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出版文学> 道德真经集解>第5章
  眾人熙熙,如享太牢,如登春臺。我獨怕兮其未兆,若嬰兒之未孩。
  怕,白各切,靜也。心目所經,外境方盛,隨時逐物而不知其非。惟上聖徹見其妄,遇之漠然不動,如嬰兒之未至提孩,心無所著故也。
  乘乘兮,若無所歸。
  曹曰:乘萬物而遊,無所係累也。
  眾人皆有餘,我獨若遺。
  遺,忘也,蓋有若無也。
  我愚人之心也哉,純純兮。
  御註曰:天機不張,而默與道契,玆謂大智。
  俗人昭昭,我獨若昏;俗人察察,我獨悶悶。
  昭昭,光耀目衒也。若昏,謂不分別也。察察,明而不容貌。悶,叶音,莫奔切,寬裕貌。
  澹兮其若海,飂兮似無所止。
  飂,力幽切,如長風飄揚之狀。夫淵靜容物,乃混然之全體;變動不居,乃大用之流行。
  眾人皆有以,我獨頑且鄙。
  以,用也,頑然無知也。鄙,野也。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無用之用也。
  我獨異於人,而貴食於母。
  文定曰:道者,萬物之母。眾人徇物忘道,而聖人脫遺萬物以道為宗,如嬰兒求食於母也。
  右二十章河上名異俗。此章首示絕以立標;復舉諭以明理,次格凡聖以對辯,終論獨行以返宗也。或曰唯阿同出於聲,善惡同出於為。達人大觀,本實非異,正如臧穀亡羊之意也。此故太上忘情,是非俱泯者之所為。然學者直須於善惡不可名處著眼始得,若直以為善與惡同耳,則是任天下入於惡而不之顧,豈理也哉。
  不如揣之:原本作『不知揣之』,據十萬本改。
  對辯:原本作『對卞』,據十萬本改。
  孔德之容,惟道是從。
  孔,甚也,謂盛德也。德乃道之所以形見者,自是推之,則凡眾有之容,皆道之見於物,謂從道中出也。
  道之為物,惟恍惟惚。
  有無不可定指之也。
  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
  此無狀之狀,無象之象也。冥冥之中獨見曉焉,無聲之中獨聞和焉。於至無之中,而真一之精湛然獨存,感之即應,豈非信乎?
  自古及今,其名不去,以閱眾甫。吾何以知眾甫之然哉?以此。
  文定曰:古今雖異而道則不去,故以不去名之,惟未嘗去,故能以閱眾甫之變也。甫,美也。雖眾甫之變日逝而不停,然甚真之精,常存而不亡。聖人知萬物之所以然者,亦以能體此道故也。
  右二十一章河上名虛心。此章明至道之真,得萬物之常也。
  曲則全,
  上聖即心而即道,或曲或直,惟義所在,莫非全乎道也。苟處時之變,則曲身以全道。惟能曲則不忤於物,內以全身,外以全物。
  枉則直,
  枉乃所以為直,尺蠖之屈,以求伸也。
  窪則盈,
  窪,烏瓜切,埳也。如地之窪下,則水滿之,蓋謙受益也。
  弊則新,
  闇然而日章也。
  少則得,
  道一而已,得一則無不得矣。故於至約之中,而是體之全,是用之妙,罔不具焉。
  多則惑。
  凡事多端則惑。
  是以聖人抱一為天下式。
  此隨時趨變以道,而在乎以謙約為主。故聖人惟抱一以為天下古今之準的,所謂抱一則全體是道也。
  不自見,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長。夫惟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
  見,形甸切,顯也,此教學者養德之方也。蓋抱一則無我,若更自見、自是、自伐、自矜,則是我見未忘,又烏可以言一哉?惟至於無我之地,則自然光明盛大,愈久愈新,心法雙融人我俱泯,何爭之有?
  古之所謂曲則全者,豈虛言哉。誠全而歸之。
  蓋老子迷而不作,所謂曲則全等語,皆古文也。此申其言之不妄者,勸之深也。使學者果能盡其曲枉之道,則道之大全,實皆歸諸己矣。道乃人之固有,故云歸,言復其初也。夫如是,則其為直與盈者大矣。
  右二十二章河上名益謙。此章示柔順之謙,全成和之德也。
  希言自然。
  經云:聽之不聞名曰希。聖人言出於希,皆由其自然,故久而不窮。溫公曰:有道者不言而信,故曰自然。
  故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
  飄風者,狂疾之風。驟雨者,急暴之雨。此陰陽擊搏,忽然之變也。然終不能勝清寧之自然,故不能久。自旦至中為終朝,自旦至暮為終日。
  孰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況於人乎?
  苟反常,則非自然。雖出於天地,亦不能久,況於人乎?然天地亦不能無反常之時,則人亦豈能免於失哉。
  故從事於道者,
  惟從事於自然之道者,其心有常,乃能體道之所為,故樂與而善誘,無所不同之也。
  道者同於道,
  此安行者之事。然上聖生知,猶資學以成其道。所以德不孤必有鄰,是故同於道矣。
  德者同於德,
  此利行者之事。學知而必求以有得於己。
  失者同於失。
  此勉行者之事。謂人之氣稟,苟或失於偏,然其性則未嘗少異,故亦與之同而化之。
  同於道者,道亦得之;同於德者,德亦得之;同於失者,失亦得之。
  雖因其所稟之殊,而所入不得不異。然苟能同而化之,及其得,則成功之一也。
  信不足,有不信。
  惟自信之誠不至,故因其失而疑之,是以有不信之患。苟不信矣,雖與之同,亦不能化之也。必深造自得者,然後安然於不疑之地。
  右二十三章河上名虛無。此章明自然之道可以常久,然至易而守難,故天地之大苟失其常,亦不能久,況於人乎。其於人也,性固同而氣察則異,或梏於形氣之私者,則失其自然之性,然而性未嘗失也。惟在乎先覺者,善方便以覺之,同其事以攝之,則可以復其本然之自然矣。《莊子》云:彼且為無崖,亦與之為無崖。達之入於無疵是也。此聖人大同之德,無私之教,所以順其自然,曲成而不遺也。惟終於自暴自棄者,不與焉。
  跂者不立,跨者不行,
  跨,去智切,與企同。跨者,跨其兩端也。溫公曰:違性之常而心有所屬,故不能兩存。
  自見者不明,
  自顯者,終不明。
  自是者不彰,
  敝己是者,夫誰信之哉。
  自伐者無功,
  自誇其勞者,人不以為功。
  自矜者不長。
  眩其能則不可以久。
  其於道也,曰餘食贅行。物或惡之,
  贅,專稅切,附餘之肉也。行,下孟切。惡,去聲。溫公曰:是皆外競而內亡者也。如棄餘之食,適使人惡;附養之形,適使人醜。
  故有道者不處也。
  處,上聲,謂不處心於此,視若脫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