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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丫头

   敞亮的书房内,书架上放着琳琅满目的书籍,案台上焚着淡淡的紫罗兰香料。
  
  朱红色的长木桌上,白釉茶盏内的贡品龙井已凉了许久,只余下淡淡的香气,还飘散在空中。
  
  木桌前,身着海蓝色锦服的男子一只手支着头,表情有些忧郁,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他大约只有二十出头的年纪,棱角分明的轮廓透着成熟,眸子乌黑深邃,像是黑洞让人难以捉摸。
  
  英挺的剑眉,高挺的鼻梁以及完美的唇形,在无形之中流露出一种高贵和冷峻。
  
  这不是别人,正是清晨闷闷不乐的离开厅堂的百里栎。
  
  打小他就没了母亲,连嬷嬷是他的奶娘,更是母亲一般的存在,如今她被人呵斥,他心中十分不是滋味。
  
  最让他不是滋味的,还是展月帮着苏流安,而不是帮他的奶酿讨个说法。
  
  他相信苏流安那有些蹩脚理由,却不能原谅她针对连嬷嬷,即便百里家能有今天,有一半是她的功劳。
  
  归根结底,苏流安在他眼里还是个外人,即便被父亲认为义女,也不去连嬷嬷这个奶娘来的亲。
  
  骤然,门被推了开来,是展月。
  
  他一进门,看到百里栎这幅样子,面对他的心情了解了七八分,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小子,你是不是觉得小老儿我做错了?”他问道。
  
  百里栎被他突然的到来吓到了,但随即又恢复了那郁郁寡欢的模样,听他这么一问,也只是象征性的站了起来。
  
  “前辈说笑了,我哪敢说您的不是?”
  
  说话时,他的神情淡漠,语气里也有明显的客气和疏离。
  
  展月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快步走到他跟前,在他背上狠狠的拍了一巴掌。
  
  “又生分,你这小子怎么这么不开窍呢。”
  
  话毕,见他还是那副样子,颇有些无奈的摇摇头,有些事情你若是不摆在面前,就很难证实背后的真相。
  
  百里栎也不接话,就这么直挺挺的站着,无声的抗议着。
  
  “你这语气,摆明是认为小老儿我是错的,原本是想你晚些知道的,如今只好提前了,今晚你来找我,一切都会明了的。”
  
  展月思索了一会儿,在脑海中权衡利弊之后,开口说道。
  
  说完,不等百里栎开口询问什么,他的身影已经从书房里消失了。
  
  连嬷嬷的事,他原本是打算过几日再告诉他的,如今只能提前让他看到了,只希望他能接受得了这个事实。
  
  仍旧站在原地的百里栎有些呆滞,大脑中回荡着展月走时说的话。
  
  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他,不肯直接告诉自己,一定要等到晚上?若是重要的事情,他何必等到晚上。若是不重要的事情,他又何必吞吞吐吐。
  
  而此时百里家的花园里,一对少男少女正静默的站着。
  
  虽说是入了秋,百里府的花园仍有不少奇花异草开放,在飒爽风中摇曳的身姿。
  
  漫步在鹅卵石小径上,赏着姹紫嫣红的花,迎着凉爽的秋风,可谓是十分宜人的事情了。
  
  可这对少男少女,说是在赏花,两人的神情却有些不对。
  
  女子一脸的忧郁,似乎是被什么伤了心神,小脸如同凋零后落入水中的花瓣,憔悴而无力。
  
  现在不远处的男人则是一脸焦灼,一双骨节分明手紧张的握成拳头,手掌处更是握的泛白。
  
  两人不知道这么僵持了多久,男人才用蜗牛般的速度移到了女子身边。
  
  “那个,我十分抱歉,今早我说错了话。”九酒戳了戳李婉儿的手臂,小声的说道。
  
  然而,回答他的却是一片沉默,李婉儿甚至都不曾动过一下身子,只是呆滞的看着花,双眼无神。
  
  明知自己做错了的九酒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大手拉起她的手,在自己身上打了几下。
  
  “要不,你打我出气吧,我不怕疼的。”
  
  他一个习武之人,自认为皮糙肉厚,不怕受伤,却怕她生气。
  
  当他的手包裹住那手感丝滑的小手时,他的心脏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那是之前从不曾有过的感觉。
  
  而李婉儿在他这一番动作之下,挣扎了几下,见没什么效果,索性任由他拉着。
  
  她盘算着,距离皇子妃选拔越来越近,自己就快要离开了,但他对自己的感情还是一无所有。
  
  “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她忽然问道。
  
  九酒听到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毕竟对于这个问题,他自己也不清楚。
  
  李婉儿也似乎没有要给他说话机会的意思,从他的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在花丛中摘下一朵紫色的花。
  
  “是丫头吗?是朋友吗?一个陌路之人?或者,是别的什么?”她又问道。
  
  有一瞬间,九酒觉着自己眼前的这个人并非真的李婉儿。
  
  如今的她,就如同九天之上的仙人,全身上下都是一种不可高攀的疏离和与生俱来的高贵。
  
  而自己,就好像是她俯视的万物中的一颗尘埃,丝毫不起眼,几乎是虚无一般的存在。
  
  九酒踌躇了一会,看着截然不同的李婉儿,“这……你是我的朋友。”
  
  “呵,果真是你的风格。”
  
  得到了答案的李婉儿自嘲的笑了笑,又说道,“还是做丫头吧,也没几天了,不是吗?”
  
  说着,她背对着九酒,在眼角滑落了一颗晶莹的泪珠。
  
  她虽说曾经嚣张跋扈,但所处的环境容不得人单纯,长久的磨合下来,看人性格和喜好的本领还是有的。
  
  九酒的回答在她的意料之中,她这番话是想为两人的感情做个了断,也断了自己的念想。
  
  然而,就在她转身准备离去时,九酒却忽然开了口,“慢着,既然是丫头,哪有不听主子的话先走的道理。”
  
  语气中不再有方才的恳求,转换成了上位者的强势。
  
  “对不起,奴婢知错了。”
  
  李婉儿身子一僵,再转过身去,身后的人已然戴上了那副白玉的曼珠沙华面具。
  
  看了她这副顺从听话的模样,九酒眸子闪过一丝受伤。他们竟然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只不过,换了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