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出版文学> 大唐旭日>第6节江河日下

第6节江河日下

  颉利可汗近几年的日子很不好过。
  突厥的属国及部落薛延陀、回纥、契丹、吐谷浑、高昌等,是纯粹依靠武力征服的,各部落之间并没有共同的民族语言,亦没有什么经济上的利害关系,一旦各部落感到来自突厥的军事威胁减弱,就时刻准备着摆脱突厥残暴的统治。因此,颉利可汗不得不随时维持着强大的军事力量,这是一笔巨大的开支。
  为了维持军费,颉利不得不加强对牧民的压榨并以酷刑来镇压牧民的反抗。岂知近几年大漠竟罕见的连降大雪,水草遭雪封,牧民所养的牲畜大量冻死。颉利不但不加以抚恤,反而因为怕大唐乘机来攻而加倍苛刻的向各部落、可汗的汗庭收敛财物。薛延陀、回纥等等部落相继脱离突厥的统治,倒向大唐。他们推举薛延陀部落的首领夷男为可汗。
  夷男不敢公开与东突厥抗衡,于是遣使通知了唐朝的皇上李世民。李世民随即下诏,任命夷男为真珠毗伽可汗。这可是名正言顺的可汗,夷男大喜,派自己的儿子带贡品入朝,以示对大唐的忠心。
  这还不算颉利的心腹大患,他最害怕的便是突利可汗降唐。
  突利可汗的父亲,即为突厥的始毕大汗,始毕逝世时,突利可汗年龄尚小,于是他的叔叔处罗登上了大汗之位。处罗后来在处罗夫人,隋朝的义成公主的建议下,喝了五石汤,发毒疮而死。此时最应该登上大汗之位的,本应是突利或处罗的儿子奥射,谁知颉利与部落中权臣密度,将所有的反对者一一杀掉。突利虽仗凭着其父在突厥的影响力侥幸逃过一动却不得不接受颉利大汗的册封。
  而东突厥中,最能干的将领便是颉利可汗自己,突利和颉利之侄欲谷设。
  欲谷设原本在回纥、薛延陀等地训练着一支约十万人的部队,时刻准备着在东突厥遇到危险时杀回去,遥相呼应。谁知回纥等部落脱离东突厥,将他赶走,欲谷设辛苦训练的军队一下落入了他人之手。
  而突利可汗所掌握的一块封地中,也拥有突厥最强悍的军队,数量仅次于颉利的部落中的武力。如若突利叛到大唐一边,无论在精神上还是在实质上,对颉利、对突厥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颉利可汗不能不提防突利。他派了数名官员到突利的部落去,名为协助,实为监视。这却更加重了突利的不满。年前,突利可汗派自己的心腹兴勒悄悄赴大唐诣见李世民,请与李世民里应外合,李世民大喜,派使臣带来密旨,与突利可汗结为兄弟。这些事颉利有所耳闻,但又无法证实,宣召突利赴定襄,突利推托有病,不肯离开自己的部落。
  而此时,大唐连年丰收,国库殷实。养马高手韦槃提、斛斯正在陇右等四地设牧场,经过训练的战马几达二十万匹。而将士在黄明等一批小将的激励下,苦练武艺。这些消息由长安城中的突厥人传回定襄,颉利可汗大为惶恐,遂采纳亲信康苏密的建议,遣使赴长安请求和亲。
  李世民在太极殿接见突厥使臣,好言抚慰,对和亲之事则不置可否,待使臣退下后,李世民向诸臣笑道:“渭桥之盟时本无和亲之议,众爱卿以为如何?”房玄龄出列道:“自春秋以降,北人如终为我中原之心腹大患。他们弓马娴熟,战斗力强,中原千年以来能与之抗衡之将,唯李牧、王翦、蒙恬、卫青、霍去病、李广寥寥几人而已。而分而化之与和亲安抚,一向是中原历朝的方式,因此,臣以为,可准颉利之请。”
  李世民看到武将列中大家都很不以为然,知道房玄龄此说等于是说自己朝中诸将比不上李牧等人,刚要出言抚慰,一向少有与人争执情况的兵部尚书李靖出列,道:“臣有话要说。”李世民道:“李爱卿请讲。”
  李靖抬起头,看了一眼房玄龄道:“臣对左仆射之言颇有不同之意见。突厥人善骑射,胡马精良,确是实情。但我大唐近几年来轮训战马,培育良种混血马,战马无论数量、质量都与突厥相去不远。至于士兵,因陛下亲授侍卫绝艺,苦习骑射之风盛行军中,技艺或有不足,士气之高却足以胜突厥。臣等不敢自比李牧、卫青,但陛下英明神武,远胜秦皇汉武,收眼突厥,创不世之伟业不是不能。代州都督张公谨派兵护送突厥使臣入京,给臣捎来一封信,信中言突厥有六可击。”
  李世民非常感兴趣的问道:“都有哪六可击?你说来让朕听听。”
  张公谨是李世民的心腹战将之一,早在尉迟敬德、秦叔宝等人没有归附秦王的时候,便已立下赫赫战功,玄武门之变中更身先士卒,立下大功。李世民对他的作战能力和眼光都是非常信任的,派他任代州都督镇守边关,便是为此。
  李靖答道:“张公谨言,颉利暴虐无道,奢侈纵欲,横征暴殓,是可取者一;它原有的属国如薛延陀、回纥等纷纷自立可汗,甚至转而投奔大唐,是可取者二;突利被颉利所猜忌,欲谷设训练的精锐尽失,颉利无兵力可供策应,是可取者三;北方连年大雪,夏季又是旱灾,仓库中的存粮已不多,无力长时间作战,是可取者四;颉利为拉拢人心,亲近其他民族的人而对突厥贵族有所疏远,是可取者五;王师若出,可根据阴山之险,分兵合击,相互配合,此可取者六。突厥主昏于上,众叛于下,兵挫于败,国力空虚,正是收附它的大好时机,请陛下切莫错过!”
  李世民半响未答话,他似乎在抑制激动的心情,他向众臣问道:“诸位爱卿怎么看?”尽管他竭力掩饰自己的心情,但他的眼中闪烁的光芒还是暴露了他的兴奋。
  诸臣大都沉默不语,出兵突厥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不过能到太极殿上的人,大多已功成名就。主要是,突厥不好打!在起兵反隋时,突厥大汗为始毕,当时薛举、刘武周、李轨、梁师都都投靠或拉拢过他,就连太上皇李渊也曾向突厥借兵马,突厥武力之盛,可见一斑。如若力立出战,将来一有闪失,恐怕谁也承担不起责任。
  马周出班奏道:“臣未经战阵,不懂军事,不敢妄言。只是陛下曾与颉利可汗有过渭桥之盟,立誓永为兄弟之邦,若出兵征讨,是否有出出尔反尔之嫌?”
  李世民的好心情被泼上一瓢冷水,怒道:“愚昧!颉利兵临长安,逼朕签立城下之盟,对这种人还用讲信用吗?颉利哪次说的话当真了?渭水一役,朕单骑退兵,不是我为人君之勇,而是你们为人臣之耻!若朕朝中有卫青霍去病,朕还用亲身犯险吗?”
  这一下,殿中的大臣都站一住了,呼啦啦跪了一地,李靖道:“臣以为,陛下出师名正言顺,不算失信。”李世民高兴地说道:“李爱卿说来朕听听。”李靖道:“陛下平定梁师都,统一中原,其时颉利可汗应梁师都所请派兵救援,陛下围城打援,灭掉了那队骑兵。若颉利守信用,本不应该插手我中原之事,既然他失信在先,我们出师便理直气壮了!”
  李世民一拍龙骑扶手,道:“好!朕屡受突厥之辱,常夜不能寐,起身舞剑以抒心中怒气。昔日朕不求一时之胜败,往签渭桥之盟,便为候今日之良机。朕决意发兵突厥,以拯万民于水火,展我大唐雄威!”诸臣一齐俯首说道:“皇上圣明。”再无人敢提不同意见。
  圣旨既下,一时间请旨出征的奏折如雪般飞至,各部、各州武将都不愿错过这大好机会。而两仪殿的内朝和太极殿的早朝,几乎没有征突厥以外的内容。
  这天在两仪殿议事的,是长孙无忌、李靖、高士廉三人。这三个人当中,长孙无忌是长孙皇后的哥哥,更与李世民在幼年时候便为至交,无论大唐建朝还是李世民登基,长孙无忌都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高士廉是长孙皇后和长孙无忌的舅舅,当年长孙无忌的父亲去世时他们年龄尚小,被同你异母的哥哥长孙安业赶出了家门,便是高士廉将他养大。李世民同他们兄妹不知在高士廉将他们养大。李世民同他们兄妹王不知在高士廉上渡过了多少欢乐而无忧无虑的时光。
  长孙无忌与高士廉便是李世了在朝中最可信任的大臣。
  而李靖则是朝中战将最才华横溢的一位。他大少时便曾言道:“大丈夫若遇主逢时,必当立功立事,以取富贵。”在他还是隋朝的一个小员外郎时,当时左仆射杨素、吏部尚书牛弘却都看出了他的才能。牛弘称他有“王佐之才”,杨素则指着自己的座位对他说:“你早晚有一天会坐到这个位置上。”
  李靖本曾李渊结下仇怒,后李渊亲手写信与他道:“既往不咎,旧事吾久忘之矣。”而兵萧铣、辅公祜后,李渊赞他道:“古之名将韩、白、卫、霍,岂能及也!”
  李世民手下有众多杰出战将,如长孙无忌、尉迟恭、秦叔宝、程知节、侯君集等,都足以独挡一面,用兵各有所长,而若说可以统率这些将领的,非李靖莫属。
  四人围书案而坐,书案上的书籍、纸砚、奏章等均已挪去,铺上了一幅地图。
  李世民对李靖道:“药师,有长孙爱卿和高爱卿两人为你坐镇后台,筹集粮草,调动兵吏,你可以无后顾之忧了吧?”
  李靖道:“此次出兵非同往常,突厥之地尽为草原、沙漠,只宜骑兵作战,而我们不熟悉地形,只有这张并不精要的地图。而且为收服突厥,宜用怀柔之法安抚牧民,此仗无论前方后方,都是对我大唐国力的一次全面的考验!”
  长孙无忌道:“这请你放心,我保证你的军中至少有二十天的粮草,但是,骑兵作战以速度为第一,万骑齐进的话,一日可行五百里,若你长途奔袭,恐怕我就追不上了。”
  李世民道:“待你们见到张公谨后,再向他仔细询问一下当地的地形道路,他镇守边关数年,定有一套进攻突厥的想法,至于粮草,你们可在前线觅一恰当地方提前构筑粮仓,储足粮草。若果遇千里追袭粮草不续的情况,可用金帛财宝向牧民换一些。”
  李靖闻听此言,不禁和长孙无忌互视一眼,李世民这话实际上说,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就只有扰民了。
  李靖道:“臣蒙陛下信赖,领兵出征,只是不知陛下要派哪几位将军同臣一齐带兵前赴突厥?”
  李世民双目注视着李靖道:“这就要看爱卿准备以何打法来取突厥了。”李靖手点地图,坦然随李世民的目光,道:“臣想,突厥的地形和地质条件,以及天气情况都和中原大不相同,开拔到定襄有千里之遥,知已不知彼,加之劳师远征,不宜长期作战,而宜速战速决。若想迫颉利可汗速战速决,最好的办法就是以奇兵攻其不意!”
  李世民点头称是,道:“朕想也是如此。颉利久居沙漠,与地利之便。若我军以正兵出击,堂堂正正列阵排兵,他只需避不出战,而派小股骑兵骚扰我军营,袭击我粮道,就足以使我军不战自乱。你既然说要以奇兵,我朝之中,擅用奇兵者有朕自己,再就是侯君集、薛万彻二将军了。”
  李靖稍稍一愣,道:“陛下岂止擅用奇兵,将孙子所言奇正之道运乎一心,奇正难辨的,臣观史书,无一将能及陛下。只是此次臣想请李道宗、李绩二位将军同臣一道出征。”
  李世民道:“为何是他二位?朕记得曾问过你,朝中诸将如何,你言李道宗、李绩二将军不会大胜也不会大败,为节制之将领,调兵布阵,谋定而后动,小心谨慎,这不符你所言以奇兵取胜的战法呀?”
  李靖没想到李世民见有机会收附突厥,居然高兴到把这种话都说出来的地步。若让其他人知道自己曾向李世民对他们加以点评,不知会怎么想?只能暗暗祈祷长孙无忌和高士廉不要将话传出去。
  李靖答道:“李绩、李道宗二位将军用兵的确小心谨慎,臣正是要借重这一点。”说着他划着地图道:“臣与众将各领一军,分进合击,李绩、李道宗两军在两翼,步步为营,缓缓推进,使颉利无法避我锋锐反攻中原,由臣领军在中路直插定襄城,打颉利个措手不及。”
  这次议政直到掌灯时分方才结束,李世民本要留三位臣子用晚餐,三人以出征在即,军务太忙为由恭辞了。
  三人自顺义门出了皇城,长孙无忌言自己要去西市赴宴,告罪后带亲随先走,高士廉和李靖并马在大道上慢行李靖还沉迷在方才与李世民商讨作战方略之中,只听高士廉在一旁言道:“李大人,我有一句交浅言深的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李靖连忙道:“高大人请讲。”
  高士廉和长叹一声道:“我是一个文人,没打过仗,可自陛下晋阳起兵,十几年战事不断,我在一边看得多了,也就明白些了。你与陛下商量的这个作战方略,我看得出来,虽然你们口口声声说是奇兵,实际上还是很稳妥的。数路人马稳扎稳打,你带一路行险强攻。若胜了,万事皆罢,若败了,只你一路也无损大局,李道宗、李绩作战稳中求胜,肯定不会乱了阵角。是这么回事吧?”
  李靖佩服地看了高士廉一眼。这老头为人心肠很好,虽是长孙皇后的亲舅,贵为国戚,却从不以位压人,也不和人争功夺利,担任吏部尚书这关乎百官荣辱升陟的一职,干得八面玲珑。没想到,对军事上的事也有这等眼光。一眼便看透了自己战略当中,最关键之处便是稳中求险。
  李靖说道:“高大人目光如炬。我与陛下议定的方略,其意正在于此。颉利亦是作战中不世出的天纵之才,不可轻视他。”
  高士廉道:“我不是对作战方略有什么意见。要说这个,你与圣上谁都胜于我百倍。我想的是其它问题。你有没有想过,依你的方略,你的单军独进乃是主力,其他诸军恐怕无法与颉利可汗碰上了。”
  这句话一下便提醒了李靖。李靖平时不爱与人说话,状若木讷,实则大智若愚,他也算为宦多年,这种事一点就透。
  按他的方略,左右诸军要缓缓推进,既防止颉利避开锋锐反而攻打中原,又防止齐头并进被逐个击破,而他则率一支部队昼夜行军,轻装简从,在颉利的防御体系形成前直扑突厥大汗所在地定襄。但如此一来,如若自己一击奏效,几乎所有的功劳便是自己一人所有,其他人只是配合得当而已。而自己若战败,其他部队会因距离过远而营救不及,落下营救主帅不利的罪名。
  李靖道:“多谢高大人提醒。李靖一介武夫,只想如何击败突厥为陛下分忧,而忘了需协调这些。”
  高士廉笑道:“也许是我这个老头子多心了。不过我想事总是要人做,打仗我虽然不懂,但带兵的这些将军我还是略知一二的。可能你有你的办法吧,那就是我多嘴了。”
  李靖连忙道:“不,高大人此言令我受益匪浅。我回去后会将方略稍加调整。正如高大人所言,若诸将不能通力配合,提前谋划再详细也没有用。只请大人在后方多多费心。”
  李靖这才明白,为何李世民手下有房玄龄、杜如晦等谋士,还离开了高士廉这个老好人,原来此人深藏不露至此地步!
  高士廉道:“我所行是份内之事,你尽管放心,你我军饷、粮饷,要兵要官,我一点不差的给你。此役事关重大,若不能一举获胜,恐怕来年颉利补足粮草后,会带兵来犯我中原,那时再想慢慢筹划,颉利马快如风,飘忽不定,就不好说了。”
  李靖道:“高大人所言极是,我一定牢记住在心,不负重望。”
  谈话间,已到了高士廉府宅所在的兴德坊,李靖与高士廉道别后,带着自己的两名亲随前走,边走边想如何将作战方略加以改动,以使众将不会为争功而内耗。
  正在这时,后面马蹄声响,一骑以极快的速度追了上来,马上骑士边走过喊:“李大人,请留步!”
  李靖勒住马,回头看去,一骑自后面追来,经过有灯光的店铺时,可以看出他穿有屯营飞骑的军服。
  等来人追到面前,李靖认了出来,原来是被称为“大唐第一箭手”的黄明。黄明是一个小校尉,而李靖是兵部尚收,两人地位悬殊,但由于黄明曾在机缘巧合之下,屡次受唐太宗称赞,曾在京城数百权贵及皇上面前,射出过陛下亲授的三箭连珠,威震长安,所以也算是认识。
  黄明来到面前,翻身下马,施礼道:“末将参见大人。”李靖道:“已经这么晚了,你不在营中,跑出来做什么?”
  黄明不敢隐瞒,老实的答道:“末将刚刚请了几天假,去看未婚妻。回来听说陛下已下旨不日要进攻突厥,因此到处找李大人。”
  李靖坐在马上,笑道:“怎么,快结婚了,不想上战场吗?”
  黄明道:“不,是想让你把我调到府兵。我知道进攻突厥一定要以奇兵取胜,可否把我编入先锋效力?”
  李靖道:“你听谁说要以奇兵取胜了?”他很奇怪,作战方略是他刚刚与李世民定的,怎么黄明便这么说?他说道:“想不到你不但箭术好,兵法也不错。”
  黄明不好意思折说道:“真是用奇兵吗?我前一段时间新交了一个朋友,是匡道府折冲,名叫苏定方,这是他给我说的,他也想到你匠军中效力。”
  李靖道:“你未婚妻是不是那个胡人斛斯正的妹妹,跳旋舞的那个女孩?上次我们随皇上去升仙楼时,你救出的那个?你去打仗,把她扔在家里吗?”
  黄明羞涩地道:“李大人记得这么清楚吗?就是她,她叫水玲,是为了找老斛才改名做灵玲去升仙楼的。这次我们说好了,我要先成就一番事业再同她结婚。”
  李靖笑道:“好小子,有志气,我会给你们将军说的,等出征前你带你那位朋友来找我好了。”
  看着黄明兴高采烈地远去的背影,李靖却不由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所谓少年轻狂,总以为建立功名重于一切。事实上,当年他也是如此。如今位至尚书,可同为风尘三友,与自己同患难的红颜知已红拂却不在身边,纵有功名利禄,又用来和谁分享呢?李靖收拾起情怀,打马上路。
  黄明却不这么想。他打马走了一个街区,拐角处,几个小伙子正焦急的等候,一见他回来,七嘴八舌的问:“怎么样?”“答应你没有?”“李将军怎么说?”黄明装作沮丧的样子摇了摇头,待大家都已信已为真的叹息时,他又高兴的喊起来:“他要我和大苏一起去找他,还夸我有志气!”
  大家顿时欢呼起来,黄明向在一边显得很沉寂的苏定方说道:“走,大苏,咱们喝酒去!我请客!”苏定方笑道:“算了,还是我请吧。你这次去陇右见水玲,身上还能剩下几个大钱回来?你是不是按我教你的话说的?”黄明道:“当然是了,我说让他把我安排在奇兵里,李大人马上就呆住了,连忙问我,为什么用奇兵,是谁说想的。”
  苏定方点点头道:“这么说我猜得不错。”谈话中大家纷纷上马,向西市奔去。
  黄明道:“大苏请客,我们去升仙楼大吃一场如何?”张悦道:“升仙楼的台柱子被你挖回了家,还有什么意思?不如另找个地方喝中原酒吧。”
  苏定方道:“你们不必为我省钱了,还是去升仙楼喝葡萄酒吧,大家都是军职,若喝多了都不好过。”
  “好吧,就依你。”张悦一打马,越众向前冲去。黄明问苏定方道:“你说用奇兵攻突厥是什么意思?”苏定方答道:“若排兵部阵,擂鼓则前,鸣金则退的打,颉利肯定不跟我们打,而我们的骑射之术又不及突厥,当然,我没说你。若用奇兵,有上三五百骑,便足以掏掉颉利的大帐。”
  黄明哈哈大笑起来,其他没有听他们对话的人凑过来道:“黄明你笑什么?你们说什么可笑的事了?”
  黄明在马鞍上哭得前仰后合,指着苏定方道:“大苏说,他用三五百骑就能踏破颉利大汗的帐篷,真是笑死我了。”
  其他人也不禁大笑起来,苏定方并没有难堪的表情,很平常的反问道:“这有什么好笑的吗?颉利身边的护卫不过是一个千人队,只要时机把握的好的话,一击中的,全身而退,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呀。”
  张悦带回马头,扭过身来道:“不错。只要时机凑巧,颉利肯与我单打独斗的话,我一刀就可以砍下他的脑袋!”
  大笑声中,不知谁带头,大家唱起了军中流行的曲子:“顶天立地我少年,上阵杀敌勇向前,杯盛敌血当酒饮,马踏突厥牙帐翻。何顾妖妻盼我日复日,纵马大漠年复年……”
  第二天,李世民下旨,兵部尚书李靖为定襄道行军总管,并州都督李绩为通汉道行军总管,华州刺史柴绍为金河道行军总管,灵州大都督薛万彻为畅武道行军总管,任城王李道宗为大同道行军总管,检校幽州都督卫孝节为恒安道行军总管,共计出兵十四万人,由李靖节制,分六路出击颉利。
  黄明和苏定方如愿以偿,随李靖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