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颐菴文选》二卷(两淮盐政采进本)
明胡俨撰。俨字若思,南昌人。洪武末以举人授华亭教谕。永乐初擢翰林院检讨,与解缙等同直内阁,迁国子祭酒。洪熙元年加太子宾客,致仕,家居二十年而卒。事迹具《明史》本传。史称俨少嗜学,於象纬、占候、律筭、医卜之术无不通晓。又称是时海内混一垂五十年,公卿大夫彬彬多文学之士。俨馆阁宿儒,朝廷大著作多出其手。纂修《太祖实录》、《永乐大典》皆为总裁官。而以议论戆直,为同僚所不容。故久於国学,未能大用。其诗颇近江西一派,词旨高迈。
寄托深远。与“三杨”之和平安雅者气象稍殊。文章则得法於熊钊,钊学於虞集,授受渊源,相承有自。故其气格高老,律度谨严,可以追踪作者,卓然为明初之一家。《明史艺文志》载《颐菴集》本三十卷。此集诗文各止一卷,乃后人选本,非其全帙。然尝鼎一脔,亦足以知其概矣。
△《青城山人集》八卷(两淮盐政采进本)
明王璲撰。璲字汝玉,长洲人。洪武中举浙江乡试,以荐摄府学教授,改应天训导。永乐初,擢翰林五经博士,官至左春坊左赞善。后坐解缙累,下诏狱瘐死。洪熙初,赠太子宾客,谥文靖。事迹附见《明史邹济传》。史称璲少从杨维桢学。尝应制撰《神龟赋》,璲第一,解缙次之。其文采为当世所重。
然所著诗稿散佚。正统十二年其孙钅堂始裒次为编,其姻家华靖删定为八卷,即此本也。《静志居诗话》称其诗不费冥索,斤斤唐人之调。吴人徐用理集永乐后诗家三百三十人,以璲压卷。今观其诗,音节色泽,皆合古格,诚有拟议而不能变化者。然当元季诗格靡丽之馀,能毅然以六代、三唐为楷模,亦卓然特立之士,又不得以王、李流弊预绳明初人矣。
△《东里全集》九十七卷、《别集》四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明杨士奇撰。士奇有《三朝圣谕录》,已著录。明初“三杨”并称,而士奇文章特优,制诰碑版,多出其手。仁宗雅好欧阳修文,士奇文亦平正纡馀,得其仿佛。故郑瑗《井观琐言》称:“其文典则,无浮泛之病。杂录叙事,极平稳不费力。后来馆阁著作,沿为流派,遂为七子之口实。”然李梦阳诗云“宣德文体多浑沦,伟哉东里廊庙珍”,亦不尽没其所长。盖其文虽乏新裁,而不失古格。
前辈典型遂主持数十年之风气,非偶然也。集分正、续二编。正集所载较少,续集几至倍之。其《别集》四种,一即《代言录》,一为《圣谕录》,一为《奏对录》,一为士奇传志诸文,缀於末为《附录》。李东阳《怀麓堂诗话》曰:“杨文贞《东里集》,手自选择,刻之广东,为人窜入数首。后其子孙又刻为续集,非公意也。”然则《续集》乃士奇所自芟弃,非尽得意之作。以其搜罗较富,往往有足备考核者,故仍其旧并录之焉。
△《杨文敏集》二十五卷(福建巡抚采进本)
明杨荣撰。荣有《后北征记》,已著录。荣当明全盛之日,历事四朝,恩礼始终无间。儒生遭遇,可谓至荣。故发为文章,具有富贵福泽之气。应制诸作,沨沨雅音。其他诗文,亦皆雍容平易,肖其为人。虽无深湛幽渺之思,纵横驰骤之才,足以震耀一世。而逶迤有度,醇实无疵,台阁之文所由与山林枯槁者异也。与杨士奇同主一代之文柄,亦有由矣。柄国既久,晚进者递相摹拟,城中高髻,四方一尺。馀波所衍,渐流为肤廓冗长,千篇一律。物穷则变,於是何、李崛起,倡为复古之论,而士奇、荣等遂为艺林之口实。平心而论,凡文章之力,足以转移一世者,其始也必能自成一家,其久也亦无不生弊。微独东里一派,即前后七子亦孰不皆然。不可以前人之盛,并回护后来之衰;亦不可以后来之衰,并掩没前人之盛也。又何容以末流放失,遽病士奇与荣哉。
△《省愆集》二卷(江西巡抚采进本)
明黄淮撰。淮字宗豫,永嘉人。洪武丁丑进士,除中书舍人。燕王篡位,命入直文渊阁,升翰林院编修,累进右春坊、大学士,辅皇太子监国。为汉王高煦所谮,坐系诏狱十年。洪熙初复官,授武英殿大学士,累加少保,卒谥文简。事迹具《明史》本传。淮当革除之际,身事两朝,不免为白圭之玷。史又言淮性颇隘,同列有小过,辄以闻。解缙之死,淮有力焉。人品亦不甚醇。然通达治体,多所献替。其辅导仁宗,从容调护,尤为有功。虽以是被谤获罪,而赐环以后,复跻禁近。迨至引年归里,受三朝宠遇者,又数十年。遭际之隆,几与“三杨”相埒。其文章舂容安雅,亦与“三杨”体格略同。此集乃其系狱时所作,故以《省愆》为名。当患难幽忧之日,而和平温厚,无所怨尤,可谓不失风人之旨。
故特存之,以见其著作之梗概。至其《退直》、《入觐》、《归田》三稿同编为《介庵集》者,门径与“三杨”不异。《东里》诸集既已著录,则是可姑置焉。
△《金文靖集》十卷(江西巡抚采进本)
明金幼孜撰。幼孜有《北征录》,已著录。幼孜在洪武、建文之时,无所表见。至永乐以迄宣德,皆掌文翰机密,与杨士奇诸人相亚。其文章边幅稍狭,不及士奇诸人之博大,而雍容雅步,颇亦肩随。盖其时明运方兴,故廊庙赓飏,具有气象,操觚者亦不知也。《千顷堂书目》载《幼孜集》十卷,又《外集》一卷,又《北征集》一卷。今《外集》未见。朱彝尊《静志居诗话》称其《北征集》,大漠穷沙,靡不身历,时露悲壮之音。则彝尊犹及见之,今亦未见。是编为其子昭伯所辑,诗文多应制之作,盖即黄虞稷所谓十卷之本。别冠以《三朝恩荣录》一卷,则其敕谕、诰命、祭文、像赞、神道碑之属。幼孜事迹已详《明史》。核以本传,多其子孙夸侈之词,无关考证,今删去不载,惟以本集著录焉。
△《夏忠靖集》六卷、《附录》一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夏原吉撰。原吉字维喆,湘阴人。以乡荐游太学,选授户部主事。燕王篡位,原吉降附。后官至户部尚书。谥忠靖。事迹具《明史》本传。原吉诗文集六卷,载於《明史艺文志》,与此集卷数相合,盖即旧本。后附《遗事》一卷,为其孙廷章所辑。刊版久佚。此本乃国朝康熙乙酉,潘宗洛提督湖广学政时得其裔孙之所藏,重为校刊。前有《杨溥序》,称其诗文平实雅淡,不事华靡。考原吉以政事著,不以文章著。洪、永之际,作者如林。以原吉位置其间,尚未能并骛中原,齐驱方驾。然致用之言,疏通畅达,犹有淳实之遗风。以肩随杨士奇、黄淮诸人,固亦无愧也。
△《抑庵集》十三卷、《后集》三十七卷(两淮盐政采进本)
明王直撰。直字行俭,泰和人。永乐甲申进士。正统间拜吏部尚书。天顺初以老疾乞休。卒谥文端。事迹具《明史》本传。直当景帝易储之时,持之不坚,为平生之遗憾。然于谦当国,亦不能争,其中殆有难言者。至於初谏亲征,继力争遣使迎英宗,侃侃不挠,至以出使自任,大节究为不愧。其器识厚重,在铨曹十六年,奉职公允,亦称名臣。诗文典雅纯正,有宋元之遗风。自永乐初为庶吉士,即承命入阁,典司制诰。后在翰林二十馀年,朝廷著作多出其手。当时与王英齐名,有“西王”、“东王”之目。而直尤为老寿,岿然负一代重望。萧鎡作是集《序》,称其文汗漫演迤,若大河长川,沿洄曲折,输写万状。盖明自中叶以后,文士始好以矫激取名。直当宣德、正统间,去开国之初未远,淳朴之习,犹未全漓。文章不务胜人,惟求当理。故所作貌似平易,而温厚和平,实非后来所及。虽不能追古作者,亦可谓尚有典型者矣。集为其子检讨所编。成化初,其次子稙复加校订,而以原集未录及致仕后所作别为《后集》云。
△《运甓漫稿》七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李昌祺撰。昌祺名祯,以字行,庐陵人。永乐甲申进士,选庶吉士,授礼部郎中。(案明初六科皆有庶吉士,不止翰林有之,故得以直授郎中。)历官广西、河南左布政使。事迹具《明史》本传。是编皆古近体诗并诗馀,乃天顺三年吉安教授郑纲所编。史称昌祺预修《永乐大典》,凡僻书疑事,人多就质。其诗清新华赡,音节自然。《陈循序》称其本之以理,充之以气,故雅淡清丽,宏伟新奇,无不该备。不必远较於古,就今而论,千百之中不过数辈。曹安《谰言长语》极推其《题文丞相研》一首。朱彝尊《静志居诗话》亦谓李祯诗务谢朝华,力启夕秀。取材结体,颇与段柯古相似。盖由其一变绮靡纤巧之习,而以流逸出之。故别饶鲜润,迥异庸芜。郑瑗《井观琐言》乃曰:“李布政昌祺,人多称其刚毅不挠。尝观其《运甓诗稿》,浮艳太逞,不类庄人雅士所为,所谓枨也欲,焉得刚”云云。是《梅花》一赋,足累宋璟之生平矣。执文章正宗一编以进退古今之作者,不亦隘乎。惟其中《驺虞歌》、《汴城阅武》诸篇,或稍伤俚俗。然论一篇之诗,当字铢句两而求之。论一家之诗,则当统观其全局,不以一二章定工拙也。
△《古廉集》十一卷、《附录》一卷(浙江孙仰曾家藏本)
明李时勉撰。时勉本名懋,以字行,安福人。永乐甲申进士,官至国子监祭酒。卒谥文敬,成化中改谥忠文。事迹具《明史》本传。时勉学术刚正,初以三殿灾,条上时务忤成祖,继以奏上六事忤仁宗,终以不附王振为所构陷。前后濒死者三,而劲直之节始终如一。其在国学,以道义砥砺诸生,人才蔚起,与南京祭酒陈敬宗号“南陈北李”,而时勉尤为人望所归,明以来,司成均者莫能先也。
至其为文,则平易通达,不露圭角,多蔼然仁义之言,岂非以躬行实践,所养者醇,故与讲学之家骄心盛气以大言劫伏者异欤。其所著作,以当代重其为人,脱稿多为人持去,故所存者无多。此集乃成化中其门人戴难所编,其孙长乐知县容所刊,并以墓志、传赞之类附录於末焉。
△《梧冈集》八卷(安徽巡抚采进本)
明唐文凤撰。文凤字子仪,号梦鹤,歙县人。与祖元父桂芳俱以文学擅名。
永乐中荐授兴国县知县,改赵府纪善,卒年八十有六。文凤宰兴国,著有政绩。
泰和刘鸿尝为作《贤令祠记》,见程敏政所编《唐氏三先生集附录》中。其诗文亦丰缛深厚,刊落浮华,能不失其家法。其五世孙泽撰《墓表》云:“先生著述在乡校者曰《朝阳类稿》;在兴国者曰《政馀类稿》,又曰《章贡文稿》;在藩府者曰《进忠类稿》;在洛阳者曰《洛阳文稿》;归田后曰《老学文稿》。”
今此编所存者止诗四卷、文四卷,盖不逮十之三四,然亦足见其大凡矣。
△《曹月川集》一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明曹端撰。端有《太极图说述解》,已著录。明初理学,以端与薛瑄为最醇。
《瑄诗文集》、《读书录》等皆传於世。而端之遗书散佚几尽,其集亦不复存。
此本为国朝仪封张伯行裒辑而成。首以《夜行烛》,次《家规辑略》,次《语录》,次《录粹》,次《序》七篇,次诗十五首。《夜行烛》、《家规》二序不冠本书,而别载於后诗之中,间以《太极图赞》一篇,皆非体例。盖编次者误也。末附诸儒评语及张信民所纂《年谱》。端诗皆《击壤集》派,殊不入格,文亦质直朴素,不以章句为工。然人品既已醇正,学问又复笃实,直抒所见,皆根理要,固未可绳以音律,求以藻采。况残编断帙,掇拾於放失之馀,固宜以其人存之矣。
△《薛文清集》二十四卷(大学士于敏中家藏本)
明薛瑄撰。瑄有《读书录》,已著录。是集为其门人关西张鼎所编。初,瑄集未有刊本。瑄孙刑部员外郎禥以稿付常州同知谢庭桂,雕版未竟而罢。弘治己酉,监察御史杨亨得其稿於毗陵朱氏,鼎又从亨得之。字句舛讹,多非其旧。
因重为校正,凡三易稿而成书。共得诗文一千七百篇,釐为二十四卷。鼎自为序,引朱子赞程子“布帛之文,菽粟之味”二语为比,殆无愧词。考自北宋以来,儒者率不留意於文章。如邵子《击壤集》之类,道学家谓之正宗,诗家究谓之别派。
相沿至庄之流,遂以“太极圈儿大,先生帽子高,送我两包陈福建,还他一疋好南京”等句,命为风雅嫡派。虽高自位置,递相提唱,究不足以厌服人心。
《刘克庄集》有《吴恕斋文集序》曰:“近世贵理学而贱诗赋。间有篇咏,率是语录讲义之押韵者耳。”则宋人已自厌之矣。明代醇儒,瑄为第一。而其文章雅正,具有典型,绝不以俚词破格。其诗如《玩一斋》之类,亦间涉理路。而大致冲澹高秀,吐言天拔,往往有陶、韦之风。盖有德有言,瑄足当之。然后知徒以明理载道为词,常谈鄙语,无不可以入文者,究为以大言文固陋,非笃论也。
△《两溪文集》二十四卷(江西巡抚采进本)
明刘球撰。球字求乐,更字廷振,安福人。永乐辛丑进士,授礼部主事,以杨士奇荐,入侍经筵,改侍讲。后忤王振,下诏狱,为振党马顺就狱中支解死。
景泰初,赠翰林学士,谥忠愍。事迹具《明史》本传。是编皆所作杂文。球殁后二十八年,其子广东布政司参政钺所编,彭时、刘定之皆为之序。当王振盛时,侯伯公卿,惴惴趋风恐后。而球以一文弱词臣,仗大义以与之抗,至死屹不少挠。
沈德符《野获篇》记其见害之后,犹为厉於马顺家。《明史》亦载其事於本传。
是其刚毅之气,亘生死而不可磨灭。今观其文,乃多和平温雅,殊不类其为人。
其殆义理之勇,非气质用事者欤。然味其词旨,大都光明磊落,无依阿淟涊之态,所谓君子之文也。虽残章断简,犹当宝贵。况全集裒然具存,固宜亟为采录,以风厉名教者矣。
△《于忠肃集》十三卷(直隶总督采进本)
明于谦撰。谦字廷益,钱塘人。永乐辛丑进士,授御史,历官兵部尚书。英宗复辟,为徐有贞、石亨等诬陷,弃市。成化初,追复原官。弘治初,赠特进光禄大夫、柱国、太傅,谥肃愍。万历中,改谥忠肃。事迹具《明史》本传。倪岳作谦神道碑,称“谦平生著述甚多,仅存《节菴诗文稿》、《奏议》各若干卷。
祸变之馀,盖千百之什一”云云。是其殁后遗稿已多散佚。世所刊行者,乃出后人掇拾而成,故其本往往互有同异。《明史艺文志》载谦《奏议》十卷、《文集》二十卷。又嘉靖中河南刊本诗文共八卷,而无疏议。此本前为《奏议》十卷,分《北伐》、《南征》、《杂行》三类,与《艺文志》合。后次以《诗》一卷、《杂文》一卷、《附录》一卷,与《艺文志》迥异,与嘉靖刊本亦迥异。盖又重经编次,非其旧本也。谦遭逢厄运,独抱孤忠,忧国忘家,计安宗社。其大节炳垂竹帛,本不藉文字以传。然集所载奏疏,明白洞达,切中事机,较史传首尾完整,尤足觇其经世之略。至其诗风格遒上,兴象深远,虽志存开济,未尝於吟咏求工,而品格乃转出文士上,亦足见其才之无施不可矣。又案王世贞《名卿绩记》及李之藻序谦集,皆谓谦尝再疏请复储。今集中实无此疏,《明史》亦不著其事。
惟倪岳《神道碑》称:“景帝不豫,谦同廷臣上章乞复皇储。”是当时所上乃廷臣公疏,非谦一人,故集中不载其稿。世贞等专属之谦,殆亦考之未审欤。
△《兰庭集》二卷(两淮盐政采进本)
明谢晋撰。晋字孔昭,吴县人。工画山水,尝自戏为谢叠山。其名《明诗综》作晋,而集末《赠盛启东》一首,乃自题“葵邱谢缙”。又附见《沈大本诗》一首,题作“寄谢缙”。案《易象传》称“明出地上晋”。《杂卦传》称“晋,昼也”。以其字孔昭推之,作“晋”有理,作“缙”无义,本集或传写之误耶。其始末不甚可考。集中有《承天门谢恩值雨诗》,则尝以布衣应徵者也。卷首有汝南周传、浚仪张肯二《序》。《肯序》称晋诗二百馀篇,而此集所存乃不下四五百篇。考《张序》作於永乐甲申,而集末有永乐丁酉十月既望之作。丁酉上距甲申凡十四载,积诗之多,宜过於《肯序》所云。《传序》谓姑苏之诗,莫盛於杨孟载、高季迪,而孔昭得二君之旨趣。《肯序》亦谓其得性情之正,而深於学问,然则晋不特以绘事传矣。
△《古穰集》三十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明李贤撰。贤有《天顺日录》,已著录。贤为英宗所倚任,自“三杨”以来,得君未有其比。虽亦颇有所辅助,而抑叶盛,排岳正,摈张宁,不救罗伦诸事,颇为史所讥议。其相业盖在醇疵之间。文章非所注意,谈艺者亦复罕称。然其时去明初未远,流风馀韵,尚有典型。故诗文亦皆质实娴雅,无矫揉造作之习。此集为其婿程敏政所编。凡《奏疏》二卷,《书》一卷,《记》二卷,《序》三卷,《说》、《题跋》一卷,《神道碑》四卷,《墓碑》、《碣》一卷,《墓表》二卷,《墓志》二卷,《行状》、《传》一卷,《祭文》、《铭箴》、《赞赋》、《哀辞》一卷,《古今体诗》二卷,《和陶诗》二卷,《天顺日录》三卷,《杂录奏疏杂文》三卷。中多记载时事,亦有足备史乘参核者,未可弃也。其《天顺日录》有本别行,兹以原本编入集中,仍并录之焉。
△《武功集》五卷(浙江汪启淑家藏本)
明徐有贞撰。有贞初名珵,字元玉,吴县人。宣德癸丑进士,官至兵部尚书,兼华盖殿大学士,封武功伯。寻下狱戍金齿,放归,久之乃卒。事迹具《明史》本传。有贞究心经济,於天官、地理、兵法、水利、阴阳、方术之书无不博览,惟倾险躁进,每欲以智数立功名。与石亨等倡议夺门,侥倖孤注之一掷,幸而得济,又怙权植党,威福自专,卒亦为人构陷。所谓君以此始,必以此终,实深为君子所诟病。祝允明为有贞外孙,所作《苏谈》,往往回护,其词究不足以夺公论也。然其幹略本长,见闻亦博。故其文奇气坌涌,而学问复足以济其辨。
集中如《文武论》、《制纵论》及《题武侯像、出师表》诸篇,多杂纵横之说。
学术之不醇,於是可见;才气之不可及,亦於是可见。拟诸古人,盖夏竦《文庄集》之流。遗编具存,固不必尽以人废也。至其诗,则多在史馆酬应之作,非所擅长。集中《羽林子》二首,《静志居诗话》谓源出右丞,然语亦平平,仅具唐人之貌。人各有能有不能,存而不论可也。
△《倪文僖集》三十二卷(副都御史黄登贤家藏本)
明倪谦撰。谦有《朝鲜纪事》,已著录。据《李东阳序》,谦所著有《玉堂稿》一百卷、《上谷稿》八卷、《归田稿》四十二卷、《南宫稿》二十卷,又有奉使朝鲜之作为《辽海编》,别行於世,今皆未见。此本凡赋辞、琴操、古今体诗、诗馀十一卷,颂、赞、表、笺、箴、铭一卷,文二十卷。盖谦所自编,於生平著作,汰存六之一者也。三杨台阁之体,至弘、正之间而极弊,冗阘肤廓,几於万喙一音。谦当有明盛时,去前辈典型未远,故其文步骤谨严,朴而不俚,简而不陋,体近“三杨”而无其末流之失。虽不及李东阳之笼罩一时,然有质有文,亦彬彬然自成一家矣,固未可以声价之重轻为文章之优劣也。
△《襄毅文集》十五卷(副都御史黄登贤家藏本)
明韩雍撰。雍字永熙,吴县人。正统壬戌进士,官至右佥都御史,总督两广。
正德间谥襄毅。事迹具《明史》本传。明自正统以后,正德以前,金华、青田流风渐远,而茶陵、震泽犹未奋兴。数十年间,惟相沿台阁之体,渐就庸肤。雍当其时,虽威行两广,以武略雄一世,不屑屑以雕章绘句为工。而英多磊落之气,时时发见於文章。故虽未变体裁,而时饶风骨。其杂文亦高视阔步,气象迥殊。
韩愈所谓独得雄直气者,殆於近之。朱彝尊《明诗综》但称雍有集而不著集名,所录雍诗一篇,又非佳作。其《赐游西苑记》,《日下旧闻》亦不载。《静志居诗话》绝无一字及雍,殆偶未见斯集欤。
△《白沙集》九卷(江西巡抚采进本)
明陈献章撰。献章字公甫,新会人。正统丁卯举人,以荐授翰林院检讨,追谥文恭。事迹具《明史儒林传》。是集为其门人湛若水校定,万历间何熊祥重刊之。凡文四卷,诗五卷,行状、志、表附於后。史称献章之学以静为主。其教学者但令端坐澄心,於静中养出端倪,颇近於禅,至今毁誉参半。其诗文偶然有合,或高妙不可思议;偶然率意,或粗野不可响迩,至今毁誉亦参半。《王世贞集》中有《书白沙集后》曰:“公甫诗不入法,文不入体,又皆不入题,而其妙处有超出法与体与题之外者。”可谓兼尽其短长。盖以高明绝异之姿,而又加以静悟之力,如宗门老衲,空诸障翳,心境虚明,随处圆通。辨才无碍,有时俚词鄙语,冲口而谈;有时妙义微言,应机而发。其见於文章者亦仍如其学问而已,虽未可谓之正宗,要未可谓非豪杰之士也。
△《类博稿》十卷、《附录》二卷(浙江汪汝瑮家藏本)
明岳正撰。正有《类博杂言》,已著录。天顺复辟以后,夺门诸臣,挟功骄恣。帝心畏之,而不敢遽图。正以书生支撑其间,欲设计以离曹吉祥、石亨之交。
事不能成,反为所中,至於窜谪濒死。其策虽疏,其志要为忠荩。及群奸继败,又厄於李贤之媢嫉,沦落以终,姜桂之性,始终不改。嘉靖初,追赠太常寺卿。
制词有云:“嫉邪已甚,受谤浸深。左谪南荒,再编西戍。既而逆臣伏锧,正士赐环。拟陟卿曹,庶佥言之允协。出分符守,竟直道之难容。”纪其实也。其文章亦天真烂漫,落落自将。史称所草《承天门灾谕廷臣诏》,剀切感人,举朝传诵,足以见其一斑矣。是集为其门人李东阳蒐辑遗稿而成。凡诗二卷、杂文八卷。
又《附录》二卷,前一卷载诸人志铭、传赞等作,后一卷则东阳以叶盛所作志铭多所隐讳,为正《补传》也。《传》称:“正晚好《皇极书》,故所作《杂言》二篇,皆阐邵子之学。而诗亦纯为邵子《击壤集》体。”东阳《怀麓堂诗话》称“蒙翁才甚高,俯视一切,独不屑为诗。云既要平仄,又要对偶,安得许多工夫”云云,盖得其实。而《传》乃称以雅健脱俗,未免阿其所好。至称其文高简峻拔,追古作者,则不失为公评。正统、成化以后,台阁之体,渐成啴缓之音,惟正文风格峭劲,如其为人。东阳受学於正,又娶正女,其《怀麓堂集》亦称一代词宗,然雍容有馀,气骨终不逮正也。所谓言者心之声欤。
△《平桥稿》十八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郑文康撰。文康字时又,号介菴,昆山人。平桥其所居地也。集中或自署曰开封,其祖贯耳。《江南通志文苑传》称文康登正统戊辰进士。以父母继亡,遂绝意仕进,居家枕藉经史,操觚顷刻千言。稿成辄为人持去。其存者有《平桥稿》十八卷,即此本也。初刊於天顺辛巳,叶盛为之序。旧版久佚。康熙癸酉,其裔孙起泓又为重刊。凡诗五卷、文十三卷。其诗意主劝惩,词旨质直,颇近《击壤集》体,而温柔敦厚,蔼然可挹,要不失为风人之遗。文章亦不屑以修词为工,而质朴之中,自中绳墨,较其诗为尤胜。《江南通志》称所作多记载时事,有益劝惩。文尤简质有法度,殆非虚美。《静志居诗话》以文康比石介、尹洙,虽所造深浅不同,而意度波澜,亦庶几近之矣。
△《竹岩诗集》一卷、《文集》一卷、《补遗》一卷(福建巡抚采进本)
明柯潜撰。潜字孟时,号竹岩,莆田人,景泰辛未进士第一,官至詹事府少詹事,事迹具《明史》本传。潜在当时,负词林宿望,流风馀韵,荫映玉堂,尝就后圃结清风亭一区,手植双柏,数百年传为古迹,即所谓柯亭学士柏者也。柏已不存,而“柯亭”之号,得入《御制临幸翰林院诗》,其名益著。惟《文集》乃传本甚稀。据集首《董士宏序》,则原集在嘉靖中曾经刊版。然今福建所采进者,仅属抄本。又据《康太和序》,知当时已多阙佚。今则并《康序》中所称《记盆鱼》、《序愚乐》等作,亦俱未见,殆更为后人妄有刊削,弥致散亡。钞录亦多舛误,弥失其真。今就是集所存诗文各一卷,重为订正。并从郑岳《莆阳文献》、郑王臣《莆风清籁集》中录诗十首、文二首,为《补遗》一卷,附缀於末,以存梗概。其诗冲澹清婉,不落蹊径;文亦峻整有法度。盖其时何、李未出,文格未变,故循循轨度,犹不失明初先正之风焉。
△《彭惠安集》十卷、《附录》一卷(福建巡抚采进本)
明彭韶撰。韶有《政训》,已著录。韶正色立朝,岿然耆旧。其文虽沿台阁之体,而醇深雅正,具有根柢,不同於神瘠而貌腴。初名《从吾滞稿》。嘉靖中重刊,乃改题此名。然据郑岳原《序》,已有遗稿散佚之语,则似已非其旧本,故所收诗仅十馀首。如《明诗综》载其《临江词》一篇,指斥东里,慷慨激烈,足起顽懦,而此集不载。又《莆风清籁集》载其诗十五首,亦半从他书录入。是掇拾散亡,尚多未尽。特赖此一编,幸不至於全佚,是则校刊者之功耳。韶之风节虽不藉文章以传,然文章亦足以不朽。至其巡视浙江,兼理盐法,怜灶户之苦,绘八图上进,各系以诗,具有元结《舂陵行》、郑侠《流民图》之意,又不仅以词采工拙论矣。
△《清风亭稿》七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童轩撰。轩有《纪梦要览》,已著录。《千顷堂书目》载《清风亭稿》十卷。此本第一卷为骚赋,自二卷至七卷皆诗。其门人李澄所编。而刘珝、张弼评之。后有魏骥、杨守陈、沈周诸人题词。较《千顷堂书目》少三卷,未知为原本佚脱,为黄虞稷误记也。戴冠《濯缨亭笔记》称轩性寡合,不妄取予。居南京日,家人衣食或不给。惟王恕馈以米及白金,或不受。毗陵王亻与知其介,不敢致馈。
有以礼币求文者,导使诣轩,轩亦不纳。其人品本为高洁,其诗亦雅淡绝俗,然在明代不以诗名。殆正德以后北地、信阳之说盛行,寥寥清音,不谐俗尚故耶。
朱彝尊《明诗综》仅录其《忆金陵》五言律诗一首,未尽所长。又引周吉父之言,称其《九日诗》“黄菊酒香人病后,白蘋风冷雁来初”、《草堂诗》“草堂夜雨生科斗,花径春风叫栗留”两联,亦非其至。或彝尊偶未见其全集,亦未可知也。
轩别有《枕肱集》二十卷,又有《海岳涓谈》、《谕蜀稿》,《千顷堂书目》尚著录,今未之见,其存佚盖莫之详矣。
△《方洲集》二十六卷、附《读史录》四卷(两淮马裕家藏本)
明张宁撰。宁有《方洲杂言》,已著录。是集首有弘治四年仁和夏时正《序》,称《方洲集》四十卷。又有馀姚谢丕《续集序》,称“夏复拾林下之作为四卷”。
又有钱升募刻疏,称“僣作《补遗》”,是又在四卷外矣。而今本乃止二十六卷,合以所附《读史录》仅三十卷,或钱升重刊改并欤。宁官给事中,謇谔自持,六科章奏,多出其手,每有大议,必问张给事云何。石亨、曹吉祥恶之。会有边衅,奏使宣抚,竟谕定而还,其才略为一时所称。后以建言忤李贤,与岳正同调外,其气节尤为天下所重。虽一麾出守,蹶不复振,而屹然宿望,不在廊庙钜公下。
今观其奏疏诸篇,伟言正论,通达国体,不愧其名。他文亦磊落有气,诗则颇杂浮声,然亦无龌龊萎弱之态。观其使朝鲜日,与馆伴朴元亨登太平馆楼,顷刻成七言长律六十韵,殆由才调纵横,不耐沉思之故矣。
△《重编琼台会稿》二十四卷(副都御史黄登贤家藏本)
明邱濬撰。濬有《家礼仪节》,已著录。其文集世不一本。初其门人蒋冕等刻其诗曰《吟稿》,续又裒其记序表奏曰《类稿》。嘉靖中,郑廷鹄合二稿所载,益以所得写本,釐为十二卷,名曰《会稿》。天启初,其裔孙尔穀遴《类稿》十之二,增《会稿》十之三,并《吟稿》合刻,曰《重编会稿》,即此本也。虽不及《类稿》、《会稿》之完备,而简汰颇严,菁华具在,足以括濬之著作矣。濬相业无可称,其立朝与叶盛不相能,又与庄相恶,具载《明史》盛、二人《传》中。其嗾御医刘文泰陷王恕一事,虽其妻亦知其非,具载《明史恕传》。
讲学家以其力崇朱子,曲相回护,迄不能与公论争也。其两广平贼之策,言之凿凿,然韩雍力驳其说,竟奏荡平,具载《明史雍传》中。则其好论天下事,亦不过恃其博辨,非有实济。然记诵淹洽,冠绝一时。故其文章尔雅,终胜於游谈无根者流。在有明一代,亦不得不置诸作者之列焉。
△《谦斋文录》四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明徐溥撰。溥字时用,宜兴人,景泰甲戌进士,官至华盖殿大学士,谥文靖,事迹具《明史》本传。溥於孝宗时在内阁十二年,与刘健、谢迁等协心辅治,不立异同。然於事有不可者,侃侃力争,多所匡正。如谏止李华复官,执奏不撰《三清乐章》,因视朝渐晏,上疏抗论,并著谠直之节。孝宗时朝廷清暇,海内小康,论者谓溥等襄赞之力为多。今集中奏议尚存,其指事陈言,委曲恳至,具见老成忧国之忱,与隆、万后以讦激取名,嚣争立党者,词气迥殊。盖有明盛时,士大夫风气如是也。至其他作,则颇多应俗之文,结体亦嫌平衍。盖当时台阁一派,皆以舂容和雅相高,流波渐染,有莫知其然而然者。王鏊《震泽纪闻》曰:“徐溥在翰林,不以文学名。及在内阁,承刘吉恣威福、报私怨之后,一以安靖调和中外,海内宁平。行政不必出於己,惟其是;用人不必出於己,惟其贤。时称休休有大臣之度”云云。是文章不如器量,当时已有公评。然有德之言,终与涂饰字句者异,是又不能不以其器量重其文章矣。
△《椒邱文集》四十四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明何乔新撰。乔新有《周礼集注》,已著录。《明史》乔新本传载其历仕中外,多著政绩,又以气节刚方为万安刘吉所排,故迄不得大用。又载江西巡抚林俊为乔新请谥时,中旨诘乔新致仕之由。给事中吴世忠为讼冤,以邹鲁之劾乔新,比於蒋之奇劾欧阳修、胡纮劾朱子。是诚太过。然核其立朝始末,岳岳怀方,在成化、弘治之间,不能不谓之名臣也。是集前三卷为策略,盖科举之学;次五卷为史论;次十二卷为杂文;次十四卷为诗;次六卷为碑、诔;次三卷为奏议。
《外集》一卷,则往来赠答之文,为婺源余莹所编辑。乔新不以文章名,而所作详明剀切,直抒胸臆。学问经济,实具见於斯。史称其博综群籍,闻异书辄借钞,积三万馀帙,皆手自校雠,著述甚富。则有本之言,固宜与枵腹高谈者异矣。
△《石田诗选》十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明沈周撰。周有《石田杂记》,已著录。此集不标体制,不谱年月,但分《天文》、《时令》等三十一类,盖仿宋人分类杜诗之例。据慈谿《张鈇跋》,盖其友光禄寺署丞华汝德所编也。顾元庆《夷白斋诗话》载,都穆学诗於周,尝作《节妇诗》,有“青灯泪眼枯”句。周以礼寡妇不夜哭,议“灯”字未稳,是周於诗律不为不细。然周以画名一代,诗非其所留意。又晚年画境弥高,颓然天放,方圆自造,惟意所如。诗亦挥洒淋漓,自写天趣,盖不以字句取工。徒以心邱壑,名利两忘。风月往还,烟云供养,其胸次本无尘累。故所作亦不琱不琢,自然拔俗,寄兴於町畦之外,可以意会而不可加之以绳削。其於诗也,亦可谓教外别传矣。都穆《南濠诗话》称其《咏钱》、《咏门神》、《咏帘》、《咏混堂》、《咏杨花》、《咏落花》诸联,皆未免索之於句下。盖穆於诗所得不深,故所见止是也。集前有《吴宽序》,称其诗馀发为图绘,妙逼古人。核实而论,周固以画之馀事溢而为诗,非以诗之馀事溢而为画。宽序其诗,故主诗而宾画耳。又有李东阳《后序》。东阳与周不相识,时已为大学士,与周势分悬隔,以吴宽尝以写本示之,重其为人,故越三十年后又补为作之。然二《序》皆为全集而作,华汝德刊此选本时,仍而录之,非序此本者也。
△《东园文集》十三卷、《续编》一卷(福建巡抚采进本)
明郑纪撰。纪字廷纲,别号东园,仙游人。天顺庚辰进士,官至南京户部尚书。是集前四卷为经筵讲章及奏议,后九卷为杂文。《续编》一卷,凡文二十一篇,则国朝康熙初其九世孙梁英等所续辑也。纪入翰林后,归卧屏山,读书二十馀年。生平为文,无构思,无易稿。为人取去,亦不复问。门人吴濂称其文甚类老泉。其气昌,其思深,其辞正而不阿,其辨博而不杂。今观集内所载诸奏疏,皆恺挚详明,切中时政,诸体文亦多属有关世教之言。《续编》内有《归田咨目》十条,皆兢兢以礼法自持。盖其人品端谨,亦有足重者焉。
第3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