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出版文学> 莱根谭围炉夜话小窗幽记>第33章
  以看世人青白眼转而看书,
  则圣贤之真见识
  【原文】
  以看世人青白眼转而看书,则圣贤之真见识;以议论人雌黄口转而论史,则左狐①之真是非。
  【注释】
  ①左狐:左,左丘明,春秋时史学家,著《左传》;狐,董狐,春秋时史官,以秉笔直书名。
  【评析】
  人人心中有杆秤,是非曲直要把握。
  郊居诛茅结屋,云霞栖梁栋之间
  【原文】
  郊居诛茅结屋,云霞栖梁栋之间,竹树在汀洲①之外,与二三同调,望衡对宇②,联捷巷陌,风天雪夜,买酒相呼,此时觉曲生③气味,十倍市饮。
  【注释】
  ①汀洲:水中小块平地。
  ②望衡对宇:门庭相对。
  ③曲生:酒的代称。
  【评析】
  雪夜对火饮酒,本已惬意至极;若有密友在旁,更添几许快意。
  书引藤为架,人将薜为衣
  【原文】
  醉后辄作草书十数行,便觉酒气拂拂从十指中出去也。书引藤为架,人将薜①为衣。
  【注释】
  ①薜(bì):植物名,即当归。屈原《九歌》:“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后以薜萝衣代隐士。
  【评析】
  李白斗酒诗百篇,你我常人斗酒试试看!
  少学琴书,偶爱清净
  【原文】
  少学琴书,偶爱清净,开卷有得,便欣然忘食,见树木交映,时鸟变声,亦复欢然有喜。常言五六月,卧北窗下,遇凉风暂至,自谓羲皇上人①。
  【注释】
  ①“常言”四句:晋陶潜《与子俨等疏》:“常言五六月中,北窗下卧,遇凉风暂至,自谓是羲皇上人。”
  【评析】
  常人有常人的乐事,皇帝有皇帝的苦衷,人当知足常乐。
  千岩竞秀,万壑争流
  【原文】
  千岩竞秀,万壑争流,草木蒙笼其上,若云兴霞蔚①。
  【注释】
  ①“千岩”一段:出自《世说新语·言语》顾恺之语。
  【评析】
  好一派欣欣向荣的迷人景色。
  山阴道上行,山川自相映发
  【原文】
  从山阴道上行,山川自相映发,使人应接不暇。若秋冬之际,尤难为怀①。
  【注释】
  ①“从山阴”一段:出自《世说新语·言语》,王子敬语。
  【评析】
  茶不堪精,壶亦不燥
  【原文】
  好山好水,使人目不暇接,难以忘怀。
  箕踞于斑竹林中,徙倚于青矶石上,所有道笈梵书,或校雠四五字,或参讽一两章;茶不堪精,壶亦不燥;香不堪良,灰亦不死;短琴无曲而有弦,长讴无腔而有音;激气发于林樾①,好风逆之水涯;若非羲皇以上,定亦嵇阮②之间。
  【注释】
  ①林樾(yuè):树阴。
  ②嵇阮:嵇康和阮籍,魏晋时期“竹林七贤”中的两人,他们不满司马氏的统治,纵酒谈玄,吟诗啸歌,不被名教礼节所拘,此泛指隐逸之士。
  【评析】
  散坐竹林,倚靠青石,诵谈佛道,研读文章,纵酒谈玄,吟诗啸歌,弹琴鸣曲,只为休闲,不为稻粱,如此人生,委实惬意。只是你我皆非嵇阮,得为稻粱谋。
  餐霞吸露,聊驻红颜
  【原文】
  餐霞吸露①,聊驻红颜;弄月嘲风,开销白日。
  【注释】
  ①餐霞吸露:吸食霞露以求长生不老,是道教长生不老的修炼术。
  【评析】
  生死由命,寿命在天,不是人能随意改变,何必去遭那份罪。
  千百世之下,止存遗谱
  【原文】
  弈秋①往矣,伯牙②往矣,千百世之下,止存遗谱,似不能尽有益于人。唯诗文字画,足为传世之珍,垂名不朽。总之身后名,不若生前酒耳。
  【注释】
  ①弈秋:春秋时善下围棋之人。
  ②伯牙:春秋时人,精于琴艺,与钟子期互为知音,因子期亡故而绝琴。
  【评析】
  人生为何?赢得生前身后名?是为了今日的现实,抑或是为了未知的将来?
  折胶铄石,虽累变于岁时
  【原文】
  折胶①铄石②,虽累变于岁时;热恼清凉,原只在于心境。所以佛国都无寒暑,仙都长似三春。
  【注释】
  ①折胶:古代的弓弩用胶制成,秋天天气转凉,胶韧性增强,弓变硬,有利于射击。此以折胶代秋天。
  ②铄(shuò)石:指炎热的夏天。《淮南子·诠言》:“大热铄石流金,火弗为益其烈。”
  【评析】
  佛国仙都只在心境,心有佛国仙都者自在佛国仙都。
  于饮食衣服、出作入息而得孔子
  【原文】
  于射①而得揖让,于棋而得征诛,于忙而得伊周②,于闲而得巢许③,于醉而得瞿昙④,于病而得老庄,于饮食衣服、出作入息而得孔子。
  【注释】
  ①射:指古代的一种技艺。
  ②伊周:商朝的伊尹和周朝的周公旦,两人都富有谋略,极力辅助自己的君王。
  ③巢许:巢父和许由,尧时的隐士,尧曾以天下先后相让二人,二人皆不受。后世出世之人的典范。
  ④瞿昙:梵语,佛教创始者释迦牟尼。
  【评析】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痴矣狂客,酷好宾朋
  【原文】
  痴矣狂客,酷好宾朋;贤哉细君①,无违夫子。醉人盈座,簪裾半尽。酒家食客满堂,瓶瓮不离米肆。灯火荧荧,且耽夜酌;爨烟②寂寂,安问晨炊。生来不解攒眉,老去弥堪鼓腹③。
  【注释】
  ①细君:妻子。原是古时诸侯妻子的称呼,后泛指妻子。
  ②爨(cuàn)烟:炊烟。
  ③鼓腹:得意的样子。
  【评析】
  如此活过,死又何惧。
  少陵诗,摩诘画
  【原文】
  沧海日,赤城霞,峨眉雪,巫峡云,洞庭月,潇湘雨,彭蠡烟,广陵涛,庐山瀑布,合宇宙奇观,绘吾斋壁;少陵诗,摩诘①画,《左传》文,马迁史,薛涛②笺,右军③帖,《南华经》,相如赋,屈子《离骚》,收古今绝艺,置我山窗。
  【注释】
  ①摩诘:王维,唐朝诗人,字摩诘,山水诗代表诗人之一,苏轼称“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品摩诘之画,画中有诗”。
  ②薛涛:唐女妓,原是长安官宦人家的女儿,跟随父亲到四川做官,父亲死后,家穷入乐籍。喜欢写小诗,命匠人做彩色小便笺,当时人称之为薛涛笺。
  ③右军:王羲之,晋代大书法家,世称“书圣”。
  【评析】
  想阅尽人间美景,收集古今绝艺,趣大兮,志高兮。
  纷扰不宁者,何能得此
  【原文】
  偶饭淮阴①,定万古英雄之眼,自有一段真趣,纷扰不宁者,何能得此;醉题便殿②,生千秋风雅之光,自有一番奇特,跼蹐③牖下者,岂易获诸。
  【注释】
  ①淮阴:《史记·淮阴侯列传》记载:韩信年轻时无所事事,也没有生计,一日“钓于城下,诸母漂,有一母见信饥,饭信,竟漂数十日。信喜,谓漂母曰:‘吾必有以重报母。’”韩信得封王侯后,果真召见漂母,并赏赐给她千两黄金。
  ②醉题便殿:《开元天宝遗事》记载:“李白于便殿对明皇撰诏诰,时十月大寒,笔冻莫能书字。帝敕宫嫔十人,侍于李白左右,令各执牙笔呵之,遂取而书其诏,其受圣眷如此。”
  ③跼蹐(jújí):弓着背弯着腰小心走路的样子,此指约束不敢放纵。
  【评析】
  生为男儿,应谋衣食,但又不仅仅是为谋衣食。
  唾面自干娄师德,不失为雅量
  【原文】
  唾面自干①娄师德,不失为雅量;睚眦必报郭象玄,未免为祸胎。
  【注释】
  ①唾面自干:对于别人的侮辱,默默忍受,毫不计较。
  【评析】
  善意的误解,可以宽容;恶意的侮辱,必须回击。
  名心未化,对妻孥亦自矜庄
  【原文】
  名心未化,对妻孥亦自矜庄;隐衷释然,即梦寐会成清楚。闻谤而怒者,谗之囮①,见誉而喜者,佞之媒。
  【注释】
  ①囮(è):经过训练引诱其他鸟以便捕捉的鸟媒子。
  【评析】
  要有求功名之意识,只有这样才能确定方向不断登攀;又要无功名之心境,方能看清一己之得失,心情愉悦。
  藏珠玉于咳唾,藏珍奇于笔墨
  【原文】
  藏锦于心,藏绣于口①,藏珠玉于咳唾②,藏珍奇于笔墨。得时则藏于册府,不得时则藏于名山。
  【注释】
  ①藏锦于心,藏绣于口:拆用“锦心绣口”。
  ②藏珠玉于咳唾:赵壹《刺世疾邪赋》:“势家多所宜,咳唾自成珠。”意思是言语珍贵。
  【评析】
  物质社会,仪表要修饰,才华要修炼。
  举止而谢飞扬,难博缠头之锦
  【原文】
  子弟①排场,有举止而谢飞扬,难博缠头②之锦;主宾御席,务廉隅③而少蕴藉,终成泥塑之人。
  【注释】
  ①子弟:元杂剧中的嫖客,代称杂剧演员。
  ②缠头:古代艺人表演是以锦包头,表演完毕客人以罗锦相赠,称为“缠头”。
  ③廉隅:棱角,指品行端洁。
  【评析】
  古人倡端庄,不知端庄约束人。今人倡自由多随便处,又显轻狂和轻薄。
  取凉于筵,不若清风之徐来
  【原文】
  取凉于筵①,不若清风之徐来;激水于槔②,不若甘雨之时降。
  【注释】
  ①箑(shà):扇子。
  ②槔(gāo):桔槔,古代井上取水工具。
  【评析】
  古人早已认识过度开发自然资源的弊端,社会发展至今,今人怎能为了眼前利益,反不如古人。
  有快捷之才而无所建用,
  势必乘愤激之处
  【原文】
  有快捷之才而无所建用,势必乘愤激之处,一逞雄风;有纵横之论而无所发明,势必乘簧鼓①之场,一恣余力。
  【注释】
  ①簧鼓:笙竽等乐器都有簧片,吹气振动发声,借喻花言巧语迷惑人。
  【评析】
  水可疏而不可堵,人才亦可导而不可抑。人生而有才,只是才能各异,当各尽其能。
  酷尚弈棋,安详极于宽缓
  【原文】
  李讷性辨急,酷尚弈棋,每下子,安详极于宽缓。有时躁怒,家人辈密以棋具陈于前,讷睹之,便欣然改容,取子布算,都忘其恚①。
  【注释】
  ①恚(huì):愤怒。
  【评析】
  知其好,知其恨,对症下药,投其所好赢其心。
  聆其谈名理于坐上,而人我之相可忘
  【原文】
  竹里登楼,远窥韵士,聆其谈名理于坐上,而人我之相可忘;花间扫石,时候棋师,观其应危劫于枰①间,而胜负之机早决。
  【注释】
  ①枰:棋盘。
  【评析】
  入花间竹林幽静之所,昕名理,观弈棋,无案牍之劳形,不知人间何为。
  六经为庖厨,百家为异馔
  【原文】
  六经为庖厨,百家为异馔,三坟①为瑚琏②,诸子为鼓吹③,自奉得无大奢,请客未必能享。
  【注释】
  ①三坟:传说伏羲、神农、黄帝三人的书。
  ②瑚琏:古代祭祀用的宗庙礼器。
  ③鼓吹:指古代的乐府歌曲。
  【评析】
  物质贫穷并不可怕,精神贫瘠最为悲哀。
  韶光去矣,长啸归与
  【原文】
  韶光去矣,叹眼前岁月无多,可惜年华如疾马;长啸归与,知身外功名是假,好将姓字任呼牛①。
  【注释】
  ①呼牛:《庄子·天道》:“昔者子呼我牛也,而谓之牛;呼我马也,而谓之马。”后人将“呼牛”和“呼马”连用,喻毁誉随人,不加计较之意。
  【评析】
  生命有限,韶光易逝,不为功名,只为人生意义,也当拼搏。
  想到非非想,茫然天际白云
  【原文】
  想到非非想,茫然天际白云;明至无无明①,浑矣台中明月。
  【注释】
  ①非非想、无无明:佛教用语。皆指玄妙禅境。
  【评析】
  悟佛得道,物与神游。
  避暑深林,南风逗树
  【原文】
  避暑深林,南风逗树;脱帽露顶,沉李浮瓜①;火宅炎宫②,莲花忽迸③;较之陶潜卧北窗下,自称羲皇上人,此乐过半矣。
  【注释】
  ①沉李浮瓜:曹丕《与朝歌令吴质书》:“浮甘瓜于清泉,沉朱李于寒水。”指夏日情景。
  ②火宅炎宫:佛教语,佛教认为尘世之人被情爱纠缠,好比火坑,故以火坑喻尘世。
  ③莲花忽进:佛教语,莲出污泥而不染,如人脱离尘世,故以莲花喻佛境。
  【评析】
  盛夏酷暑,古人难熬,今人有空调,全无古人之烦恼。只是全球气温越来越高,却又如何是好?
  既景华而凋彩,亦密照而疏明
  【原文】
  既景华而凋彩,亦密照而疏明。若春隰①之扬蘤②,似秋汉之含星。景澄则岩岫开镜,风生则芳树流芬。
  【注释】
  ①隰(xí):山中低湿之地。
  ②蘤:古“花”字。
  【评析】
  少壮不努力,多走弯路,老大无成徒伤悲。
  长安风雪夜,古庙冷铺中
  【原文】
  袁石公①云:长安风雪夜,古庙冷铺中,乞儿丐僧,齁齁②如韵如雷吼,而白髭③老贵人,拥锦下帷,求一合眼不得。呜呼!松间明月,槛外青山,未尝拒人,而人人自拒者何哉?集素④第五。
  【注释】
  ①袁石公:袁宏道,字中郎,号石公,明代文学家,湖广公安(今湖北省公安县)人,与兄宗道、弟中道并称“三袁”。著有《袁中郎全集》等。
  ②齁齁(hōu):鼾声,象声词。
  ③髭(zī):胡须。
  ④素:原是根本,本质自然义,本文指朴素、纯洁,少思寡欲之心。
  【评析】
  正像真理与真理观是不同的概念一样,幸福与幸福观也是不同的。因为幸福是源自于每个人内心不同的感受,而对于幸福的认识也会因人而异。即使完全相同的处境,有人会为之陶醉,有人却会为之忧伤。每个人不但是对幸福感受不一样,而且对什么是幸福的标准也有完全不同的看法,然而尽管如此,健康是福,平安是福,则是最基本的前提,知足常乐,以平常心去面对生活,则是对于什么是幸福的最基本的认识出发点。快乐与否,权看一念之间。孩子会为一个简单的手势笑不可抑,何哉?心思纯正而已。心有杂念,高床安枕,亦不得入睡。心无牵挂,古庙冷铺,则鼾声如雷。秉持本心,则心胸澄净,物我相谐。
  田园有真乐,不潇洒终为忙人
  【原文】
  田园有真乐,不潇洒终为忙人;诵读有真趣,不玩味终为鄙夫①;山水有真赏,不领会终为漫游;吟咏有真得,不解脱终为套语②。
  【注释】
  ①鄙夫:庸俗之人。
  ②套语:俗套。
  【评析】
  不以自己的心目与山水田园等自然风光相连接,终不得其中真意,无法真正拥有独特的心灵感悟。
  居处寄吾生,其地不在高广
  【原文】
  居处寄吾生,但得其地,不在高广;衣服被吾体,但顺其时,不在纨绮①;饮食充吾腹,但适其可,不在膏粱②;燕乐③修吾好,但致其诚,不在浮靡④。
  【注释】
  ①纨绮:高贵华美的丝织品。
  ②膏粱:精美的食物。
  ③燕乐:即宴乐,宴会用之。
  ④靡(mí):浪费。
  【评析】
  观今世之人,非高尚住宅豪华家居不足以显其富,衣着名牌,动辄几千元、上万元不足惜,整日大鱼大肉。丰富的物质并没有带来心灵的安宁,更别说灵魂的升华,其原因在于我们欲求永不满足,不知何为适度。
  披卷有余闲,留客坐残良夜月
  【原文】
  披卷有余闲,留客坐残良夜月;褰帷①无别务,呼童耕破远山云。
  【注释】
  ①褰(qiān)帏:撩起帏帐。褰,撩,用手提起。
  【评析】
  读书需有心境,心境来自于心静。心有余闲才能静,知交夜谈倾心相契,竟至明月西斜而不觉。因此,知交与心有余闲二者不可或缺。返璞归真,虚室而有余闲。“呼童耕破远山云”,是何等的雅量!正可与陶元亮“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那样的高情远致相媲美。
  惟田舍园亭,别是一番活计
  【原文】
  琴觞①自对,鹿豕为群,任彼世态之炎凉,从他人情之反复。家居苦事物之扰,惟田舍园亭,别是一番活计②。焚香煮茗,把酒吟诗,不许胸中生冰炭。
  【注释】
  ①觞(shāng):酒器。
  ②活计:活法。
  【评析】
  琴觞相对,抚琴自娱,把酒吟诗,焚香品茗,陶情世外,让精神在畅酣淋漓的漫游中,尽情地享受生活,同时也忘却了世间的纷扰。
  竹榻斜眠书漫抛,一枕余心闲梦稳
  【原文】
  客寓多风雨之怀,独禅林道院,转添几种生机。染翰①挥毫,翻经问偈②,肯教眼底逐风尘。茅斋独坐茶频煮,七碗。后气爽神清。竹榻斜眠书漫抛,一枕余心闲梦稳。
  【注释】
  ①翰:毛笔。
  ②偈(jì):佛经中的颂词,多用三言、四言、五言、六言、七言以至多言为句,四句合为一偈。
  ③七碗:出自唐卢仝《走笔谢孟谏议新茶》诗:“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形容茶水甚佳。
  【评析】
  人生若少了客愁乡思,世事纷扰,就不复多姿多彩,活色生香,也就少了许多趣味。但若过于为风尘所困,则会迷失了本性。若能偶尔超脱风尘外,反能宽解心胸,笑对人生。
  带雨有时种竹,关门无事锄花
  【原文】
  带雨有时种竹,关门无事锄花;拈笔闲删旧句,汲①泉几试新茶。
  【注释】
  ①汲(jí):取水。
  【评析】
  随兴所至,率性而为;不为人拘,不为事扰。乃是不被时空所限的人生至境。被快节奏的生活、被各种规范制度所拘囿的现代人,要想真正作一次精神上的“逍遥游”,按图索骥,去追求古人理想中的那种自由生活,恐怕也只能是一个梦,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梦。
  古鼎焚香,素麈挥尘
  【原文】
  余尝净一室,置一几,陈几种快意书,放一本旧法帖,古鼎焚香,素麈①挥尘。意思②小倦,暂休竹榻;饷时③而起,则啜④苦茗。信手写汉书几行,随意观古画数幅,心目间觉洒空灵,面上尘当亦扑去三寸。
  【注释】
  ①麈(zhǔ):鹿的一种,角类鹿,蹄类牛,尾类驴,颈背类骆驼,俗称四不像,尾可做拂尘。
  ②意思:微微,稍微。
  ③饷(xiǎnɡ)时:吃饭的时候。饷,用酒食等款待。
  ④啜(chuò):喝。
  【评析】
  一室一几,几种快意可心之书,几件心爱的收藏,占地不广,陈设不奢,更不需要浮华的装点;却足以成为我们安放自我的一片绿地,帮助现代人找同自己的精神家园。回归自然与自我,非但激活了心灵,还把我们身上所沾染的俗世的风尘荡涤一空,赢来一份好心情。
  俗念都捐,尘心顿洗
  【原文】
  白云在天,明月在地,焚香煮茗,阅偈翻经,俗念都捐①,尘心顿②洗。
  【注释】
  ①捐:丢弃。
  ②顿:立刻。
  【评析】
  捐弃俗念,洗去尘心,并不需要囿于形式。“筑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即是先例。简单的生活,更易于灵魂的栖息。
  心无杂志,凉气即生
  【原文】
  暑中尝嘿坐①,澄心闭目,作水观②久之,觉肌发洒洒,几阁间似有凉气飞来。
  【注释】
  ①嘿(mò)坐:静坐。嘿,同“默”,闭口不说话。
  ②水观:原指近水的阁,此处指佛教的一种入定之术。
  【评析】
  日常的生活经验告诉我们,心定自然凉。环境固然施一定影响于人,但人的自我精神的力量有时也会反作用于环境。心无杂念,凉气即生。推而广之,这何尝不是一种进取精神的体现呢。
  三月茶笋初肥,梅风未困
  【原文】
  三月茶笋初肥,梅风未困,九月莼鲈正美,秫酒①新香。胜友晴窗,出古人法书名画,焚香评赏,无过此时。
  【注释】
  ①秫(shú)酒:高粱酿的酒。
  【评析】
  面对佳肴美酒,三五友人,晴窗丽日之下,品书赏画,人生至境,夫复何求。
  新谷既升,田家大洽
  【原文】
  高枕丘中,逃名世外,耕稼以输王税,采樵以奉亲颜。新谷既升,田家大洽,肥①烹以享神,枯鱼燔③而召友。蓑笠在户,桔槔③空悬,浊酒相命,击缶长歌,野人之乐足矣。
  【注释】
  ①肥(zhù):肥美的小羊。
  ②枯鱼燔(fán):烧烤干鱼。燔,烧;烤。
  ③桔槔(gāo):古时井上提水的工具。
  【评析】
  乡野村民,春种秋收,四季都需辛苦劳作。但自给自足,精神上优游自在,自有其乐趣。
  为市井草莽之臣,早输国课
  【原文】
  为市井草莽之臣,早输国课①;作泉石烟霞之主,日远俗情。覆雨翻云何险也,论人情只合杜门②;吟风弄月忽颓然③,全天真且须对酒。
  【注释】
  ①国课:国家的赋税。
  ②杜门:关门。
  ③颓(tuí)然:精神不振的样子。
  【评析】
  不为名利所扰,不纠缠于人情世故,激赏云霞,吟风弄月,不履险境,却有绝胜景,真性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