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纵歌暧昧地点点她的双唇,“这里。”他突然间弯下腰来,做出要一亲芳泽的样子。
“你……”薛荣华瞪着眼前骤然放大的脸,吓得气都不敢乱喘。
楚纵歌停留在她的鼻尖处,伸手刮了刮她的鼻梁,露出玩味的笑容,“怎么,吓到了?”
薛荣华故作生气地捶了一下他的胸口,“才没有,你干嘛凑得这么近。”
“那好,”楚纵歌无辜地举起双手,“我离你远一些。”
薛荣华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还没有说你来宰相府干什么呢?”
“不干什么,”楚纵歌神秘地眨眨眼睛,“难道堂堂端王不能来宰相府见一见他的准王妃。”
“那你还真是受累了,信阳殿离这里可是远得很,”薛荣华唇角浮现淡淡笑意,“我那天和你说的事你考虑得如何了?”
“你是说鄱阳公主啊,我觉得你说的很对,还是和她结盟比较好,毕竟是皇上最宠爱的孩子而且她失去了陈皇后,也只能跑向我这了。”
“我自然知道你会和鄱阳公主结盟,我是问你打算如何去和皇上说明你想入住东宫。”
楚纵歌眼神一黯,犹豫道:“这个……我还没有想好,皇上还是不愿考虑立嫡的事情,他从前和我说过和仪夫人不希望她的孩子参与到夺嫡中去。”
“现在宫中只有你一个了,还有什么夺嫡之说。”
“陈皇后倒台,后宫中的妃嫔总算是松了口气,一定会趁此机会,为皇上诞下龙种的,”楚纵歌失落地摇摇头,“难保不会打破我大权在握的局面。”
“就算她们能为皇上诞下龙子,又有几人能到达你如今的高峰,”薛荣华凝视着他的眼睛,“你不妨放手一试。”
楚纵歌一愣,低头看着手中的坛子,“我明日就去御书房面见皇上。”
“先等一下,”薛荣华摁住他的手臂,“鄱阳公主肯定会来找你,你先和她谈过再去找皇上。
“瑞雪兆丰年啊,”楚灵芸披着一件暗大红羽纱面鹤氅,怀中捧着一束粘有雪屑的红梅,笑意盈盈地走进信阳殿中,“端王这的宫殿果然是最适合赏雪的去处。”
楚纵歌打量了她几眼,放下茶杯微微一笑,“公主一去西戎三年怕是有所不知,那东宫才是赏雪的最佳去处。”
“端王似乎是很熟悉东宫的环境,”楚灵芸微微挑眉,把那束红得刺眼的梅花放到桌上。
楚纵歌叫宫女把红梅收好插瓶,“比公主稍微了解那么一点点。”
缃荷脱下她的鹤氅,抖落上面的积雪,她轻声问道:“你怎么不叫我芸儿了?”
楚纵歌低头笑道:“公主若是喜欢我叫芸儿那我就改口。”
“随你的便,”楚灵芸眼神淡漠地坐下,“你这新进了什么茶,倒些好的给我喝。”
楚纵歌拿起茶壶给她斟了一杯,目光落在了缃荷身上,“这是……”
“这是宫里的柳才人,不过现在应该不是了,”楚灵芸抬眸瞄了他一眼,“她从西戎来,是不是和我长得很像。”
“柳才人?”楚纵歌皱了皱眉,当下就明白过来这是她特意寻来献给皇上的。
楚灵芸看着他了然的神情,淡淡道:“为什么姓柳,你自然是很清楚。”
楚纵歌把杯子往前推推,“芸儿喝茶。”
“你知道宫里有个大齐来的福妃吗?”楚灵芸垂下眼睑喝了一口热茶,“她怀孕了。”
楚纵歌手中一滞,“……恭喜皇上。”
“这是大齐女人的孩子,”楚灵芸高深莫测地望着他,“吉祥话去皇上面前说吧,我们兄妹俩就不要太在乎面上的事了。”
楚纵歌回味着“兄妹”这二字,只是笑笑:“你还是承认与我的关系。”
“你应该想得到我不可能不承认,”楚灵芸一副坦荡的模样,“事到如今,也只有你可以入主东宫了。”
“福妃娘娘还怀着孩子呢,”楚纵歌含笑道,“凡事不要太绝对了。”
“说的你好像很希望福妃生出来个皇子似的,”楚灵芸扑哧一笑,“你是不是也甘愿当大齐女人生下孩子的辅臣啊。”
楚纵歌撇撇嘴,“你一点都不像是皇上身边那个乖巧的鄱阳公主啊。”他重重地咬了两个字“芸儿”。
楚灵芸摊摊手,“所以我说吧,我们兄妹俩就不要太在乎面上的事了。”
楚纵歌望了一眼开得红火的梅花,“你这梅花哪里摘的?”
“承欢殿,”楚灵芸抬了下眼皮,“我刚刚去看望福妃了。”
楚纵歌瞳孔猛地缩紧,犹豫道:“你……华妃生前最后一次踏出宫门是不是去的你那里?”
“我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她的孩子是她自己不小心,”楚灵芸直直地望着他,“皇后想要她的孩子,所以我们什么黑手也没下。”
楚灵芸不像是说谎的样子,难道她们真的没有动手?楚纵歌半信半疑地吞了口茶,“你不会对福妃下手吧?”
“不会,我是说我不会,”楚灵芸眨了下眼,“后宫凶险,其他人就不知道了,端王既然能为福妃在严冬送去一件狐皮大氅,其他的温暖活怕是不在话下。”
楚纵歌无声地发出微笑,心中却是五味陈杂,这原宿和公主当真是一个母亲生出来的吗,果然是后天的力量更为强大。
楚灵芸突然问道:“你的王妃来了没?”她望了一眼绘有孔雀的屏风,“皇嫂为什么躲在后面,你这个要端王约我的中介怎么到了见面的时候又不出来呢?”
屏风发出微微颤动,惊魂未定的薛荣华坐在后面轻轻捂住了嘴巴。
楚纵歌心底一沉,复杂的目光落在了她明丽的脸上。
“都聚在这里了,就一块来聊聊吧,”楚灵芸嫣然一笑,弯起的唇角下像是隐藏着锋利的刀尖,“皇嫂?”
陈皇后从床上挣扎着起来,宫殿中乌漆墨黑的什么都看不见,她艰难地揉揉眼睛,也许是这几日流了太多的眼泪,都看不清东西了。
皇上既没有废去她的皇后之位,也没有将她贬去冷宫,将她独自一人锁在这冷冷清清的长春宫中,如同关押囚犯一般。
前方有人点了盏蜡烛,接着微弱的烛光,陈皇后摸索到一只杯子,给自己倒了些水。
“你醒了?”冰冷至极的声音从帷帐后传来。
陈皇后咽了口水,定了定神,这是皇上的声音。
“想不到皇上还会大驾光临长春宫,有失远迎请恕罪。”陈皇后微微福身,唇边挂着冷漠的笑意。
“朕刚好路过,就来看看你,”皇上站在帷帐外并不动身,“遣去了宫人,你也还习惯?”
“我没什么骄矜的,从前在家中也是自己做事,”陈皇后低头一笑,“皇上怎么不把我赶到冷宫去,长春宫这样华丽的宫殿应该有新人进来了。”
皇上语气中含着薄薄的怒气,“还有什么新人,不都被你这个皇后折断在外面了吗。”
陈皇后含笑道:“承欢殿那边好不热闹,这大齐来的福妃只怕是有喜了吧。”
“你被囚禁在宫里还如此耳清目明,时时刻刻盯着宫外的动静,”皇上嗤笑一声,“福妃刚有一个月的身孕,这个孩子会平平安安地生下来,毕竟少了你的存在。”
陈皇后微微咳嗽两声,“那我就先行恭贺皇上喜得龙子。”
皇上瞟了她一眼,问道:“你要不要芸儿过来看你?”
陈皇后紧紧将手握成拳头,咬牙道:“那是皇上跟和仪夫人的女儿,来看我做什么。”
“你到底是她的养母,”皇上犹豫道,“芸儿很想来见你,就是怕你不理她。”
“她要是来了,我绝对不会给她好脸色看,”陈皇后漠然扭过头,“让她好好呆着准备出嫁吧。”
皇上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手中的佛珠,“朕就是想来和你说这件事,你不想见她就算了。”
陈皇后听见咔擦咔擦珠子转动的声音,连声冷笑道:“皇上什么时候吃斋念佛起来了,一点都不像是陷害亲兄弟的人。”
“你说宸亲王的事?”皇上挑了挑眉,“他自己做的蠢事,就怪不得朕了。”
陈皇后呵呵笑道:“柳呈芸是皇上从宸亲王那里夺过来的,端王和鄱阳公主应该都不知道吧。”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皇上懒懒地望了她一眼,“如今坐在龙椅上的是朕,埋在土中的是宸亲王,怎么,皇后你不怜惜自己反倒是怜惜起一个叛臣贼子来了?”
“我怜惜自己又有什么用,”陈皇后疲倦地闭上眼睛,“你到底想拿我怎么样?”
皇上危险地眯起眼眸,“朕还没有提起,你反倒是自己说出了口。”
“是毒药还是白绫,抑或是匕首?”陈皇后轻轻笑道,“我毒害了你最爱的女人,你赐给我的应该是毒药吧。”
皇上眼底闪过一丝阴狠,从袖子中掏出一只瓷瓶,扔到她的脸上,“那你给我喝了它。”
陈皇后拾起瓶子一看,唇边浮现盈盈笑意,像是释然一般,“我稳坐凤位二十余年,如今却要死在君王的手下。”
“你当年在芸娘药中下毒,就应该要想到今日,”皇上一挥袖子,“给朕喝了它。”
陈皇后盯着瓶子停顿半晌,哑哑开口道:“皇上可否帮我一个忙?”
“你说。”
“杀死佟妃和康贵妃的毒药是鄱阳公主从西戎送过来的,”陈皇后眼中闪烁着泪光,“我这一仰脖子,可不可以将她的罪过加到我身上。”
皇上慢慢地摩挲着佛珠,“朕知道了,你快喝。”
“如此,真是多谢,”陈皇后轻轻取下瓶塞,“皇上,没有柳呈芸的时候真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她的眼角滑落一滴泪水,唇边扬起绝美的笑意,“只是那时光匆匆,我无力抓住……”
第一百二十三章 晚来天欲雪(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