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桂芳下午的时候就收拾利索,穿上了一件新衣服,怀孕之后她就没回过娘家,这次回去,她想打扮漂亮一些,也让那边的人看看自己现在生活幸福。家里门上了挂锁,她拽了几下,确定锁好了。
其实,这个小村子里也没出过小偷,就算不上锁也无所谓,街里街坊哪家都认识,多了少了的都能找回来,窜个门子就有可能忘点儿什么在别人家里。
出了村子,沿着山边小路,再走过小树林,就到了自己的娘家。小树林是她最喜欢的地方,山清水秀在这里表现得淋漓尽致,尤其是年轻时的记忆,更是无限怀念。刚个丈夫处对象时,还瞒着家里跟他在里面幽会过,现在想起来都脸红。
说是小树林,其实是跟山上的浓密山林相比,如果不认识路,陌生人走进去想再出来就费劲了,怀孕前她回娘家的时候,有两个年轻的男生,看样子是县里的学生,就在里面走丢了,还是遇到她才能顺利出来,不然的话死在里面都有可能。分不清东南西北是树林的最大特点,前后都一个样,走着走着就迷失了。
到了娘家村里,好几个以前的街坊男人正干完活回家,看见她回来,都吹着口哨,曹桂芳都不搭理他们,觉得这帮人和以前没两样,看见大姑娘小媳妇就想调戏,也不看看自己都怀孕多少个月了。
刚进家,妈就迎出来搀扶,嘴里还埋怨她怎么来的这么晚,都快要天黑了。曹桂芳也不多解释,就说在树林里耽误了一小会儿。眼看自己女儿能平安回来,当妈的就高兴,根本不在乎什么在树林里耽误,别遇到危险就行。
“吃个红皮鸡蛋。”妈妈把她拉进里屋,桌子上摆了满满的菜色,不是鱼就是肉,在农村里这些是要在过年时才能吃到的。女儿怀孕,当妈的就是比丈夫还上心。
曹桂花一边剥鸡蛋皮,一边看着家里的情况,似乎和自己上次回来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就是母亲的白头发又多了一些。
父亲早亡,母亲独自把自己拉扯大,那份辛苦长大了才了解,所以曹桂芳对于隔壁季大姐家也抱着很大的同情心,总觉得看见母亲年轻的时候。能顶得住生活压力的女人都是最伟大的人,相对于男人来说,无论在生理或者心理上,都艰难百倍。
桌子还是那张桌子,椅子也还是那张椅子,墙上贴着主席头像是家里唯一的装饰。怀孕前,曹桂芳经常瞒着丈夫给母亲送些钱,她自己的工资足够花,现在的条件不太允许,她心里带着相当的愧疚。
不过,还好母亲有一份手艺,而且是谁也比不了的能耐。她会编‘巧子’,那是一种给姑娘装饰用的绳结,可以使用各种颜色的彩绳编织,拿去集市上卖十分抢手。生意好的时候,母亲甚至可以依靠这门手艺赚出整年的生活费。
邻居们有些人想学,但母亲没那么傻,一概不外传,独揽了这门生意。学不到就会惹人嫉妒,买回来拆开想看看工艺,可是就那么简单几下子,就是编不出母亲的那种漂亮效果。就连曹桂芳自己也不行,母亲教过她几次,都学不会。看来这就是天赋了。
“今天你就好好住在家里,明天让王产婆给你瞧瞧肚子,她在十里八乡可有名气,一般人还不给看呢,你娘我可是跟她有些交情,年轻时她在树林里走迷失了,你爹救过她一命。这才推了好多活计,来咱村看呢,而且就看你一个人。”母亲神神秘秘地说,好像王产婆是什么高级人物。
曹桂芳知道,这人确实有些名气,整个县里接生无数孩子,保胎早产什么的,都会去找她,坐月子也是行家里手,还经常保媒拉纤,听说县长的儿子都是她给介绍的媳妇。这一层关系让这个人变成了远近皆知的能人,母亲能找她来,的确是有几分面子的。
很多老人都不相信医院的医生,宁可找她来接生,曹桂芳对她不屑一顾,但母亲好歹是请来了,不如看看,也不花钱。
就这样,曹桂芳在家里住下了,上次她回来也只待了一个白天,没过夜。躺在自己原先的炕上,旁边一轮明月,她想起以前晚上的时候,都能听见村边的虫叫声,有时候还有村里的小青年男女幽会,不长眼被大人抓到,打的满村乱跑。想到这里,她不禁笑出声来,渐渐睡去了。
赵大丰在季大姐家吃了饭,和季大哥喝了一会子酒,大哥的身体不好,很快就不胜酒力去睡了。两家关系不错,谈太多就生分了,季大哥几次想说感激的话,都被赵大丰给拦回去了,多说无益,还弄得矫情了,这是赵大丰不喜欢的交流方式。
季家孩子到同村人家里,跟人孩子一起玩儿去了,怕是玩儿疯了,好久不回来乾大姐心急,但还是等赵大丰走了,才出去找孩子。
赵大丰喝了半斤白酒,脑子有些沉,想到家里也每个人照顾,就有点儿不开心。一边走一边哼着小调,刚到家就愣在当场,摸了摸兜里,什么也没有。媳妇常年在家,自己没有带钥匙的习惯,结果今天就把这码子事给忘了,看着门上的大锁一头汗,也不能用石头砸开,一把锁也挺贵的。
昏昏沉沉的,赵大丰一时之间想不出好办法,就靠在门边上,不一会儿居然感觉困倦,睡着了。
等到迷迷糊糊之间,感觉旁边有人不断的喊叫,睁开眼睛,居然整村的人都跑了出来,很多人拿着手电筒,还有人举着火把,看样子就是在找什么人。爬起来,觉得身子有些难受,酒劲还没过去,心想以前半斤白酒算什么,结婚当天喝了两瓶二锅头,还是一样洞房。
一大群人缓缓移动过来,赵大丰大眼一看,前面走的是村支书,村会计也出来了,还有一个女人在人群中哭泣着,竟然是季大姐。赵大丰一愣,赶紧跑过去问问情况。季大姐看见赵大丰,登时忍不住嚎啕起来,说儿子不见了,整个村子都没人看见他去哪。平时一起玩儿的小孩儿也说没看到。
赵大丰脑子一下就蒙住了,清醒不少,自己刚才在人家家里喝酒,季大姐的孩子没回来,却一直在旁边陪着,如果早就出去寻找,可能还不至于丢。现在这种情况,万一有个好歹,自己岂不是也要跟着变成罪人吗。也来不及解释自己为什么会趴在门口睡觉,就加入了寻找的队伍。
从村头找到村尾,连还没插秧一眼可以望到边的农田都找了个遍。全村几百号人最后全部出动了,连个影子也没找到。
季大姐坐在村里的土堆上,眼泪像雨点似得啪嗒啪嗒掉落下来,看得人直心算。她家就一个独苗,看季大哥的样子,想再生一个也够呛。
村支书拉着几个得力的男人到一旁商量办法,这全村上下都找遍了,难道一个小娃娃还能出村不成?要是走上了山,那么大片树林,备不住就真没了,找回来无疑是大海捞针。有人说会不会被拍花子的抓走了,大家都沉默,好多人听过这种拐卖小孩儿的行为,但都没真的见过。
“我觉得不能。”赵大丰合计了一下,说出自己的看法。
“你说说,怎么不能?”村支书看到希望,赶紧让他分析分析,都知道赵大丰脑子好使,能娶一个高中学历的媳妇,更是见多识广。
“我觉得吧,咱村里很少进外人,如果有陌生人进村,几分钟就全都知道了,不可能毫无声息偷走一个小孩儿,还能顺利走出去,谁都没看见。”
“那要真是会拍花子呢,听说拍了小孩儿的头,直接就跟着走了,一点儿也不会反抗。”村南头住的老李说。
“那还不是要拍到吗,也得进村啊,总不能在村外头,隔着空就拍吧。”
村支书想了一下,觉得赵大丰说的有道理。
“那你说咱现在该怎么办,报警也来不及了。”
“先问问,谁最后一个见到孩子,我是下午出去吃饭前才见过,然后小孩儿就跑回家了。”
经过一系列的询问,最后一个见到孩子的还真找到了,不是季大姐,而是一个十几岁的青年,小名叫二狗,当时他正带着弟妹挑水,眼看着季楠从前面跑过去,他本来想逗逗小孩儿,但还没拦住。这小子别看才四岁,机灵得很,直接跑过去,好像走的是出村的方向。接下来就不知道了。
“肯定是出村了,我觉得就是去了小树林,咱们赶紧去,要是万一出个狼把孩子叼走了,那就糟糕了!”赵大丰说。他说这话的时候躲着季大姐的耳朵,只让村支书几个人听见。他们也觉得有道理,马上召集人手,出村找人。
在小树林找人可不是一般困难,全村男女齐上阵,两人一组三人一排,人人都拿着火把和手电。赵大丰和季大姐一组,他一边喊季楠的名字,一边安慰季大姐不要着急。季大哥身体不好,大家害怕他再出个三长两短,就没让出来寻找。
搜寻的计划是由赵大丰制定的,他让所有人排成一排,地毯式搜索,每一组人都只负责十米左右的地方,后面再跟一组人复查,这样才能保证不出疏漏,等搜到了头,再折返回来,搜寻下一个十米。
赵大丰刚才在家门口睡着了,可能受了点儿风寒,现在一下子要动体力,感觉身心疲惫。听着周围村民们不断呼喊孩子的名字,就是没有回音,他真是心急如焚。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比季大姐还要难受。
一趟搜索结束,村支书让大家折返回去,往两边分散,这样搜寻的速度会加快。赵大丰叹了一口气,觉得希望越来越小,开始怀疑自己刚才的猜测是否正确,如果推测有误,孩子到了更远的山林,现在的搜寻就是在害人了。他不禁更加担心起来,季大姐看在眼里,心中害怕起来,又开始流下眼泪。赵大丰赶快劝,也没用。
季大姐目前的状态不适合再搜索,赵大丰就找了同村的一个女人帮忙看护,自己一个人走向远处。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不如明天报警吧。”村会计走到赵大丰面前,打起退堂鼓,他估计这孩子是找不到了。
“什么意思!”赵大丰急了。
“我是说咱们找也够呛能找到,不如让警察来找。”村会计解释说。
“那怎么行,今天晚上怎么办?让孩子在外面自己待一宿?”赵大丰毫不犹豫地否定了会计的想法,现在他俨然是搜寻队伍的领队,除了村支书之外,就他能发话了。
“得了,当我没说,接着找吧。”村会计带着人又开始喊了起来。
嘴上是硬,但心里赵大丰也没谱,这么找下去眼看不像能找到的样子,他暗自决定去前面的山洞看看。
第2章季家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