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在刑宫殿内的所有人,无一人见过这个怪物,更是无人能叫出它的名字。刺耳的呻吟,阵阵的恶臭,卫兵们不说,其他在堂听审的官员都是平日里养尊处优的贵人,现在却要忍受这般五官上的折磨,每个人脸上都已开始露出痛苦的表情,只巴望着审讯能早早结束。
“殿下老妪,报上姓名来。”
面对太宫罗颜的一声肃问,驼背老妪双肩微微一抖,冷不防打了一个哆嗦。
“回…回大人,草民…草民叫蓝叙,他们都管我叫…叫蓝婆。”
“你是做什么的?”
“草民在…在夜影做活,做些打扫清洗的活。”
“也住在那吗?”
“是的。”
“蓝婆,本官问你,你可见过身后的这个怪物?”
“见…见过。”
“在哪里?”
“在,在夜瘾,小姐房里。”
“你说的小姐是谁?”
蓝婆伸出手,向跪倒在一旁的草间云颤颤微微地一指,示意她口中的小姐指的就是草间云。
“可否请你详细描述一下当时的场景。”
“是,大人。”
蓝婆费力的挤了挤眼角,咧着嘴,脸上的皱纹也加深了。仿佛在努力回忆着一些不愿再想起的事情。
“草民…草民本是蓝家村的农民,一直没有结婚…膝下也无子女,年老时…更是生活潦倒。幸亏有熟人介绍,让我去了夜瘾做打扫…”
“好了,说说当日你是如何发现这个东西的。”
“是的…大人。记得那日傍晚,我向往常一样…带着打扫的工具上到小姐和众位夜影长老起居的楼层。那个时间…正是大家在大堂上*习晚练的时候,整个宿楼都很安静,只有…我一个人。我像往常一样,从外向内一点一点地清扫。小姐的…小姐的房间在最里面。当我走到一半时,就隐约听见一个非常…非常奇怪的声音。我起初以为自己年纪大了,耳鸣了。一直来到小姐房间门前时,那个…那个声音已经很清晰了。我想一定是小姐又把什么受了伤的小动物带回来养了,我家小姐心地善良,以前就经常会背着长老们带一些受伤的小动物回来养,所以我也没有多想,继续打扫。忽然间,小姐房内传来一声低沉的哀鸣。那个声音…那个声音好可怕,根本不是什么小动物发出来的,叫的…叫的好痛苦,可惨了。”
蓝婆停顿了一下,抬眼环望四周,发现殿上每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一人的身上,又冷不防地打了一颤。活了这一大把年纪,她还是第一次成为这么多人的焦点,而且这些人都是些大有来头的老爷们,这让她畏缩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继续说。”
殿上的太宫罗颜催促到,蓝婆这才断断续续地继续往下说。
“我…我吓得两腿发软,当场…就瘫在地上了。我…我活了好几十岁了,以前在村里也跟着男人们上过山猎过畜生,大大小小、各种各样,什么动物我…我都见过,不过那个叫声…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
蓝婆咽了口口水,她实在需要运运气才能继续往下说。
“大人,您知道,人…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就算再怎么害怕,也…也想看个究竟。后来我就从地上爬起来,将耳朵贴到小姐门上去听。呼哧呼哧的,就…就是这个声音。”
说完,蓝婆再次伸出一根手指,向笼子所在方向指了指。但她始终没敢回头看那个笼子,那里面的怪物,她此生再不想多看一眼了。
“呼哧呼哧,接着又一声低鸣,又是呼哧呼哧。原本我只负责打扫走廊与客房。小姐和长老们的房间是不允许随便进的。这时候小姐应该不在房内,我担心是她房间里有贼,就试着推了推。结果…结果小姐的房门居然没锁。门掩了一个缝,那个臭啊,比茅厕里的秽物还臭,我差点没晕过去。当时黄昏已过,屋子里没有点灯,黑漆漆的。不过从我站的位置,刚好能隐约看到一个四四方方的大家伙搁在墙边。房间里真的很黑,我的眼神又不好,费了好大力才看出是个笼子。有个黑漆漆的东西在里面蠕动着,呼哧呼哧的声音就是从它身上传来的。也不知道当时我是怎么想,还想着推门进去看个究竟。我在门口犹豫了片刻,刚把手搭上门楣。一个黑影从房间的另一边走了出来,朝笼子走过去。我慌忙用手捂住嘴巴,差点叫出声来。我原以为大家都在大殿内了,这层楼应该没人了才对,突然从屋角冒出这么一个人影,我是真的被吓坏了。等静下神来再看时,那个…”
老婆犹豫了下,再次转身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草间云,又咽了口吐沫。
“那个…那个人是间云小姐。”
“当时屋内无灯,你怎么能如此肯定。”
“不会错的,大人,那肯定是小姐。小姐还没被带来夜影之前我就在那里工作好久了,小姐是在我眼皮子地下长大的,那人的一举一动我一看就知道是小姐。而且她的身高、外形轮廓都跟小姐一摸一样,身上穿的也是小姐的衣服。我就算老眼再昏花,也不会连跟了这么多年的自家主人都不认识的…”
“后来呢?”
“当时我觉得既然是小姐,这么做肯定有她的理由,不该知道的还是不知道为好。本想就这么悄悄离开,可人影窜出来的那一下让我腿吓软了,站在原地完全动不了。等我稍微平静下来的时候,发现小姐手上还端着一个碗。笼子里的东西见小姐慢慢靠近,发出一阵很大的骚动,紧缩进笼子的另一端,还不断地发出低沉的哀鸣,用身子撞击笼子。很明显,那个东西非常惧怕小姐。说句心里话,第一眼我就对那个怪物没什么好感,但看到当时那番场景又觉得它很可怜。那个东西在转身的时候,有道黄光射了过来,我猜那是它的眼睛。只见小姐一手持碗,一手伸进笼子,揪住那东西的头部,一把拽到跟前,掐住它的脖子,将碗里的汤药一股脑地灌进它的嘴里。那怪物痛苦地挣扎着,喉咙底部发出汩汩的叫声,灌完了药,就被小姐扔在一边。没过多久,那怪物突然剧烈地抽搐起来,身体不停地在笼子里扭动着,还发出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我当时心都提到喉咙口了,只觉得一阵恶心。扭了一阵后,有股黑色的液体从它口中喷射而出,就像刚才一样。”
“……”“接着说啊。”
泰华寅见蓝婆突然停住了,急忙催促道。
“然后…然后…小姐就用先前装药的那个碗,收集了一点地上的黑色液体。然后…我也不知道小姐在做什么。只是拿出一张纸,放在桌上,又去取了一支笔,沾了碗里的液体,在纸上写了些什么,嘴里喃喃念了些什么。最后又点火烧了那张纸…”
听到这里,大殿之上已有人不安地骚动起来,议论声四下而起。蓝婆不明白自己这席话为何会带来这样的效果,疑惑地来回望着四周,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紧张。
泰华寅斜了眼身边定定地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的太宫罗颜。听到这里,太宫罗颜仿佛被人当头闷了一棍一般,表情僵硬,丝毫没有半点反应。
“这是咒杀!”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惊呼,整个刑殿立刻炸开了锅。
“太宫总管,我早就告诉过你,此案不必再审。这事早已触怒了龙颜,你看看现在的乱心,就算你们有天大的本事,也是回天乏术,草间云这回犯下滔天大罪,死罪难逃。”
太宫罗颜一双冷目对上了泰华寅。一滴汗珠顺着他的眉角滴落,消失在了衣领深处。
“太宫总管,你可听过番豸?”
泰华寅靠近太宫罗颜,低声一问。这一问却如一记晴雷般在太宫罗颜头顶炸响,令他再难掩饰心中的惊愕,原本冷漠严肃的表情完全扭曲了,圆睁了双眼,惊恐地盯住泰华寅。
“我以为太宫总管饱读诗书,广览文献,想不到也有不知道的东西。”
“笑话,番豸乃神话传说中的事物,根本不存在。今日泰华总管却拿它来说事,无稽之谈,未免太可笑了吧。”
“哈哈哈哈,太宫总管,可笑的人恐怕是你吧。你以为那些都是神话?那草间云的行为又作何解释?眼前这个怪物又作何解释?文献上都有记载,番豸是专门用来咒杀皇族!一千年前不就有过一回吗?”
“泰华寅,那只不过是一个传说!”
太宫罗颜咬紧牙,一字一顿地说道。
“太宫总管,你以为那只是个传说,皇帝陛下可不这么认为。其实陛下早有密旨,不管审讯结果如何,草间云定要定罪,定要被推入轮回炉,永世不得回里界。这个蓝婆倒也忠心,始终守口如瓶,事后对此只字未提。只可惜夜影中也有不少我安插的眼线,几壶酒下去,壮汉也难把持,何况一个老太婆?说实话,我原本只想暗中派人监视乱心的行迹,不想却给我查出这档子事。难道这就是天意?表面上,陛下这次是派我听审,实际上就是监督太宫总管你拍案定罪的。太宫总管,你还在犹豫什么?”
泰华寅凑到太宫罗颜跟前,压低了声音,望着他的眼睛里充满了嘲弄。
“难道是不忍心送自己心爱的女人上路?”
太宫罗颜脸部一阵抽搐,咬紧牙齿,伏在案下的双手紧握双拳。死死盯住泰华寅的眼中火光四溅。这种反应反而让泰华寅更加嚣张起来。
“太宫总管,你当真没有对草间云有过非分之想?大家都是男人,你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在眼里。草间云刚刚成年,眼看着到手的肥肉就这么没了,你肯定很失望吧?说来这草间云虽说不上是美女,但皮肤白皙,再加上那双里界罕有的银眼,若非这次的大罪,我泰华寅也正在考虑着要纳她为妾呢。哈哈哈哈…”
此时的太宫罗颜已是到了爆发的边缘,紧握双拳的手心慢慢渗出血丝。若不是在场的那么多人,他真想把眼前的这个男人大卸八块。
“太宫总管,无需再审了,陛下这次龙颜大怒,草间云必死无疑,只怕你和乱心搭上性命也救不回了。你可知道陛下为何如此愤怒?”
泰华寅转过头,戏谑地望着跪在堂下的草间云。
“很不凑巧,草间云此次要咒杀的对象正是皇帝陛下的宠儿,当今皇室十三皇子——无尘殿下!……”
“不好了,大人!”
泰华寅话未说完,一个卫兵慌慌张张地冲入殿内。
“有人…有人闯进来了!”
第12节咒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