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当初没有沐夜宸,如果沐夜宸在魏国的时候没有死,他如今兴许不会对苏浅这样。
百里止立在苏浅床前如是想着,以前他来看苏浅都会点上安息香。不让她发现,可是今夜他本无意进来的,不知不觉就进来了。
看着她紧闭的眉眼,均匀的呼吸落在寂静的屋子里。他慢慢地坐在床前,手指不由自主地抚过她的眉眼,甚至连唇角都在自己没发觉的时候上扬了。
当年洛城的时候,她总是喜欢走在洛城的街头,喜欢买那些糖人儿,烤番薯然后分给玩耍的孩子。
她坐在马背上,策马奔腾,身后的风掀起她的墨发,飞扬在空气,她回过头,笑靥里带着银铃儿似的笑声。
她执着校场上的长剑,胡乱挥舞着招式。
她是苏浅,不是夜寂然。是他,是他亲手把苏浅变成夜寂然的。
“王爷!”
苏浅突地醒过来,睁开眼睛震惊地看着来人唤出了口。此时,百里止的手还落在她的脸上。
她眼睛里面属于暗卫的寒冷的和杀意让百里止心底一疼。
“阿浅,你可会怪我?”
温柔的声音里带着无限的愧疚,这还是苏浅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百里止,很像当年的罗莳。
“不怪,各取所需罢了。”
她淡淡道,好像太久她已经没有笑过了,也不知道开心是什么。她现在一如当年的暗卫十一,冷到让人害怕。甚至让百里止都觉得陌生,放在她面上的手愣愣地滑落。
各取所需,对啊,他帮她找人,她帮她杀人。没有谁欠了谁,也没有谁对不起谁。
“你,有他的下落吗?”
苏浅见百里止只是看着他,半晌都没有说话,突然问道。她的眼睛里提及那个人的时候又有了温暖明亮的色彩,她又回到了苏浅。
一种莫名的难受和痛苦席卷了他的心脏,她从来都只会因为那个男人开心,她喜欢的都只是那个人。
“再帮我杀一个人,我就放你自由,我就告诉你他的下落。”
他敛起眼中所有的愧疚和悲伤,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眼中带了几分柔情的女子。
“谁?”
“北宛战神,白愔!”
言临刚一抵达汴蜀城门,远远地就瞧见了立在城墙上的白愔。
本来胥州离汴蜀是要不了这么久的,可是为了顾着龚歆雪,言临只好放慢了进度,如今连军中都起了些流言。
“大人,到了吗?”
车轮声越来越轻,龚歆雪掀开轿帘望着言临道。彼时言临的目光正与白愔的目光相会,他回过头来看着一身疲惫的女子道
“是啊,这儿就是汴蜀城,北宛的京城。”
龚歆雪循着高大的城墙望去,一眼就看见了立在城头上气度不凡的女子正看着他们。
白愔以前不信那些传言,可是真的亲眼看到言临把那女子带回来的时候,心里涌出没来由的失望和难过,连脸上一丝笑意都没了。
不多时城门打开,白愔自城墙上走下来,言临已经下了马背。龚歆雪站在他身旁,有女儿家的娇媚又有几分英气,倒是个会让人倾心的女子。
“没想到,丞相大人去了一趟居然带回了一个美人儿,倒是没有白白跑一趟。”
白愔勾起唇畔淡淡道,语气里有自己都没发觉的酸意。龚歆雪看着面色不善的白愔,突然间觉得明白了什么。
言临有些茫然和委屈,明知白愔是在挖苦自己,可是自己事实上什么也没做不是吗?尴尬地摸了摸鼻头,哭笑不得道
“龚姑娘是龚守将的女儿,她此次来京城是为了见识京城的风貌,我不是要回京吗,就同龚姑娘一道了。”
白愔一听龚歆雪并不是他要找的人,心底安了一些。重新上下打量了一遍龚歆雪,倒是个美人儿,无论是美貌还是气质就是搁在汴蜀也是上乘的,只是白愔莫名地打心里不喜欢她。
龚歆雪虽然被白愔打量着,倒没有忸怩之态,反而一派大气端庄,对着白愔略一行礼道
“小女子龚歆雪久闻白将军大名,今日有幸得见,实乃幸事,小女子这一趟汴蜀才是真的没有白来。”
都是出身武将世家,照理说白愔同龚歆雪应当有些好感才是。白愔却觉得自己不喜欢她的紧,并没有表示回应,只生疏道
“不过是传言罢了,没什么了不得。丞相大人,陛下命我接你回城,今日在宫中设宴为你接风。”
白愔不愿与龚歆雪多言,只对言临道了一句便转身向前走。言临知晓白愔性子直爽,虽然对她的怒火莫名其妙倒也不多言,跟在后面走着。
入了城,一辆宽敞华丽的马车已然在城门口。这定是白愔安排的,言临也不多问,便和龚歆雪一起准备上去,前面的白愔突然道
“我们现在要去皇宫,龚姑娘恐怕不方便,丞相大人还是先安置了她再上去吧。”
依旧是冰冷的语调,白愔连头都没回。言临也觉得带着龚歆雪入宫不妥,遂唤了旁边的侍卫过来。
“去找一辆马车,将龚姑娘平安送到丞相府。”
白愔听见这句话脸色又沉了几分,还说不过是一同到汴蜀,如今都住进了丞相府。哼,天下男儿皆好色,说的倒是不假。
龚歆雪有些为难地看着言临
“我身份低微,怎么能进去丞相府呢。”
你也知道不能进啊,那你就自己找地方啊。白愔在心底腹诽道,不是她不敢说出来,只是怕有失身份。
言临淡笑道
“事急从缓,我现在入宫顾不得给你安排住处,你一个女儿家也不方便,今日就暂且住在丞相府,待我回来再做考量。”
事急从缓,说的好听,不过是贪图美色罢了。白愔再一次在心里嘀咕着,以前瞧着莫临还不错,没想到也是这等庸俗之人。
龚歆雪感激地看着言临谢道
“歆雪多谢丞相大恩。”
不过住一间房子而已,就是大恩了。那我给你买一栋宅子,你是不是要以身相许啊。白愔背对着他们,仍在心里嘀咕着。
好半晌终于完事了,龚歆雪立在道路上,白愔上了马车坐在言临对面,却别扭地侧着脖子,不去看他。
言临好笑地看着小孩儿心性的白大将军好奇道
“不知道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事值得郡主您发这样大的火儿。”
白愔只是冷哼了一声,并不答话。言临却愈发好奇了,以往在汴蜀的时候不是都好好的吗,怎么今日突然没来由地变成这样。
“唉,下官官位卑微,确乎不值得郡主同我讲话啊。”
白愔得眉头蹙得更厉害了,恼怒地盯着言临讽刺道
“从前还以为丞相大人是多么痴情专一的男子,不过短短的时间就已经忘了初衷另結新欢了。”
原来说了半天白愔以为他朝三暮四,另结新欢了。他可是冤枉得很,从头到尾他也没说过他对龚歆雪有意啊。
而且世间女子,他的心里只有苏浅一个。
“若是只是相伴一程也算得上另结新欢,那普天之下不知道会有多少冤假错案了。”
言临是第一次觉得,白愔也是一个不讲理的姑娘。他一个男人,又是北宛丞相,人家一个小姑娘来汴蜀,他不能说不带吧。这带了,反而还是他的不是了。
言临的品格白愔还是信得过的,转念一想,确实是自己有些过了,脸色好了不少,不过仍是不高兴的。
“京城没有酒楼驿馆吗,一个云英未嫁的女子一来就住进丞相府成何体统。”
汴蜀这么大还找不到她住的地方,非得要住进丞相府。
言临含笑着摇了摇头,这女人发起怒來倒是与平日大不相同,只是不知道苏浅发起脾气来又是怎样的光景。
“可是她如果住在了其他地方,很多事情就不方便了。”
言临笑着道,眉眼里是奈人寻味的意味深长。
白愔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他,恨不得立即走出轿门。言临明白白愔定是想歪了,无奈地抚了抚额头。
“你难道没有看出来龚歆雪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女子那么简单。”
言临的语气已经是近乎感叹了,白愔那样聪明的一个人,今日怎么事事都出乎他的意料。
此时最惊讶的当数白愔了,她还以为言临留下龚歆雪是干什么,原来是这样。她回想起初识龚歆雪的种种,她周身散发的气质确乎不似平常女子那般简单,不过她也以为是她常年在胥州的原因也不曾起疑。如今想来,她确实有诸多疑点。
为什么要平白无故跑到汴蜀,就算她对莫临有意当初在胥州好歹还有龚平为她做主,来到这无亲无故的汴蜀她岂不是会孤立无援,而且她看起来也不想丝毫不会武功的弱女子,却要刻意掩饰她的气息。
龚歆雪,定有所图。
“她来汴蜀,靠近你,都是有所图的?”
白愔终于回过神来问道,方才她恼怒于言临的所作所为一时失了理智,如今看来,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郡主殿下现在肯听我说话了?”
言临挑眉问道,这被冤枉的滋味儿还真不好受。
白愔咳了两下,一双眼睛环顾着四周有些别扭道
“我何时不听你说话了。”
言临笑着看着她也不再说话,白愔被看得尴尬侧过头去。
马车逐渐靠近皇宫,车内的气氛却诡异得很。
第89章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