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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蘧伯玉使者稱伯玉曰:(「蘧伯玉使者稱伯玉曰」,「曰」字原缺,據明朱當■〈氵眄〉下簡稱朱氏國朝典故本補。)「欲寡過而未能。」先儒謂其言愈自卑約,而其主之賢益彰。作詩須有此等氣象方好。今之學者好高,開口便以賢人君子自居,如云:「江山須我到,親見仲尼來」等句,蓋自以為能占地步,不知識者視之,適見其躁妄耳。
  楊誠齋聞晦翁足疾,遂於贈人之詩結云:「晦菴若問誠齋叟,上下千峯不用扶。」晦翁見之,笑曰:「我病猶在足,誠齋病則在口耳。」純謂:「先正亦相戲如此。」孫志同曰:「戲中亦有箴規意,豈我文公欲誠齋謹言也。」純因自歎所見不及志同,所願長得一格,則又見得別,正此類爾。
  瞿宗吉竹枝詞如「月落西邊有時出,水流東去幾時還。早起腥風滿城市,郎從海口販鮮回」等句,可謂超出鐵崖矣。
  ○論文
  文章德行雖物有本末,(「文章德行雖物有本末」,「末」原作「未」,據明朱氏國朝典故本改。)而傳今播後亦互為主賓,故周南、商頌每假重於湯文圬者,梓人則托名於韓、柳。然而有言者稱人,有德者稱於人,善為學者亦可以知所擇矣。
  朱文公百丈山雲谷等記敘事詳到,文辭古雅,略不蹈襲陳言,使雜於柳子遊山諸記中,誰復別之?其解經諸作,意在使人易曉,自宜和緩詳切,後生小子徒見此,而未見彼,遂妄生論議,何其不自量邪!
  枚乘七發亦偶止於七耳,後人效之,遂以七為體。至柳子晉問,名雖變,而數尚因之。獨誠意伯劉公乃作九難,可謂超出前人而不屑屑於往轍矣。
  韓退之畫記,(「韓退之畫記」,「畫」原作「為」,據明朱氏國朝典故本改。)先儒謂其體似顧命,今觀之信然。但顧命所言皆經世遠圖,其所敘載亦皆一時聲容禮樂之盛,而退之所記不過遊玩禽荒,(「而退之所記不過遊玩禽荒」,「退之」原作「畫之」,據明朱氏國朝典故本改。)是可同年而語哉?韓子不以其道得之,又玩而弗置,不幾於喪志乎!雖然,畫,韓子之所深愛焉者,一旦感趙氏子之言而輒以與之不少吝,其視世之人争尚一物卒至於辱身喪家者異矣。
  王荊公讀柳宗元傳云:「余觀八司馬皆天下奇才也,一為叔文所誘,遂陷於非義,至今士大夫欲為君子者,皆羞道而喜攻之。然此八人者既困矣,無所用於世,往往能自強以求別於後世,而其名卒不廢焉。而所謂欲為君子者,吾多見其初而已,要其終能無與世俯仰以自別於小人者少耳,復何議於彼哉?」(「復何議於彼哉」,「議」字原本不清,據明朱氏國朝典故本補。)其儆人謹始善終之意切矣。而近世選文章者乃獨取其讀孟嘗君傳一篇,(「而近世選文章者乃獨取其讀孟嘗君傳一篇」,「文章者」三字原本空缺,據明朱氏國朝典故本補。)何邪?
  人有恒言者曰:(「人有恒言者曰」,「恒言者曰」四字原本空缺,據明朱氏國朝典故本補。)「唐詩、晉字、漢文章」,蓋各舉其盛也。然謂之各言其衰亦可也。何也?古人作文由充積之盛隨感而發,故三代以前紀事纂言渾然不假繩墨,而自中矩度。班、馬而下,始有意於鋪敘成章,其渾然之氣實鑿於此。古人之詩所以吟咏性情,非取妍於人也。自律體出,學者漸以聲病為務,氣格日趨於巧靡,此朱子所以有永依聲之歎也。至若字學,雖造自古人,而六書之義實天造地設,歷周以降,體或時變,而其意固在。江左諸子狃於曠達,始減省點畫,務以妍媚相夸,而六書之義荒矣。故亦可謂各言其衰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