱之际,在思索着自己是不是要撑死在这里,才对得起皇恩浩荡的时候,宫门终于被打开了。
一个细碎的脚步声传来,杨碧柔并未回头,却能听得出这是个宫女的脚步声,且定不是老宫女,因为这步伐声,是不许在皇帝面前出现的。
宫女?
杨碧柔秀眉微蹙,却被端着酒杯的手给挡下了,连唇角那抹笑意也一并躲过了皇帝的视线。
呵呵,这皇帝的杀人手法还真的不是一般,竟让一名宫女来刺杀于她,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有这十足的把握,这个宫女能够杀得了她,是吃准了她不敢在圣驾前有所动作,以免被安了罪名,落个行刺君主的罪名,累及九族吗?
真是没想到,两世为人,竟还是逃不过死在皇帝的算计,以及女人之手这样的命运。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的女人,又是谁呢?应该是与她有仇之人吧。
只不过,杨碧柔有着这样的想法后,那宫女已经近身,又为杨碧柔放上了一壶酒来。
可杨碧柔的余光刚落到那宫女的脸上,待想要看到她的容颜时,却整个人都怔住了,手中的酒已经洒了一身,却还没有反应。
只见来者眉清目秀,似是生来就无限的娇柔,即便是眸中充满了怒意,却还是那般的好看,唯独美中不足的是,这双眼睛被恨意所侵蚀,破坏了那份娇弱的美感。
本是不该在这个时候来如此细致观察一个要杀自己的人,可杨碧柔却无法做到,因为面前的这个宫女,正是失踪了多日的太子侧妃――梦千柔!
她,怎么会在这里!
杨碧柔一怔,转首看向皇帝,却见皇帝端起了一杯酒,没有饮下,而是倒在了地面之上。
只是这么一瞬,杨碧柔便明白了一切,定是皇帝将梦千柔藏了起来,早就做好了要用这个女人来杀她的准备,而梦千柔也自然是做好了死的准备的。
这个皇帝,果然是心思阴沉之人,亏她还以为自己逃过了一劫,虽然不在意生死,却绝对不能死在这个梦千柔手中。
而皇帝刚才倒酒的动作,想来是在祭拜死去的华皇贵妃和太子吧。即便是那样的布局,但相处了二十余载,皇帝和楚惊天之间,怎么可能没有一丝的情感呢!
不出意外,皇帝也该明白这件事会被翻开,与杨碧柔和楚笑天都是分不开关系的。只是,皇帝只有楚笑天一个皇子了,自然不会为难于他的,可她这个御医,存在与否都影响不了大局。
皇帝容不下楚惊天是一回事,但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却是另外一回事,他断然是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的,怎能让知道内情的人活着,记着这奇耻之辱呢!
就在杨碧柔苦笑着望着皇帝之时,一道冷光已经朝杨碧柔胸口处划来,虽然极快,但杨碧柔还是侧身躲过了,只是手臂却难免会受了伤。
看着再次扑过来的梦千柔,已经倒在地上的杨碧柔却是无法闪躲,只能抬起双臂来,挡住了那匕首,任由钻心的疼痛来刺入手臂上,生生的将手臂刺穿。
可梦千柔似乎并不打算这样就罢休,竟是用力的要拔出那匕首,但杨碧柔哪里会给她机会,手中的银针不分位置的射在了梦千柔身上,趁着她吃痛,一脚将梦千柔踢开,一个滚身来到皇帝身边,缓缓的站起身来。
没有去理会手臂上的匕首,杨碧柔虽是痛的流下冷汗来,却是朝冷眼望着她的皇帝说道:“皇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是,微臣绝不会死在这个女人手中。”
话落,杨碧柔又是一朵,而梦千柔却是又一次的扑了过来,惨白的小脸上,还挂着血色,去不及她眸中的腥红。
“梦千柔,你一心要杀我,要为太子报仇。但你可知,我为何如此恨你?”杨碧柔站到了桌案的另一边,丝毫不介意与梦千柔再多废话几句,对这最后的仇人有所交代。
前世的仇怨,杨碧柔本是想着就此了结的,没想到梦千柔竟是主动的寻了来,那她又何必客气,不手刃仇人呢?
虽然杨碧柔恨楚惊天至深,却更多的原因是因为情字,因为楚惊天骗了她的感情,竟狠心要了自己骨肉的性命,在亲情和爱情上,楚惊天都是侩子手。
可这一切,都是因为梦千柔才有的骗局,杨碧柔自然是知晓的,若是没有梦千柔的存在,那么她又何必会沦落到那等境地呢!
只是,这一切都与嫉妒无关。若是单纯的情感骗局,杨碧柔只会恨自己的识人不清,甚至会羡慕梦千柔能够得到一心人。
可是,梦千柔竟要她儿子的心头之血,她如何能够不恨!
第44章赐宴,恨意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