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愔一回朝就莫名其妙地被打入了刑部天牢,而且是死牢。不仅是她,连言临也一样。似乎,这一次,顾之凡真的动怒了。
朝野上下莫不在猜测是不是顾之凡已经忌惮军功极高的白愔很久了,虽然北宛没有女子掌权的先例,可是云沧却是有的。顾之凡此举,就是为了彻底打压白愔,整肃朝纲。
言临立在暗黑的天牢里面一时间思绪万千,白愔是北宛战神,照理说顾之凡不会这样做。在如今群雄逐鹿的天下,白愔无疑是北宛很好的武器。虽然依靠白愔并不能横扫十七大洲,可是至少番邦边境小国是不敢肆意妄动的。所以,对大局来说顾之凡如果真的在此时出手是不明智的。如果他是打定了注意要除掉白愔的话,那情况就不一样了。说明北宛军中的兵权已有大半握在他的手中,所以他才敢如此。要是这样,那北宛皇帝顾之凡的能力将不容小觑。
顾之凡既然可以不用依靠白愔就可以掌握兵权,那么他似乎在北宛也不是那么重要了。若是这样,只怕此次凶多吉少。
但,若是顾之凡并非真心打压白愔,又选在这个时候羁押白愔和他,那么原因只剩下一个—顾之凡在试探,试探他是不是会真的效忠于北宛朝廷。
言临思及此处,内心深处都升腾起一股寒意,这个北宛君王心计太过莫测深沉,若是不是为了苏浅他便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来这龙潭虎穴。
一阵脚步声起,几个衙役端着饭菜走了过来,一言不发便打开了锁。
“吃吧,这是你最后一顿饭,黄泉路上好歹也不是饿死鬼。”
一差役略带同情意味道,以往处决的人莫不是犯了什么事儿。好歹也会等些日子再处斩,可是这个人据说是白将军从魏国带回来的,昨天才关进来今日正午就要处斩,即便是他这般见惯了生死的人也不免对他有几分同情。
言临看着眼前还称得上可以的饭菜,蹙眉问道
“白将军呢,她如何了?”
顾之凡这么快处决他,道教他猜不出顾之凡的用意了。而且如果顾之凡要杀他,那么白愔呢,是和他一样,还是受了什么中法。
“你都快死了还有心情管别人,还是快吃了饭好上路吧,放心,白将军和你一起上路。”
那差役带着笑意对言临道,几个一起一面锁起门一面笑着讨论
“真可惜了白将军,我们北宛的战将,你说这年纪轻轻的就要死了。”
“可惜什么,本以为她忠君卫国,没想到居然是狼子野心,这样的人留着也是咱北宛的祸害。”
“话是这样说,可是白将军毕竟给咱北宛打了不少胜仗,不说其他的,就是北宛好多土地都是她打下来的。”
“唉,只能怪她野心太大了,再怎么厉害都瞒不过皇上。”
……
……
几个人的议论落入言临的耳中,从他们的描述中他也听出了个大概。白愔心怀野心,意图谋反被顾之凡抓到,马上便要处死问斩。眼前的饭菜还升腾着阵阵热气,可他哪里还有心情吃饭。若说君王猜忌疑心,容不得权臣他信。可是若说白愔有谋逆之心,做了大逆不道之事他是不信的。至少在这些时日的相处他可以看得出来,白愔虽是一个性子冷漠,为人寡淡,甚至有些冷血。但是一片忠义是他绝不曾怀疑的,除非是顾之凡真的容不下她,否则她不可能会因为这些子虚乌有的谣言而被问斩。
可是现实却由不得言临想出对策,还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已经有衙役进来押他赶赴刑场。顾之凡处置得如此仓促,即使白愔的人想要救她恐怕也是来不及的。到了最后即使军中有暴动和不满也已经木已成舟,无法改变。
刑车缓缓走过汴蜀的长街,顾之凡特意挑了一条人流量最少的街道,连个白愔混乱中救人的机会都没有,顾之凡这是打定了主意要除掉白愔。
言临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是北宛境内他简直是一点儿半法都没有。他自嘲地勾起了唇角,没想到最后他居然是这样的结局,在异国他乡,被冠以乱臣贼子的罪名。
他此去无归路,可是他的阿浅呢,她该怎么办啊。如果她还活着,还流落在十七大洲的某一处,那样孤苦飘零,他再也不能给她温暖和依靠,无法信守当日的承诺。
权位富贵都不重要,可是连给他守护她的机会都没有留下。原来在洛城中的时光,是他们可以唯一无忧相伴的时光。后来那么漫长的光阴,终是没了那样的机会。
“白将军!”
言临被押下囚车便看到刑场之上的白愔被绑着,神色依然是一副傲骨,只是头发有些凌乱,面容憔悴,眼睛里的光芒都黯淡了很多。
“莫公子,是我执意要你来北宛的,如今这般下场你可会怪我?”
白愔带着疲惫的笑意对言临道,言临看得出她眼里的愧疚歉意,云淡风轻地摇了摇头。
“来北宛是我的选择,将军不过给了我一条路,要走的人是我,与旁人没有关系。今日即如此,我也无话可说。”
他在差役的押解下缓缓走上刑场立到白愔身边,方才看见监刑的主位上坐着,顾之凡。
白愔见言临如此想也释然地笑了,世上还有他这般淡泊生死名利的人,以前真的是她看错他了。若是没了他心中那个女子,似言临那般的人必定自在如一束清风世上再无任何东西可以拘束住他。
“哈哈哈,莫临居然连死都不怕,那为何当初又会率雍州众人投降呢?
顾之凡站起来走到言临和白愔身前,颇为好奇地看着他们道,他故意躲开白愔眼中的心痛和失望。
言临打量着眼前的北宛帝王,一身至高的王着之气,眸子里有着不容亵渎的气质。
言临虽然双手被缚,依然卓然而立,倾世风采,教顾之凡有几分刮目相看。
“没有人不怕死,只是如今不得不死罢了。”
清冷的声音里透着沉稳和超然,唯独没有恐惧,所以言临虽然嘴上说着怕死,顾之凡也是不信的。
“哦,既然莫公子不想死,朕便让你不死,只……”
顾之凡突然停住了,邪魅的眸子扫过白愔和言临,那双墨色的眼眸,难以言说它的深邃。
言临依然保持着原来的从容镇定,似乎半点不为顾之凡的话所动,他不可能这般轻易地放过她,除非他开出的条件是很困难的。顾之凡将言临的神情尽收眼底,唇角的笑意不由得又深了些。
“只要莫公子清清楚楚地说出白愔狼子野心的所作所为,她现在已经是必死之人,你也无须顾及还可以保得一命,不好么?”
言临看着顾之凡,居然蹙眉思索了起来,顾之凡也不着急,耐心等着他的回答。
没有人不怕死,可是言临不会因此丢弃信义。但若是他不答应,那苏浅可能真的与他再无缘分,而他当初来北宛的原因也是因为苏浅。
一边是人应该固守的本性,一边是他心爱的姑娘。顾之凡,倒是给他出了一个大难题。
“白将军。”
言临转过身正对着白愔,神色中带了几分认真决绝,好像他已经做好了决定,顾之凡眼角的笑意也有一刹那的凝住。他也很期待言临最后的答案。
“谢谢你赏识莫临之才,只是终究无法报答将军的知遇之恩,只能在黄泉路上伴将军一程!”
无论是在鄞国还是魏国,他言临虽然拥有惊世之才,可却没有人似白愔这般再三相邀,百般赏识。大丈夫谁又没有征战天下,统御八方的野心。只是在他的心里,苏浅比那一切更加重要罢了。
白愔利用了他对苏浅的感情,可是他仍然是感激她的。
“本以为你是一个识时务的聪明人,没想到你也是如此这般固执不化!”
顾之凡带了几丝温怒回到位置之上,甩下筒簡里面的,刽子手含了一口烈酒喷到明晃晃的大刀上面。
言临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的到来。霎那间尘世万籁俱寂,没有一丝声响,连落在身上的阳光都似没有温度似的。只有越落越近的大刀,和不断逼迫的死亡气息。
下面观刑的人,有些胆小的都已经蒙住了眼睛,连坐在顾之凡身侧监刑的判官都别过了头。
他的脑海里全部都是当年洛城中的一切,他牵着她的手跑过洛城的街道,他看见她一个人小小的,站在高大的贵胄公子之间一点儿也不示弱。漫山遍野的野花开在他们的周身,她说我愿与君期,长命无绝衰。
够了,此生可以与她相知相惜。
锋利的大刀落下,没有想象中的痛感。言临只觉得有人在解束着他手的绳子,他睁开眼睛白愔居然站在了他的身前。
“白愔,你的眼光不错。”
顾之凡赞赏的声音自远处响起,言临从他的眼中看出了赞赏,原来,顾之凡真的是在试探他。
第75章处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