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会牵牛意若何,须邀织女弄金梭。
年年乞与人间巧,不道人间巧更多。
话表桃花小姐一闻父母之言,将自己许了周家,明知周国公诓亲,不待父母说完,面如淡金,坐立不定,倒仆在地。正是:娇花经雨低无力,弱柳临风舞不胜。
任太公老夫妇二人只唬的魂不附体,连忙一齐上前抱扶起,忙问道:“我的娇儿,何故如此?”桃花女坐定,慢启朱唇说道:“爹娘作事并不三思,落人圈套之中。这是周公之计谋,如今既中其计,少不得孩儿于他争斗。”老夫妇忙问:“何以见得?”桃花女道:“孩儿算的周公并无公子,夫人又是早亡,膝下只有十六岁之女。三日之中要娶孩儿过门,大约是为彭家哥哥之事所为。孩儿破了他的八卦,他羞恼变成怒,今日来求亲,想着暗用法术制孩儿于死地。从此孩儿要与父母永别,再无见面之期了。”任太公夫妇闻言,只唬的惊骇发怔,半晌说道:“好端端的喜事,吾儿何出此不吉之言?”桃花女非是凡人,料事如见。闻父母心疑相问,忙掐指循纹一算,已明透洞理。向父母言道:“十九日是诸凶神下降大败的日期,周公择此日娶亲,是要冲死孩儿。”太公闻言大怒道:“周公如此可恶,用法相害,为父不要这条老命了,与他拚了罢!”言罢把头上的、身上的花红掳下来,揉的稀烂,抛在就地。桃花女见此光景,暗说:“不好,我既奉玉旨下凡来破周公之法,料躲不过,不如稳住二老之心,免他着急。”遂说道:“爹娘放心,此乃天数,孩儿也不怕他。父母养孩儿一场,并无享孩儿膝下承欢,竟负却父母劬劳大恩。”任太公夫妇闻言含泪道:“这样不利的凶日,如何依允的?”桃花小姐道:“别人遇此凶日有害,女儿可能破解。别人之事尚能救脱,今日临到自己身上,难道反不会救解?爹娘放心,女儿不怕,此去不过三日,儿便回来。只是须向周公给孩儿要几件东西,便依他的日期。”太公闻言反忧为喜,忙问道:“向周公要什么东西,快快说来,为父的好令蒋媒婆去向周公处索取。”桃花女说:“也不是奇难的物件,只要他二尺红绫;花轿上要绣八洞神仙之像;要用五色彩绸结成空的宝瓶一对,内贮五谷;熨斗一个。花轿一到他门前,急用檀香柏叶烧着,放在熨斗内,令他家人一名提着慰斗绕轿三匝,花轿方可进门。二门上要马鞍一个,方斗一个,新人下轿跨过马鞍,然后方可拜天地。再要他家自大门起直布彩毡到内堂,新人若一下轿脚不准沾地。还要他家的彭剪前来听候我们使唤。若周公有一件不允,父亲你可就说只可令他家公子亲来入赘,若不照此急备周全,那时再向他拚命毁婚也不迟晚。”任太公闻听一一记清,取过文房四宝逐一件件开写周全,皆遵着女儿所言之物件件无差开列明白。老夫妻二人又知女儿有回天的本领,不惧周公,定然无妨,便将忧愁抛去,又跟问桃花女道:“女儿,你既然能破周公的法术,我二老夫妇也自然放下心来。待蒋媒婆来时,为爹娘的令他向周公要取这些东西,我儿若是抵不住周公的法术,即速说明,为父的好向他拚命赖婚。”桃花女说:“爹娘勿须多虑,照单办理就是了。”任太公夫妇闻言,欢欢喜喜的走出后园。桃花女在桃园中打点破周公的法,这且不题。
再说蒋媒婆同许成回国公府见了周公,就将任太公许亲,十九日过门的话说了一遍。周公闻言大悦,赏了蒋媒婆银子,又赏许成十两白银。惟恐任太公夫妻反悔,吩咐蒋媒婆同许成登时备全聘礼、酒盒各物,又唤府中几个仆妇从人抬着聘礼跟随,竟到任太公家下礼物,牵羊担酒,纷纷嚷嚷来到任府。
任太公便令众从人在外厅上待茶,女客让至内堂待茶,所来的礼物也不过目,一概令人抬入大厨房内去。蒋媒婆同着几个仆妇走进内房,朝上叩头贺喜,任太公责斥蒋媒婆道:“我且问你,你为何办这等糊涂事?你受人之托前来诓亲,我亦不能恼恨,就是不该择于十九日迎娶。周公爷是位明理之人,为何不查看明白,竟以纸棺材糊糊涂涂来瞒我,我如今也不追究这十九日的诸恶凶煞之期。你回去向周国公说明:这有红单一纸,上写的是届期上轿、下轿所用的东西,若少一件不给预备,莫怪老夫悔口退亲。我也不怕国公去告当官,那时我情愿吃官司。”蒋媒婆忙接言安慰道:“太公太太请息怒望安,若要什么东西就怕世上没有,如果世上有的,小妇人包管周公爷必办齐备,决不食言。”任太公说道:“也不是世上没有的,这红单上开写明白,你将红单拿了去与公爷看,照单办理,不缺一件方可成婚。”蒋媒婆接单说道:“我不识字,求太公念一念我听。”太公将红单念了一遍,蒋媒婆笑说:“我只道天上少有,地下缺无,原来是这些东西。不难,不难,包在小妇人身上,不少一件。”太公说道:“非是老夫罗嗦,皆因日期太凶,理当我须食言赖婚,略公爷乃是公侯贵人,大约不能吝啬,不办此举。”蒋媒婆“诺诺”连声,忙同众人拜别飞奔回府。
见了周公说道:“任家好心灵,好像他们有耳报神一般,公爷的事他先知晓。”口内说着,把红单递给周公:“这是任太公所要之物,皆在上面写着了。”周公闻言接单一看,说道:“不难,一一依他。你再到任家回复此信,就说本爵件件依允,临期令彭剪送过府去,且任他使唤就是了。”蒋媒婆领命,又往任太公府中送了回音。
原来周公的《天罡神书》只有占算之法,并无破解之术,故此周公将桃花女所要的东西皆看轻了,未放在心上。十八日黄昏时候,周公独自坐在书房之内,掐算那些凶神恶煞下降的方位,就知四绝、四灭星在东北,丧门、吊客在北,天罗、地网在东,黄幡、豹尾在南,病符、死符在西,心中大悦。暗想:“群凶聚合,又与本爵这所宅房甚合方向,不用拘齐之力。若是别人,只用一二位凶煞,他的性命就难保;本爵想这桃花女必然有些本事,况且又要了许多东西,安知不是解法?倘被他弄了手段,逃脱此难,反显出他之能,本爵有何面目见人?不若再做个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量这些凶神恶煞下降的方向他必算不出,本爵何不再拘二位凶神?就将丧门、吊客移在前面,将哭丧神移在正北,有何不可?桃花女这个阴人的花轿一过,勿论遇着那一位凶神恶煞,就把这个狗贱的性命结果了!他纵有法术,也令他顾此失彼,也顾不了许多。”主意已定,忙去沐浴更衣,取了《天罡神书》揣在怀中,手提天罡宝剑来到后花园中,吩咐小童们预备下桌子、香花、灯烛、黄纸、新笔、朱砂等物放在桌案之上,吩咐侍从人等俱各退出花园,不准在外窥看。自己将园门关闭。
候至天交三鼓,周公走至桌案之前,把头上金冠摘下,将发际披散开,把《天罡神书》从怀取出,照定上面符篆,用新笔填饱朱墨在黄纸上“唰唰唰”书了几道灵符,放下朱笔,右手提天罡剑,左手焚符,口中念咒,用天罡剑一指空中,起了一阵怪风。风声已过,从空中落下一朵烟云,半云半雾,露出一位天将。怎见得:头戴金盔生煞气,面如墨染竖浓眉,眼似鳌山灯两盏,一部胡须硬如针。
竹节钢鞭手内擎,上天敕旨封大帅,“黑煞”二字鬼神惊!
云摩响处,法身立在法桌之外,躬身问道:“法官唤吾神哪边使用?”周公用剑遮面,口尊:“上圣,无事不敢亵渎尊神。明日巳时乃桃花女出嫁之期,借仗神威在任太公家候桃花女上轿时,可用钢鞭将桃花女打死轿内,再请尊神归本位。”“谨遵法旨。”黑煞神去讫。周公把第二道灵符焚化。从空中来了一位披头散发、身穿重孝,右手提着黄磁罐、左手拿着哭丧棒,这位神专管人间丧事,乃是丧门正神。躬身问道:“法官有何差遣?”周公遮了面门说:“无事不敢亵渎,明日巳时桃花女的彩轿到门,上圣在大门守候。桃花女下轿时,仗尊神威灵将桃花女冲死,尊神再请回本位。”丧门神遵法谕,化一阵风去了。周公忙焚化第三道灵符,将吊客神请来在大门右首把守,须把桃花女冲死,方许回归本位。周公复又焚化第四道灵符。
未知请哪一位尊神,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恼婚姻需索聘物请凶煞中毒施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