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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王半軒先生止仲,嘗主吾鄉趙澤民家塾。澤民富而愛賢,命厨人每食必具一單詣先生求判,方敢進食。先生雅喜啖蛙。隆冬,澤民以蛙蟄不忍。先生疑主人有慢意,明日遂行。其友勸之曰:「賓主盡東南之美,何遽去邪?」先生曰:「寧能鬱鬱久居於此?」其友曰:「然則今將何之?」曰:「第往金陵耳。」時高皇帝造邦,法制嚴峻,其友復痛沮止。先生大聲曰:「虎穴中好歇息也。」迤■〈辶里〉至京,久無知者。偶舍於藍都督第傍,藍有家人子肄業先生。一日歸,藍取其學課以觀,重加稱賞。因延見先生。先生所談皆韜略,無一語及文。藍驚喜曰:「先生文武才也,相見晚矣!」乃徙至府中,以師事之。未幾,藍氏禍作,或勸先生曰:「可以行矣。」先生曰:「臨難無苟免。」遂被執。先生亦迂士也。
  吾鄉沈處士恒吉,嘗蓄一金絲犬,長不過尺,甚馴。處士日宴客,犬必臥几下。後三載,處士病,犬即不食。數日,處士卒,殮于正寢。犬盤旋而號,竟夕方罷。停柩者期年,犬日夜臥其側。將葬,遂一觸而斃。物之義如此。
  湯胤績為參將守邊。一日,胡寇突至,胤績領兵出戰,為寇所害。後數月,口外某驛,(「口外某驛」,玄覽堂叢書本作「口外通州驛」。)天將暝,忽有兵官至,騶從甚盛,坐中堂,令免供具,但索筆硯、燈燭,閉戶而寢。明早,驛卒候其起,開戶寂無所見。但見壁間有詩云:「手持長劍斬渠魁,一箭那知中兩腮。胡馬踐來頭似粉,烏鴉啄處骨如柴。交游有義空揮淚,弟姪無情不舉哀。血污游魂歸未得,幽冥空築望鄉臺。」始知其為胤績云。
  元有余某者,家長洲吳涇上,乃宋淵聖皇帝母舅。淵聖在元學佛于土蕃,號合尊太師,有子亦從其教。後元主坐其說法聚眾,皆謀殺之。一夕,余忽夢兩僧告曰:「吾乃趙某公之甥也,我無罪而元殺我父子,行奏上帝,舅當資我紙筆。」灑淚而去。是時余不知其死也。旦日以牲醴望西北而奠,焚紙千張,筆數枝。後元果馴致于亂。余之曾孫以私親為予言。
  天順五年七月十三日,(「天順五年七月十三日」,「五年」原作「七年」,據玄覽堂叢書本及明史卷一二英宗後紀改。)與劉宗序同謁武功徐公。日已午,公尚未盥櫛。良久方出,問曰:「君輩曾見夜來天象否?」錡二人對無所見。(「錡二人對無所見」,「錡」原作「某」,據玄覽堂叢書本改。)公徐曰:「宦官之禍作矣!我被曹吉祥所害至此,其禍當甚於我也。錡二人唯唯而退。是月,吉祥之姪欽反,株連吉祥。公之言始驗。
  正統間,李時勉先生為國子祭酒。中官王振生辰,朝臣皆往賀,先生獨不往。振銜之。坐以擅斫文廟前古木為不敬,置百斤枷,命枷先生與司業趙琬、掌饌金鑑。中一枷特重,為先生設也。金掌饌曰:「鑑年壯,當荷此。」先生曰:「老夫筋骨甚堅。」即以自荷。諸生司馬恂等數百人伏闕求代,由是得免。後先生不半載即懇致仕。
  吳僧昇日南,善畫水仙,猶善音律。永樂中,嘗至南京供佛,凡犬馬魚鱉之肉無弗食,俳優妓女之家無弗游,長髮為浪子者數年。後復剃而歸,惟以畫贈諸大家,資其日用。年八十餘,忽染瘋疾,久不死,汙穢不可近。其徒鎖於一室,團飯自穴中與食,被髮數寸,儼若一獸,終餓而死。真果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