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公元年
【原文】
元年春,公即位,修好于郑。郑人请复祀周公,卒易祊田。公许之。三月,郑伯以璧假许田,为周公、祊故也。
夏四月丁未,公及郑伯盟于越,结祊成也。盟曰:“渝盟无享国。”
秋,大水。凡平原出水为大水。
冬,郑伯拜盟。
宋华父督见孔父之妻于路,目逆而送之,曰:“美而艳。”
【译文】
元年春,桓公即位,对郑国重修友好。郑人请求重新祭祀周公,完成祊田的交换。桓公答应了。三月,郑庄公用璧玉来作许田的交易,这是为了请求祭祀周公和以祊田交换许田的缘故。
夏四月初二日,鲁桓公和郑庄公在越地结盟,这是为了对祊田的交换表示友好。誓辞说:“假如违背盟约就不能拥有国家。”秋季,发大水。凡是平原上被水淹没了叫做大水。冬季,郑庄公前来拜谢结盟。宋国的华父督在路上看到孔父的老婆,盯着她走过来,又盯着她走过去,说:“既美丽又光彩动人。”
桓公二年
【原文】
二年春,宋督攻孔氏,杀孔父而取其妻。公怒,督惧,遂弑殇公。
君子以督为有无君之心而后动于恶,故先书弑其君。会于稷以成宋乱,为赂故,立华氏也。
宋殇公立,十年十一战,民不堪命。孔父嘉为司马,督为大宰,故因民之不堪命,先宣言曰:“司马则然。”已杀孔父而弑殇公,召庄公于郑而立之,以亲郑。以郜大鼎赂公,齐、陈、郑皆有赂,故遂相宋公。
夏四月,取郜大鼎于宋。戊申,纳于太庙。非礼也。臧哀伯谏曰:“君人者将昭德塞违,以临照百官,犹惧或失之。故昭令德以示子孙:是以清庙茅屋,大路越席,大羹不致,粢食不凿,昭其俭也。衮、冕、黻、珽,带、裳、幅、舄,衡、纟冘、纮、纟延,昭其度也。藻率、鞞、鞛、鞶、厉、游、缨,昭其数也。火、龙、黼、黻,昭其文也。五色比象,昭其物也。钖、鸾、和、铃,昭其声也。三辰旂旗,昭其明也。夫德俭而有度,登降有数。文、物以纪之,声、明以发之,以临照百官,百官于是乎戒惧,而不敢易纪律。今灭德立违,而置其赂器于大庙,以明示百官,百官象之,其又何诛焉?国家之败,由官邪也。官之失德,宠赂章也。郜鼎在庙,章孰甚焉?武王克商,迁九鼎于雒邑,义士犹或非之,而况将昭违乱之赂器于大庙,其若之何?”公不听。周内史闻之曰:“臧孙达其有后于鲁乎!君违不忘谏之以德。”
秋七月,杞侯来朝,不敬,杞侯归,乃谋伐之。
蔡侯、郑伯会于邓,始惧楚也。
九月,入杞,讨不敬也。
公及戎盟于唐,修旧好也。
冬,公至自唐,告于庙也。凡公行,告于宗庙;反行,饮至、舍爵,策勋焉,礼也。
特相会,往来称地,让事也。自参以上,则往称地,来称会,成事也。
初,晋穆侯之夫人姜氏以条之役生大子,命之曰仇。其弟以千亩之战生。命之曰成师。师服曰:“异哉,君之名子也!夫名以制义,义以出礼,礼以体政,政以正民。是以政成而民听,易则生乱。嘉耦曰妃。怨耦曰仇,古之命也。今君命大子曰仇,弟曰成师,始兆乱矣,兄其替乎?”
惠之二十四年,晋始乱,故封桓叔于曲沃,靖侯之孙栾宾傅之。师服曰:“吾闻国家之立也,本大而末小,是以能固。故天子建国,诸侯立家,卿置侧室,大夫有贰宗,士有隶子弟,庶人、工、商,各有分亲,皆有等衰。是以民服事其上而下无觊觎。今晋,甸侯也,而建国。本既弱矣,其能久乎?”
惠之三十年,晋潘父弑昭侯而纳桓叔,不克。晋人立孝侯。
惠之四十五年,曲沃庄伯伐翼,弑孝侯。翼人立其弟鄂侯。鄂侯生哀侯。哀侯侵陉庭之田。陉庭南鄙启曲沃伐翼。
【译文】
二年春,宋卿华父督攻打孔氏,杀死了孔父而占有他的妻子。宋殇公发怒,华父督害怕,就把殇公也杀了。君子认为华父督心里早已没有国君,然后才产生这种恶劣行动,所以《春秋》先记载“弑其君”。桓公和齐侯、陈侯、郑伯在稷地会见,商讨平定宋国的内乱。由于接受了贿赂的原因,便建立华氏政权。
宋殇公即位以后,十年里发生了十一次战争,百姓不能忍受,孔父嘉做司马,华父督做太宰。华父督由于百姓不能忍受,就先宣传说:“这都是司马所导致的。”不久就杀了孔父和殇公,把庄公从郑国召回而立他为国君,以此亲近郑国。同时又把郜国的大鼎赠送给桓公,对齐、陈、郑诸国也都赠送财礼,所以华父督就当了宋公的宰相。
夏四月,桓公从宋国拿来了郜国的大鼎。初九日,把大鼎安放在太庙里。这件事不符合礼制。臧哀伯劝阻说:“作为人君,要发扬道德而阻塞邪恶,以为百官的表率,即使这样,仍然担心有不妥之地方,所以显扬美德以示范于子孙。因此太庙用茅草盖屋顶,祭天之车用蒲草席铺垫,肉汁不加调料,主食不吃舂过两次的米,这是为了表示节俭。礼服、礼帽、蔽膝、大圭、腰带、裙子、绑腿、鞋子、横簪、瑱绳、冠系、冠布,都各有规定,用来表示衣冠制度。玉垫、佩巾、刀鞘、鞘饰、革带、带饰、飘带、马靴,各级多少不同,用来表示各个等级规定的数量。画火、画龙、绣黼、绣黻,这都是为了表示文饰。五种颜色绘出各种形象,这都是为了表示色彩。锡铃、鸾铃、衡铃、旗铃,这都是为了表示声音。画有日、月、星的旌旗,这是为了表示明亮。行为的规范应当节俭而有制度,增减也有一定的数量,用文饰、色彩来记录它,用声音、明亮来发扬它,以此向文武百官作明显的表示。百官才能警戒和畏惧,不敢违反纪律。现在废除道德而树立邪恶,把人家贿赂来的器物放在太庙里,公然展示给百官看。百官也模仿这种行为,能惩罚谁呢?国家的衰败,是因为官吏的邪恶。官吏的失德,由于受宠又公开贿赂。郜鼎放在太庙里,彰明昭著地受纳贿赂,还有更甚的吗?周武王打败商朝,把九鼎迁到雒邑,当时的义士还有人认为他不对,更何况把表明邪恶叛乱的器物放置在太庙里,这又该如何办?”桓公不听。周朝的内使听说了这件事,说:“臧孙达的后代在鲁国可能长享禄位吧!国君违背礼制,他没有忘记以道德来劝阻。”
秋七月,杞侯来鲁国朝见,态度不恭敬。杞侯回国,桓公就计划讨伐他。
蔡桓侯、郑庄公在邓地会盟,从此两国开始惧怕楚国。九月,攻入杞国,这是由于讨伐杞侯的不恭敬。桓公和戎在唐地结盟,这是为了重修过去的友好邦交。冬季,桓公从唐地回来,《春秋》所以记载,是由于回来后祭告了宗庙。凡是国君出去,要祭告于宗庙。回来,也要祭告于宗庙,互相宴请,互相劝酒、把功劳记载在档案里,这是合于礼的。
两国国君单独会见,都只记载会见的地点,这是互相谦让谁为会首的会见。会见的国君在三个以上,那就在去他国时记载会见的地点,他国国君前来就不记载会见地点而仅仅记载会见,这是盟主已定,完成手续的会见。
当时,晋穆侯的夫人姜氏在条地战役的时候生了太子,取名叫仇。仇的兄弟是在千亩战役时生的,因此取名叫成师。师服说:“真奇怪呀,国君替儿子取这样的名字!取名表示道义,道义产生礼仪,礼仪显示政事,政事端正百姓,所以政事没有失误百姓就服从;相反就产生动乱。相爱的夫妻叫妃,相怨的夫妻叫仇,这是古代人所命名的方法。现在国君给太子取名叫仇,他的兄弟叫成师,这就开始预示祸乱了。做哥哥的恐怕要被罢免了吧!”
鲁惠公二十四年,晋国便发生动乱,所以把桓叔封在曲沃,靖侯的孙子奕叔做他的宰相。师服说:“我听说国家的建立,根本大而枝节小,这样才能稳固。所以天子建立侯国,诸侯建立采邑,卿设置侧室,大夫又有贰宗,士有隶子弟,庶人、工、商各有亲疏,都有大小不同的等级。因此百姓才肯侍奉上级,身居低位的人也没有什么非分的念头。现在晋国是王畿之内的甸服侯国,而又另外建立侯国,它的根本既已衰弱,还能够长久吗?”
鲁惠公三十年,晋国的潘父杀了昭侯而接纳桓叔,但没有成功。晋国人立了孝侯。
鲁惠公四十五年,曲沃庄伯攻打翼城,杀死孝侯,翼城人立他的兄弟鄂侯。鄂侯生了哀侯。哀侯侵占陉庭地方的土地。陉庭南部边境的人引导曲沃进攻翼城。
桓公三年
【原文】
三年春,曲沃武公伐翼,次于陉庭,韩万御戎,梁弘为右,逐翼侯于汾隰,骖纟圭而止。夜获之,及栾共叔。会于嬴,成昏于齐也。
夏,齐侯、卫侯胥命于蒲,不盟也。公会杞侯于郕,杞求成也。秋,公子翚如齐逆女。修先君之好,故曰“公子”。齐侯送姜氏,非礼也。凡公女嫁于敌国,姊妹则上卿送之,以礼于先君,公子则下卿送之。于大国,虽公子亦上卿送之。于天子,则诸卿皆行,公不自送。于小国,则上大夫送之。
冬,齐仲年来聘,致夫人也。
芮伯万之母芮姜恶芮伯之多宠人也,故逐之,出居于魏。
【译文】
三年春季,曲沃武公攻打翼都,军队驻扎在陉庭。韩万为武公驾御戎车,梁弘担任车右。在汾水边的低洼地追赶晋哀侯,由于骖马被树木绊住,戎车不能前进,而停止下来。在夜里,俘虏了晋哀侯和栾共叔。桓公和齐侯在嬴会见,是为了和齐女订立婚约。
夏天,齐侯、卫侯在蒲地相见会谈,是因为没有歃血盟誓的原因。
桓公和杞侯在郕地会见,是由于杞侯请求跟鲁国求和。
秋天,公子翚到齐国迎接齐女。重新建立前代国君的友好关系,所以《春秋》称他为“公子”。
齐侯亲自送姜氏,这是不合于礼制的。凡是本国公室女子嫁到同等国家,若是君主的姐妹,应该由上卿送嫁,以表示对先君的尊敬;如果国君的女儿,就由下卿送嫁。至于大国之间的婚嫁,虽说是国君的女儿,也要由上卿送嫁。嫁给天子,各位大臣都去送嫁,国君不亲自送。如果出嫁到小国,就由上大夫送嫁。
冬天,齐仲年前来鲁国访问,是为了护送桓公夫人姜氏。
芮伯万的母亲芮姜很厌恶芮伯宠姬太多,所以把他赶走,他只得住到魏城。
桓公四年
【原文】
四年春正月,公狩于郎。书时,礼也。
夏,周宰渠伯纠来聘。父在,故名。
秋,秦师侵芮,败焉,小之也。
冬,王师、秦师围魏,执芮伯以归。
【译文】
四年春季,正月,桓公在郎地狩猎。《春秋》加以记载,是由于打猎得时,是合乎礼制的。夏天,周王室宰官渠伯纠前来鲁国聘请。由于其父还健在,所以《春秋》记载他的名字。
秋天,秦国的军队攻打芮国,不料遭到失败,这是由于秦军太轻视芮国的缘故。
冬天,周王的军队和秦国的军队包围魏城,俘虏了芮伯回来。
桓公五年
【原文】
五年春正月,甲戌,己丑,陈侯鲍卒,再赴也。于是陈乱。文公子佗杀大子免而代之。公疾病而乱作,国人分散,故再赴。
夏,齐侯、郑伯朝于纪,欲以袭之。纪人知之。
王夺郑伯政,郑伯不朝。
秋,王以诸侯伐郑,郑伯御之。
王为中军;虢公林父将右军,蔡人、卫人属焉;周公黑肩将左军,陈人属焉。
郑子元请为左拒以当蔡人、卫人,为右拒以当陈人,曰:“陈乱,民莫有斗心,若先犯之,必奔。王卒顾之,必乱。蔡、卫不枝,固将先奔,既而萃于王卒,可以集事。”从之。曼伯为右拒,祭仲足为左拒,原繁、高渠弥以中军奉公,为鱼丽之陈,先偏后伍,伍承弥缝。
战于纟需葛,命二拒曰:动而鼓。”蔡、卫、陈皆奔,王卒乱,郑师合以攻之,王卒大败。祝聃射王中肩,王亦能军。祝聃请从之。公曰:“君子不欲多上人,况敢陵天子乎!苟自救也,社稷无陨,多矣。”夜,郑伯使祭足劳王,且问左右。
仍叔之子,弱也。
秋,大雩,书,不时也。凡祀,启蛰而郊,龙见而雩,始杀而尝,闭蛰而烝。过则书。
冬,淳于公如曹。度其国危,遂不复。
【译文】
五年春天,正月甲戌日、己丑日,陈侯鲍死了。《春秋》之所以记载两个日子,是由于陈国两次讣告日期不同。当时陈国发生内乱,文公的儿子佗杀死太子免而取代他做了国君。正值陈侯重病而发生了动乱,国都城中之人分散,所以再发了一次讣告。
夏天,齐侯、郑伯到纪国朝见,想趁机袭击纪国,被纪国人发现了。
周天子夺去郑庄公参与王政的权力,郑伯从此不再去朝觐。秋季,周王率领诸侯讨伐郑国,郑伯出兵抵抗。周桓王亲自统率中军,虢公林父率领右军,蔡军、卫军从属于右军,周公黑肩率领左军,陈军从属于左军。郑国的子元请求组建左方阵来抵抗蔡军和卫军,组成右方阵来抵御陈军,他说:“陈国刚刚发生动乱,因而百姓都缺乏斗志。若先攻打他们,他们一定奔逃。周王的中军见陈军败逃,阵容必然发生混乱。蔡、卫两国军队不能互相支援,也一定纷纷争先奔逃。这时我们便集中兵力攻打中军,就可以获得成功。”郑伯同意了。曼伯做右方阵的主将,祭仲足做左方阵的主将,原繁、高渠弥率领中军护卫郑庄公,摆成一条威武的鱼丽阵势,先排列二十五辆战车做前锋,又用一百二十五辆战车紧随其后,用来添补列阵间的空隙。
在纟需葛展开战斗。郑庄公命令左右方阵的军队说:“令旗一动,就击鼓进军。”结果蔡、卫、陈三国军队溃散奔逃,周王的中军也顿时大乱,郑军从左右两边合力夹击,周军终于大败。祝聃一箭射中周桓王的肩膀,但他仍能指挥军队。祝聃请求郑伯下令追击,郑庄公说:“君子不希望欺人太甚,又怎敢欺凌天子呢?若能够自救,社稷不致倾覆,这就足够了。”夜间,郑庄公派祭仲足慰劳周天子,同时问候周王的左右随从。
仍叔的儿子《春秋》不记载他的名字,是由于他年轻。
秋季,举行雩祭求雨。《春秋》记载这件事,是由于不合惯例。凡是祭祀,初春举行郊祭,初夏举行雩祭,初秋举行尝祭,初冬举行烝祭。如果过了规定的时间举行的祭祀,就加以记载,表示不是通常之祭。
冬天,州国的淳于公去到曹国。他观察出自己的国家将发生危难,便没有回国。
桓公六年
【原文】
六年春,自曹来朝。书曰“实来”,不复其国也。楚武王侵随,使章求成焉。军于瑕以待之。随人使少师董成。
鬥伯比言于楚子曰:“吾不得志于汉东也,我则使然。我张吾三军而被吾甲兵,以武临之,彼则惧而协以谋我,故难间也。汉东之国随为大,随张必弃小国,小国离,楚之利也。少师侈,请羸师以张之。”熊率且比曰:“季梁在,何益?”鬥伯比曰:“以为后图,少师得其君。”王毁军而纳少师。
少师归,请追楚师,随侯将许之。季梁止之曰:“天方授楚,楚之羸,其诱我也,君何急焉?臣闻小之能敌大也,小道大淫。所谓道,忠于民而信于神也。上思利民,忠也;祝史正辞,信也。今民馁而君逞欲,祝史矫举以祭,臣不知其可也。”公曰:“吾牲肥腯,粢盛丰备,何则不信?”对曰:“夫民,神之主也。是以圣王先成民而后致力于神。故奉牲以告曰‘博硕肥腯’,谓民力之普存也,谓其畜之硕大蕃滋也,谓其不疾瘯蠡也,谓其备腯咸有也。奉盛以告曰‘洁粢丰盛’,谓其三时不害而民和年丰也。奉酒醴以告曰‘嘉栗旨酒’,谓其上下皆有嘉德而无违心也。所谓馨香,无谗慝也。故务其三时,修其五教,亲其九族,以致其禋祀。于是乎民和而神降之福,故动则有成。今民各有心,而鬼神乏主,君虽独丰,其何福之有!君姑修政而亲兄弟之国,庶免于难。”随侯惧而修政,楚不敢伐。
夏,会于成,纪来咨谋齐难也。北戎伐齐,齐侯使乞师于郑。郑大子忽帅师救齐。六月,大败戎师,获其二帅大良、少良,甲首三百,以献于齐。于是,诸侯之大夫戍齐,齐人馈之饩,使鲁为其班,后郑。郑忽以其有功也,怒,故有郎之师。
公之未昏于齐也,齐侯欲以文姜妻郑大子忽。大子忽辞,人问其故,大子曰:“人各有耦,齐大,非吾耦也。《诗》云:‘自求多福。’在我而已,大国何为?”君子曰:“善自为谋。”及其败戎师也,齐侯又请妻之,固辞。人问其故,大子曰:“无事于齐,吾犹不敢。今以君命奔齐之急,而受室以归,是以师昏也。民其谓我何?”遂辞诸郑伯。
秋,大阅,简车马也。九月丁卯,子同生,以大子生之礼举之,接以大牢,卜士负之,士妻食之。公与文姜、宗妇命之。
公问名于申纟需。对曰:“名有五:有信,有义,有象,有假,有类。以名生为信,以德命为义,以类命为象,取于物为假,取于父为类。不以国,不以官,不以山川,不以隐疾,不以畜牲,不以器币。周人以讳事神,名,终将讳之。故以国则废名,以官则废职,以山川则废主,以畜牲则废祀,以器币则废礼。晋以僖侯废司徒,宋以武公废司空,先君献、武废二山,是以大物不可以命。”公曰:“是其生也,与吾同物,命之曰同。”
冬,纪侯来朝,请王命以求成于齐,公告不能。
【译文】
六年春天,淳于公从曹国到鲁国来朝见。《春秋》记载作“实来”,是由于他不再回到自己的国家。
楚武王发兵攻打随国,先派遣章求和,自己驻扎在瑕地等候结果,随国派少师主持和谈。
鬥伯比对楚武王说:“我国不能在汉水以东得势,这完全是我们自己造成的。我们扩大三军、装备武器,用武力来威逼其他国家,它们由于害怕就会联合在一起对付我国,所以不容易离间。汉水以东的国家中,随国最大,随国要是自高自大,就必然抛弃其他小国,小国与随离心,这对楚国是有利的。少师为人骄傲狂妄,请君王不要用精锐部队而用疲弱士卒出战,使少师更加骄傲。”熊率且比说:“有季梁在,这样做又有什么好处呢?”鬥伯比说:“这是为下一步棋着想,由于少师能得到他国君的信任。”于是楚王故意把军容弄得乱糟糟的,在军中接待少师。
少师回到随国后,请求追击楚军,随侯正要同意,季梁劝阻说:“上天正准备赐天命给楚国,楚军的疲弱,是楚国在欺骗我们。君王何必如此着急呢?据臣所知,小国之所以能够抵抗大国,是因为小国有道义而大国邪恶。所谓‘道’,就是忠于百姓而信仰神明。在上位的人想到造福百姓,这种行为就是忠;主持祭祀的史官真实不欺地祷告,这种行为就是信。可是现在百姓挨饿而国君享乐没有节制,庙祝和史官用虚报功德的谀词来祭祀,我实在不知道怎样才能成功!”随侯说:“我祭祀用的牲,毛色统一,膘也肥壮,作祭品的黍稷既丰盛又完备,为什么不能取信于神明?”季梁回答说:“百姓,是神灵的主人,因此古代圣王都是首先团结好百姓,然后才专心于神灵的事。因此在奉献牺牲的时候祷告说:‘牲口体壮膘肥’,这是表示百姓的财力普遍存在,表示牲畜肥壮而生长繁殖旺盛,没有各种癣疥病,又有各种好的品种。在奉献祭器里的谷物时祝告说:‘洁净的粮食装得满满的’,这是说明春、夏、秋三季都没有灾害,百姓安乐而五谷丰登。在奉献甜酒时祝告说:‘又甜美又清香的好酒’,这是说明君臣上下都有美德而没有邪恶之心。所谓的祭品芳香,就是说人心没有邪念。所以应专心致力于农事,修明五教,亲和九族,用这些行为来祭祀神灵,这样就能使百姓和乐而神灵降福,国家做任何事都会成功。如今百姓各有各的想法,鬼神没有主人,君王一人的祭祀很丰盛,又怎能求得什么福呢?君王暂且修明政事,亲善兄弟之邦,就差不多得以避免祸难了。”随侯听了很是害怕,决心修明政事,楚国也没敢来攻打随国。
夏天,桓公和纪侯在鲁国的成地会见,这是纪侯前来共商如何对付齐国灭纪的企图。
北戎攻打齐国,齐侯派使者向郑国求援。郑太子忽率领军队救援齐国。六月,大败戎军,俘获了两位主帅大良、少良,砍了三百个甲士的头颅,一同献给齐国。当时各诸侯国的大夫正在齐国防守边境,齐人给予他们食物,让鲁国确定馈赠的先后顺序,鲁国把郑国排在后面。郑太子忽因为自己有功劳,对这很生气,所以,后来就发生了郎地之战。
桓公还不曾迎娶齐姜以前,齐侯准备把文姜嫁给太子忽。太子忽辞谢了。别人问他为什么,太子说:“每个人都有合适的配偶,齐国强大,文姜不适合做我的配偶。《诗经》说:‘靠自己就会多受福德。’全在于自己,仰仗大国干什么?”君子说:“太子忽善于替自己打算。”等到打败戎军之后,齐侯又要求把别的女子嫁给他,太子忽再次谢绝。别人问他原因,太子说:“我没有替齐国做什么事情的时候,尚且不敢娶齐女为妻。如今奉君主之命解救齐国的危难,却娶了妻子回国,这是利用打仗之事成婚,百姓将会怎么评价我呢?”于是借郑庄公的名义辞谢了。
秋季,鲁国举行阅兵大典,这是为了检阅战车和战马。九月丁卯日,儿子同出生。举行太子出生的礼仪:父亲接见儿子时用太牢,由占卜的方法选定的士人背他,由占卜的方法选定的士人的妻子给他喂奶,桓公和文姜、同宗妇人给他取名。
桓公向申纟需询问取名的事。申纟需回答说:“取名有五种方式,有信,有义,有象,有假,有类。用出生的情况来取名就是信,用祥瑞的字词来取名就是义,用与其身体特征相像的字眼来取名就是象,用事物的名称来取名就是假,用和父亲有关系的字眼取名就是类。但是取名不用国名,不用官名,不用山川名,不用疾病名,不用牲畜名,不用器物礼物名。周人用避讳的方法来侍奉神灵;名字,在人死以后就加以避讳。因此用国名命名就会废除国名,用官名命名就会废除官名,用山川命名就会改变山川名称,用牲畜命名就会废除祭祀,用器物礼品命名就会废除礼仪。晋国为了僖侯的名字叫司徒而废除司徒的官名,宋国为了武公的名字叫司空而废除司空的官名,我国为了先君献公、武公的名字而废除具山、敖山之名,所以不可以用重大的事物来命名。”桓公说:“孩子的出生,既然和我同一天,就让他的名字叫做‘同’吧。”
冬天,纪侯来鲁国朝见,请求鲁国代纪国取得周天子的命令和齐国进行议和,桓公告诉他说办不到这件事。
桓公七年
【原文】
七年春,穀伯、邓侯来朝。名,贱之也。夏,盟、向求成于郑,既而背之。秋,郑人、齐人、卫人伐盟、向。王迁盟、向之民于郏。冬,曲沃伯诱晋小子侯,杀之。
【译文】
七年春季,穀伯和邓侯来鲁国朝见。《春秋》所以记载他们的名字,可以看出是轻视他们。夏季,盟邑和向邑向郑国求和,不久又背叛了郑国。秋季,郑军、齐军、卫军联合攻打盟邑、向邑,周天子把盟、向两邑的百姓迁居到郏地。冬天,曲沃武公诱骗晋国的小子侯,把他杀死了。
第47章左传:桓公(元年~十八年)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