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我僵硬地侧身躺着,几乎麻木到受不了的时候,一丝长发从我脑后伸了出来,试探着挠着我的脖颈。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我假装睡得昏昏沉沉的伸腿向后一踹,接着翻过身去,想要看看究竟身什么东西在这里吓我,却发现那另一侧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如果真的什么都没有,为何我后脊的冷汗如此真实?趁着眼前什么也没看到的,我鼓起勇气伸手按亮了床头灯,那淡黄色的光散发出温暖的光,立刻驱散了心中的鬼。我起身倚坐在床头,对于刚才那类似梦境的阵势,心中百思不得其解,却又不敢再次睡去,索性开了屋子里所有的灯,亮如白昼的灯光清晰得展示着这屋子的每个角落。
我从落地窗前的盆栽中挑选了一颗颇大的卵石攥在手中,立时有了胆气,如同追捕逃犯的刑警一般,小心翼翼地靠近每一个封闭的空间:衣柜,鞋柜,储物箱……猛地打开,确认其中没有乱七八糟的东西,再放置完好。如此折腾了快一个小时,就听到了一楼巨大的座地钟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声。我这才意识到刚才被惊醒的时间竟然是午夜十二点,再联想到一些网络写手在描述鬼怪故事时那信誓旦旦的用词,心中不免犯起嘀咕:难道这世界上,真的存在那种玩意儿?
折腾了一个小时了,实在困得不行,可心中又有惧怕。思索良久没有良策,索性从书架上掏下一本正气凛然的无神论书籍,只留下一盏床头灯,打算坐在床前看个通宵。为了给自己点精神力量,我走到落地窗旁的茶几上给自己冲了一杯喝的,闻着香飘飘的味道,喝着热乎乎的咖啡,身体总算有了能量。就在这时,我看到了鬼。
由于我屋子中昏暗,窗外的一切在明月群星地映照下异常明亮。就在院子的中间,那棵环抱大树旁边,一个白衣飘飘的长发女子正围着树干缓缓地转圈,乌黑的长发直在腰际,前脸都在长长刘海的阴影中,看不清容貌。她一只白色衣袖轻抚着树干,另一只手拉着白色裙衫的下摆,仿佛还在唱着什么。
只看了一眼,我的心脏像是猛然被捏了一把,瞬间有窒息的感觉,手中的咖啡“啪”的跌落在雪白的地垫上,咖啡杯应声而裂。那女子似乎听到了响动,竟然躲到了树影下,只探出半个脑袋望着我的方向。黑色的阴影中,我几乎什么也看不到,只看到了她咧嘴露出的雪白的牙齿……我条件反射一般地蹿到了床边,“啪”地关上了床头灯。
一瞬间,我眼前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我知道,这是眼睛的适应力在调整,由光明进入黑夜,眼睛总是需要三四秒钟的调试才能适应黑暗。就是在这三四秒的时间里,我耳边清楚地传来了一个女子的轻笑声,还有一只玩味的纤纤细手在我腰上摸了一把……
急切间,我拼命地伸手向身后打去,却是又打了个空!此时我的眼睛刚刚适应了黑暗,看着昏暗中毫无动静的房间,我发了疯一般地奔跑,一把拧开房门冲出了屋外,也不顾走廊里空荡荡的回音,一路风一般地冲下楼梯,直冲到一楼大厅,拉开了玻璃门,一步蹿到了院落中央。那棵环抱大树旁边的路灯是声控灯,在我的一阵踢踏奔跑声中瞬时点亮,那阴影中的妩媚的身影顿时变得清晰起来:那个穿着一身白色睡衣的女子,竟然长着和王晨曦一模一样的脸!
“王晨……”我刚想要大叫,却被一只健硕有力的手捂住了嘴巴。
我用力挣扎,却被他紧紧地勒住,浑身一点力气也用不上。他见我渐渐放弃了挣扎,终于松开了手。我扭头看到了这个强有力的家伙,竟然是个小老头,个子跟我差不多,长着一个突出的鹰钩鼻子,头顶光亮秃着。他对着我摆了摆手:“嘘……少爷在梦游呢,不要吵醒梦游的人……”
不要吵醒梦游的人……
不要吵醒梦游的人……
这声音!我想起来了,就是这个声音!
Dr丁!在我初入白色公寓时,这个老头就和我打过照面。他那时竟然声称自己是王家的老管家,而我那时竟然相信了他!我努力想找寻关于接下来的记忆,可那一切又都龟缩回大脑的深处,如同从来都不存在一般。
院子里深夜梦游的异装癖王晨曦,房间里关于恐怖故事造成的恐怖梦境与联想,难道这就是事情的真相吗?既然我已经找到了真想的边缘,我定然也能解开整个谜题,我坚信。
那一天,一定是这偏远的神龙路北段白色公寓的大日子。因为9号的失踪,Dr丁大发雷霆,与凯撒当场闹翻,差点大打出手,前后两栋楼被彻底搜查了一番,连我所隐藏的阁楼也不例外。当他们来到阁楼中,用手中的铁棒逐一敲打墙板时,我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上,好在一切都没有问题,他们找不到这里,也找不到我。经过了三天的搜索,终于有些泄气了。他们确认了9号的逃离,究竟会逃往哪里,会发生什么事情,他们似乎也心里没底。无论如何,这都算是我初步的胜利。离开了这些恶魔的控制,我就是自己的主人,我不再是9号,我是复仇的幽灵。作为以复仇为目的人,我得搞清楚我的对手究竟是什么人,Dr丁,凯撒,还有那一对看起来长相有些相像的男女……
就在我自以为找到了事情的眉目之时,我意外的在阁楼的杂物堆里发现了一本书,封面是很花哨的设计,流血的字体写着:欢迎来到鬼屋。我的名字白青青就在书名下面的作者栏中,最下面是标准印刷体:风信杂志社,上方的介绍词还写着“本年度最受欢迎恐怖故事”云云。
天哪,我竟然出版过一本书!
我自以为是怀揣着梦想来到这个地方,并且是因为坚持着梦想才轮落到这个地步,可这本书的出现,却证明我已经完成了梦想。我开始翻开这本书,关于鬼屋的书。
一片妖艳的樱花林……魔王一般的王晨曦,可怜的李苋、李谦,还有我的爸爸白松和宙斯,他的朋友唐山,我的朋友李让,黄泉引路人但丁,魔君凯撒,亚铭亚弥兄妹,小黑人休……当然,还有我,雅典娜……
这本书是个未完结的故事,后面的构思显然是众人再聚鬼屋,正义战胜了邪恶。这样的书竟然能成为畅销书,我实在难以想象。但其中定然包含了某些讯息,值得我好好寻找一番,包括其中的但丁、凯撒、雅典娜等,这一切魔幻色彩甚浓的东西为何会与王晨曦疯疯癫癫的口中所语如此吻合。也许我们都在做了同一个梦,梦中经历着相同的时间和空间,只是此时的我醒来了,而他还……
他还在梦游!
我突然觉得自己这个荒诞的想法竟然很可能是真的。我遗失了的时间是被灌注了梦游的命运,而清醒后的世界便是雅典娜的失踪故事,我就是王晨曦口中的雅典娜,那谁又是故事中的李苋和李谦姐弟俩,这两个给了我帮助的人啊。
独居阁楼夹层中,长期与黑暗孤独相伴,时刻提防未知的危险。好在Dr丁与凯撒似乎有些矛盾,凯撒绝少到1号白色公寓来。每当夜深人静时,我都只能枕着清风雨露,听着墙缝中呼啸的风声,苦想着未知的过去与将来入睡。也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但目前我要解决的是人,比传说中的鬼还要恶毒得多的人。
每当夜深人静的午夜到来,后院总是飞来一只怪笑着的猫头鹰。它似乎知道我的藏身之处,总是站在阁楼外的大树上一个劲的狂笑。人说猫头鹰的笑声预示了死亡,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快要死了,尽量不去理会它。
也许是被这猫头鹰闹的有些烦,丁老头多次上楼来,站在阁楼的窗户口,拿着一个长柄的扫帚驱赶它。让我奇怪的是,这老头每次出现在任何地方,从来都不会主动开灯,似乎他喜欢黑暗多过光明,适应黑暗胜过光明。那猫头鹰也不买他的账,每次被赶走都会再次回来,接着狂笑着,对着我藏身的方向。它隔三差五就会准时飞来,扰得我本来就脆弱的神经临近崩溃,搅得我不知所措。那一日,又被它吵闹了近两个小时,我终于熬不住了,沉沉的昏睡过去。朦胧的梦境中,我仿佛看到一个穿着白色长睡裙的女子,披着长长的头发,从我的身体上起身,缓缓的飘下了狭窄的楼梯,径直穿过了翻板做成的机关,到了阁楼的窗户前。她机械的伸出手去,那怪笑着的猫头鹰一个俯冲,飞到了她的面前,凌厉的鹰爪精准的抓在她的手臂上,挠下了偌大的一块肉,鲜血直流,滴下了三层楼的距离,落在建筑外的地板上,滴滴答答的响着,如同下了一场淅沥沥的血雨。
第29章 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