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国朝廷因太子、宰相被皇帝秘密处死,而动荡不安。即便无人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但宫中的秘闻被隐藏了下来,不是傻子的都能猜得出这事与皇家的颜面有关,否则不可能这么大的事情,仅是死了几个人,却没有给天下人一句的交代。
而华皇贵妃也被赐死,自然也要累及母族的要员,但这些人物远远没有太子和宰相的死,所带来的动荡大,却也是人人自危的。尤其是太子一党,与宰相关系要好的官员。
据说,华皇贵妃不甘心死的不明不白,鬼魂长在宫里游窜,但这些都只是传说,无人知道真假。
当然,也有一些人,死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更没人会知道他们已经死去,因为这些人的生命根本就微不足道。
比如,那夜亲自带宰相去觐见皇帝的人,以及华皇贵妃宫里的宫人们,还有杨倩柔。
毕竟杨倩柔是朝臣的女儿,且是无辜被连累的,皇帝自是给了杨家些许的安抚,无非就是金银珠宝,算是丧葬费吧。
但这些事情,之于杨碧柔而言,早就是意料之中的。
或许,知道这件事,还能活着的人,就只有她和黄帝身边的李公公是与皇室不相干的人,却也不保证皇帝哪天心里一个不痛快,就会把他们给灭口了。
李公公免于一死,是因为他在皇帝身边多年,懂得分寸,自也是知道许多不为外人道的秘密,皇帝也懒得去理会了。
而杨碧柔可以活着,或许与她曾经立下的功劳有关,但杨碧柔自己清楚,若是没有楚笑天的存在,她或许也死了不下千万遍了。
哪怕她哪日是真的醉酒了,皇帝也不可能留下一个可能知道内情的人,就像杨倩柔,她根本就不认得宰相,还不是死于失足落水,这是宫里惯用的伎俩。
再次来到相府,已经是物是人非,府里的下人都被遣散了,而一些近身服侍宰相的下人,则随着主子命丧黄泉了。
至于宰相府的少爷和小姐,无人知道他们的下落,也许离开对他们是最好的选择吧。至少,比等死要好。
至于这个宰相身上到底藏着多少秘密,杨碧柔并不想知道,尽管她清楚楚笑天定是知道内情的,否则也不会如此轻易的算计的了宰相。
而杨碧柔今日前来相府,则是为了那个有着一面之缘,至今不知是男是女的人而来。尽管只见了一面,可杨碧柔心里却总觉得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或许是因为她也曾被囚禁,也曾那般的绝望过吧。
但区别是,杨碧柔之前毕竟是住在华丽的宫殿,在谎言中快乐的生活过,只是在真相被揭开的时候,才明白自一直活在鬼门关,生活犹如地狱,可那也不过是几个时辰的事情罢了,她便开始了重生的命运。
思及至此,杨碧柔眼角滑落一滴泪痕,这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觉得鼻子很酸,很想要哭上一回,哪怕没有哭出声音也好。
太子以倒,梦千柔也不知所踪,但失去了保护的她,身体又是那般的柔弱,想来是没什么好日子可过的,不足为惧。
只是,大仇已报,杨碧柔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不知该如何的生活下去。
但是,杨碧柔也很清楚,就算她选择死去,也不可能会有机会去见到那个只来得及看一眼的儿子了。毕竟,她的重生,让生命的轨道有了改变啊!
铁门被打开,杨碧柔走进了那恶臭难闻的牢笼,她知道楚笑天就在暗处看着她,但她并不想让她出来,只是想给铁笼里的人一个重新开始生活的机会。
蹲在那人身侧,杨碧柔久久都没有开口,只是轻轻的抬起手来,动作温柔的撩起了那人凌乱的长发,可当看清她的容颜后,却怔住了,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而这时,这个从未有过动作的人,竟抬起头来,用极其沙哑,甚至是不清的口齿,问道:“他,死了?”
“……是,死了。”杨碧柔先是一怔,随即明白了这人问的是谁,点头答话。
“哈哈!他死了,终于还是死了!这个恶人,该是受到惩罚的时候了!”大喊着,不时的狂笑着,从声音上不难听出这是个女人,可是,在她泪如雨下的狂笑声中,却透漏着凄惨,是那般的痛彻心扉,但快感也一同存在着。只是,那瘦骨嶙峋的两只手,还是轻柔的抚摸着两旁的尸首,嘴里念念有词的说道:“相爷,那个冒牌货死了,你的大仇得报了,可以瞑目了!”
闻言,杨碧柔眸中闪过一抹迟疑,更加认真仔细的打量了起面前的女子,尽管女子的容颜枯槁,丑陋至极了,可杨碧柔还是觉得这个人很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什么。
任由杨碧柔看着自己,女子好像未曾察觉那般,根本就不为所动,而是念念有词的说道:“相爷,咱们一家人终于可以团聚了。虽然不能看着那贼人死去,也不是妾身亲自去报的血海深仇,可他死了,这一切的恩怨也到此结束了。相爷,你若是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带着咱们的儿子,等着我可好?”
女子轻声的询问着,即便声音晦涩难听,可那份深情却是明显的紧。
看着女子深情的目光扫视着两具尸体,杨碧柔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但她想要去阻止的时候,女子的嘴角正在滴淌着鲜红的血液,根本就来不及了。
原本想要试试,救下女子,可当看着女子唇角勾起的笑痕时,杨碧柔知道自己不该多事的。
或许,能活这么久,就是为了等今日吧。也许,死对这个女子是一种解脱,就如同她前世临终时一样。而活着,并不见得是幸运的,就如同她现在,完全不知为何而生。
扶着女子瘦的咯手的肩膀,将她放平,让她躺在两具尸骨旁边,趁着女子还未咽下最后一口气,杨碧柔轻声说道:“舅母放心,碧柔会将你们一家三口合葬,给你们一处宁静的地方,让你们守候。”
听了杨碧柔的话,女子艰难的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却无力的只能用口型说出谢谢两个字,便含笑而去。
抱着膝头,杨碧柔坐在一旁,早已经忘记了这个屋子里的气味是多么的难闻,更不在乎这里有着三具尸体,泪水悄悄的滑落着,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在她只有四岁的时候,险些被水溺死,是这位舅母救了她,即便她是杨倩柔的亲舅母,却温柔的对她笑着,告诉她小孩子不可以做危险的事情,否则会让大人担忧的。
而那时,杨碧柔记得舅母身边有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生的很是俊秀,眉眼里透着书生的儒雅之气,想来就是旁边的这具骸骨吧。
至于这副成年男性的骸骨,应该是当年正意气风发的少年宰相,不过二十有五的年纪,就做了一人之下的要职,是历史第一人。
可是,这样的贤者,却早已死在他人的算计之中,连妻儿也一并的陪葬,上苍真的很是残忍呢!
可这就是命运,并非是人能够左右和改变的。
“让死者入土为安吧。”冷漠的声音传来,听不出其真正的情绪来,来者正是楚笑天。
已经在外面等了半个时辰,楚笑天虽不明白杨碧柔为何会如此伤感,但是他却真切的感受到杨碧柔内心的柔弱和感伤,让他心疼了。
扶着杨碧柔的双肩,不给她选择的机会,楚笑天带着她走出了铁牢。
这个地方,掩藏的是罪恶,蕴藏的是仇恨,可留下的却是至死不渝的深情。
只是,这将会是个秘密,除了楚笑天和杨碧柔之外,不会再有人记在心上。包括将这一家人囚禁于此的罪人,或是死去,或许永久的离开,也会遗忘了这里的真相。
但这些,对于这一家三口而言,都已经不重要了。时隔多年,他们终于可以团聚,或许这也是一种幸福吧。
“那个梦千柔……”杨碧柔想要问,可有下落,却在出口之后,选择了沉默。
一个不再相干的人,生死与她也没有关系了,不是吗?或许,太子的死,所有的恨都该了结了。
只是,却便宜了太子,一死了之。而梦千柔,死神也将很快去找她,突然失去了所有,想来这也是对她最狠的惩罚了。
那个女人,做梦也不会想到会有今日的结果吧。
看着杨碧柔恢复了以往的冷清,楚笑天低叹一声,也不再多说些什么。
不管怎样,这个女人以后都将是他来给与幸福的,他定不会再让她陷入仇恨中,不让她遇到任何的危险。
两人沉默着,走出了相府,却不知在拐角处,原本是这相府少主人的两兄妹,正站在那里看着,一个神情愤恨,一个面上带着几许的忧伤。
但结局已定,他们不属于这里,该是回到原本的位置去了。
至于所有的恩怨,都将随着身份的转变,而化为乌有。而那些未来的及说的话,未来的及做的事情,今生便只能错过了。
这,何尝不是人生,不过都不愿意说出口罢了,能留在心中一生也是好的。
第43章也许这才是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