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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骗亲事欺瞒诈就误中计强逼聘成

  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日暮汉宫传腊烛,轻烟散入武侯家。
  话表周公命家丁许成去唤官媒,不多时将官媒蒋妈妈领进公爷府来。周公在书房闷坐,见家丁许成走进书房回明:“将官媒领到,在外面伺候公爷之命。”周公见左右人多,吩咐:“将官媒领进,尔等俱各退出。”众家丁遵命退出,蒋官媒走进书房,朝着公爷叩了一个头说:“公爷安好。”周公微然一笑,问道:“你可知道南城居住任家,他膝下所生一女名唤桃花,你素日认的他家否?如若识认,可见过这任桃花否?”蒋媒回答:“南城任家小妇人认识,任宅家资数万,乃是良善人家。他家桃花小姐小妇人耳闻,未曾见过这任小姐之面,不敢妄言。大约任家小姐已有十六七岁了。”周公说:“本爵已知任家之女相貌端庄,意欲聘他为媳。你若做成此事,本爵重重谢你。”蒋媒婆闻言,沉音暗想:“我从来未听周公爷有少公爷,听此话有些古怪。”周公见蒋媒婆迟疑不语,心中不悦,问道:“蒋媒为何不语?”蒋媒答道:“非是小妇人不语,我想任太公乃是平民,他怎敢与公爷结亲?”周公催促道:“你只管去说本爵要聘他女为媳,三日内就要成其好事,妆奁一概不要他家的。”蒋媒婆不待说完。接言道:“此限一发难成了,哪有三日就要过门,日期太近,岂不是白令小妇人往返空跑?依我看来,公爷必有主见,不妨向小妇人说明好到哪里,随他如何?倘他有什么大翻悔处,自有公爷阻挡作主,料也无妨。”周公闻言,回嗔作喜道:“你果然伶俐,本爵实有心惩治这任桃花小贱人,皆因他暗破本爵的八卦。本爵对你说明:本爵并无公子,今不过凑成圈套诓他过门,本爵好治死他。因后三日是诸凶煞下降日期,到那日他一下轿,必然命丧无常。此乃暗施法术,治他一死,与你媒人无干。你若做成此事,本爵谢你黄金百两,决不食言。”蒋媒婆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公爷生嗔。任桃花是一个闺中女子,为什么敢破国公爷的八卦?若能治死他,倒是人不知鬼不觉,小妇人情愿去走一遭,也须想一条妙计,骗得任太公允许方好。”周公听蒋媒婆一夕话,方投自己心怀,不由喜道:“这事不难。待本爵先算一算看是如何?”连忙掐指循纹一算,心中先已明白。说道:“诓亲之计有了。适才算得任太公不在家中,往庄上去了。方得明日巳时回家。本爵派许成同你前去,令许成在他门外等候,必须如此如此。他若依允便罢,他若不允亲事,你们就说本爵要经官告他女儿用妖术邪法破了孤的八卦,不怕他不允。”蒋媒婆闻言大喜道:“此计大妙,小妇人明日就去。”周公赏了蒋媒婆的酒食,又先赏白银二十两,蒋媒婆欢天喜地,拜谢回家而去。
  到了次日,蒋媒婆复到国公府,会合许成一同出府。二人在路上又商量一回,一直来至任家门首,已是巳时。只见任太公从那边而来,二人一见心中暗喜,佩服国公爷的卦儿真正灵应。任太公来到自家门首,甩蹬离鞍,下了坐骑,家童手提包袱,把马牵进门内。任太公抬头看见蒋媒婆同着一个人在门前站立,便笑问道:“蒋大娘为何不进我宅去坐坐,站在门首做什么?”蒋媒迎着笑说道:“太公,你看我这筐里是什么?昨日是我的小女下茶的日子,一应主顺人家,我都要将这茶饼送些东西来与太公安人的。恰好正遇太公回家,可令小哥送进去罢。”说完便把那筐里东西交与员外的跟随小童。太公随说道:“原来是令嫒有了出阁的日期,可喜可贺!且请进舍下奉茶。”
  蒋媒连忙答应,同着太公并许成一齐来到大厅坐下。蒋媒忙向小童手中取回那筐子来递与任太公,遂说道:“太公你且看看原不成个东西,不过尽些敬心而己。”任太公连称“不敢”,用手接过筐子来一看,上面盖着一块红绫,一对金花,便伸手拿起,顺手放在桌子上。筐子里放着十来个精致点心,蒋媒婆在旁凑趣道:“太公你吃一个尝尝。”任太公一则从庄上来还未曾用过饭,此时腹中正在空饥;二则又见点心精巧,老人家多嘴馋,又见蒋媒婆在傍凑趣,不觉就拈起一个来放在口中。家童已携出茶来,任太公一面便让他二人饮茶,自己亦取茶一盏饮,慢慢的送着点心饼儿,遂吃遂说:“好点心!真是清香满口。”蒋媒婆又装疯作狂的取过那一对金花,走上前与任太公戴上,口内笑说道:“有趣!有趣!今日取个吉利,等老身明日寻一位好姨奶奶来,与太公生一位公子罢。”任太公只当他取笑,遂口中说道:“只怕不能了。”许成忙取那一块红绫披在任太公的身上,二人便一齐跪倒叩头,口中称贺道:“恭喜太公,贺喜太公。”任太公见此情形,忙问:“你二人如何这般取笑?”忙伸手来扶二人。二人站起身形,口呼:“太公,我们二人实说了罢。这是周国公送来与员外的。国公爷有位公子,想要聘娶员外家的小姐为妻,今年也是十六岁,择定日期太速,惟恐员外不允。若依小妇人看起来,员外爷虽是乡宦,周国公乃是一家国,此婚正可相配,员外爷休怪莽撞。”任太公闻言,方晓这是诓亲之计。心中着恼,说道:“婚姻大事非同小可也,须两家情愿,难道他倚仗国公之势欺压平民,我就害怕不敢阻婚,即许他婚姻不成?你等用圈套诓亲,并未从先说明,老汉偏偏不允这门亲事,看他把我怎样摆布?”蒋媒婆闻言含笑说道:“太公不须着恼,这位就是他的家人,是协同我来的。小妇人也曾向国公爷说过,惟恐你老人家不允亲事,国公爷也曾说道:‘不妨碍。若不允这门亲事,我定必经官告他用邪法妖术破我的阴阳八卦。’太公爷,你老思想思想,朝歌城内大小官员哪一位不与他交好?允了亲事是两全齐美,国公爷的威名亦辱不了太公爷的门风;如执拗不允,小妇人恐太公爷要吃亏,小姐献丑。太公爷你老再思再想。”任太公闻听这一夕话,默默无言,沉吟暗想:“悔不该令女儿多管闲事,我如今若不依允亲事,他若告到当官,我有输无赢,定然吃亏。我又嘴馋,吃了他的喜饼,我的女儿也得抛头露面,上堂见官出丑。”回思再想:“我的女儿今已长成,也得择婿相配,现今与国公之子匹配,也算荣耀,面上增光。”想到其间,遂向二人说道:“周国公喜与老汉结亲,岂不有允从之理?终然贵贱不敌,而且这姑爷也未相过,迎娶日期又太速。”蒋媒婆闻言笑道:“太公与国公结亲就算同体,况且他家来先就太公这公子是娇生贵养,自然貌美。只有日期太速些,周公爷也想到这里,向我们言过:“若任亲家翁嫌日期太速,令我们代话,勿须制办妆奁,一概不用,公爷府内所有什物一概不缺,只要小姐一身至期过门就是了。”任太公闻言欢喜道:“既然如此,还须老汉我到后院对我老妻说知,商量商量才是。我一人也难作主。”蒋媒笑道:“夫为妻纲,太公允了亲事,自然老安人也允许,我们就此回复国公爷的喜信。”说:“许管家大叔,太公这里应许了这门亲事。”此刻许成心中会意,说:“蒋嫂子咱二人一同回复国公爷去罢。”言毕一俦走了。任太公独自一人呆呆的坐在厅堂上,想来想去心中觉着攀高结贵,畅然喜悦,哪晓得忘却内里的利害。笑盈盈来至内宅。
  任太太见太公喜现于色,便立起身来问道:“员外回来满面喜容,为何头上插着两枝金花,肩上又披着一块红绫?今日还是与人家作赞礼郎?还是又娶了姨奶奶?我未听说,簪花披红就拜过天地了。”任太公含笑回答:“安人你都猜不中。老汉有喜,你也有喜。”老夫妇二人坐下,太公就将周国公差人前来求亲的话细细说了一遍:“你每日说女儿是贵相,如今果应你之言,作了贵人。你我老夫妻也沾些女儿的光彩。”任太太说:“只是一件,不备妆奁却不成礼款。”任太公笑道:“咱女儿日用衣服物件哪一样皆是新的,其余俟三日后再办起妆奁送去也缓开手了,也不算迟。我同你去到花园对女儿说知,也令他欢喜欢喜。”老安人闻言说:“言之有理。”便一同来至桃花园。
  见桃花女独自一人携着花罐在那厢浇那桃树,老夫妇齐说道:“女儿何须自己浇树,令侍女浇溉可也。”桃花女抬头见爹娘走进桃园,连忙放下花罐迎接爹娘,一同上了花亭落坐。桃花女见太公簪花披红,便笑问道:“今日爹娘有何喜事,簪花披红起来?”任安人便先接言道:“我两老之喜俱是我儿你携带的。”遂将“周国公差人来求亲,你爹爹已许他十九日出门”的话说了一遍。桃花女未等说完,早已杏脸焦黄,“哎哟”一声,身不由己在椅上跌扑在地。
  不知桃花女性命如何,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