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聖人方而不割,
惟行方而德圓,故無割截之迹。
廉而不劌,
劌,居衛切,傷害也。清而容物,故不劌。
直而不肆,
大直若屈,所以不肆。肆,布列也。
光而不耀。
復歸其明也。是四者皆悶悶之政也。蓋聖人惟恬淡無為,而方康直光之用,自整然於其中而人不知,使天下各安其性命之情,而不陷於一偏,所以無割劌肆耀之過,而禍福何有哉。
右五十八章河上名順化。此章欲使民去智與故,循天之理,以祛其近見之惑也。
人道貴心:原本作『人道者心』,據十萬本改。
勢者:原本作『執者』,據十萬本改。
治人事天,莫若嗇。
音音色,乃嗇省精神而有歛藏貞固之意。學者久於其道,則心廣氣充,而有以達乎天德之全,所謂至誠為能盡己之性,而後能盡人之性,乃至與天地參矣。蓋天人一理,了無間然。孟氏云存心養性,所以事天是也。
夫惟嗇,是以早復,早復謂之重積德。
重,去聲,再也。文公曰:早復者,言能音則不遠而復。重積德者,言先已有所積,復養以嗇,是又加積之也,如修養者早覺未損失而便音之也。
重積德則無不克,無不克則莫知其極。
惟德可以勝物,故己私盡克,則其分量不可窮極矣。
莫知其極,可以有國。
德量如此,則可以兼容天下矣。
有國之母,可以長久。
民之附德,猶子慕母。蓋國之本在身,身有其道,則可長久。若以身為國,則母即雌一之根柢,而性命之常,雖生死不能變,故曰長久。
是謂深根固柢,長生久視之道。
柢,丁計切。御註曰:與天地為常,故能長生;與日月參光,故能久視。文定曰:以音治人則可以有國,以音事天則深根固柢。古之聖人保其性命之常,不以外耗內,則根深柢固而不可技,雖長生久視可也。蓋治人事天,雖有內外之異,而莫若嗇則一也。程伊川曰:修養之所以引年,國祚之所以祈天永命,常人之至於聖賢,皆工夫,到這裹則有此應矣。
右五十九章河上名守道。此章明用嗇之道,治人則國祚延,事天則壽長久。
治大國,若烹小鮮。
烹,普庚切,煮也。鮮音仙,魚也。謂不可撓也。
以道莅天下者,其鬼不神。非其鬼不神,其神不傷人。非其神不傷人,聖人亦不傷民。夫兩不相傷,故德交歸焉。
莅,力至切,臨也。所感之機莫不由我,是以聖人無為而人各安其自然,外無所求,內無所畏,則陰陽和而萬物理,故鬼亦無所用其神。非其鬼之不神,其神不傷乎人;非神不傷人,以其聖人不傷於民。所以鬼神莫不感其德化,惟兩者交悅,眾德交歸,乃為至德之治矣。列子之論聖治至於物無疵癘,鬼無靈響,亦此意也。文公曰:若是王道修明,則此等不正之氣都消鑠了。
右六十章河上名居位。此章明用道則德交歸。
大國者下流。
如江海必處眾流之下也。文定曰:天下之歸大國,猶眾水之趨下流也。
天下之交,天下之牝,牝常以靜勝牡,以靜為下。故大國以下小國,則取小國;小國以下大國,則取大國。故或下以取,或下而取。
牝,婢忍切,釋畜母也。牡音某,畜父也。大國以下及或下以取之,下音暇,自上而下也。小國以下及或下而取之,下如字,上聲,本在物下也。交謂交會而歸聚也。牝者,雌靜柔下之德。牡者,雄動彊高之屬。靜以攝動,柔之勝彊,事物皆然,則靜而下乃常勝之道,故為眾之所歸,即守雌為天下谿之義也。以取者,大國能下,則終取小國而兼有之。而取者,小國能下,則為大國所取悅而容受之。終則大國之民且樂歸之,如西伯善養老而盍歸乎來之類。葉夢得曰:取之為言,得其所欲之謂也。黃曰:大國下小國,湯事葛也;小國下大國,句踐事吳也。
大國不過欲兼畜人,小國不過欲入事人,兩者各得其所欲,故大者宜為下。
其所以為下者,不過欲畜人事人耳。初非計利而後然也,故欲兩者各遂其理事之所安,則大者宜能下,使小者自歸之矣。易於大有之後,必繼之以謙者,乃所以全其大也。
右六十一章河上名謙德。此章明以德下人,人交歸之。清源子曰:身則國之象也,身之虛而萬物至,心之無而和氣歸。所謂守雌抱一,則是陽下煉陰,化為純陽,乃無為之妙也。此亦一義。
道者萬物之奧,
奧,於到切。《釋文》云:室之西南隅曰奧,謂深邃如堂奧也。蓋道體混然,其大無外,萬物莫不蘊於其中而資給焉。其小無內,亦莫不皆在萬物之中而不可見。故《西昇經》云:道深甚奧,虛無之淵。
善人之寶,不善人之所保。
人雖不善,然亦莫不賴於道以有生,故是所保也。溫公曰:善人守而用之,不善人亦依於有道以自安。
美言可以市,尊行可以加於人。人之不善,何棄之有?
行,去聲。蓋人莫不有是性,雖下愚不能無道心,則道豈遠人哉。故至美之言,市人所可共知;至尊之行,人人皆所與能。苟或有人,朝為不義,使夕聞大道,則妄盡性復,雖欲指其不善,不可得也,是又安可棄哉?惟善救之而已,此不善人之所保也。
故立天子置三公,雖有拱璧以先駟馬,不如坐進此道。
先,悉薦切。拱璧,合拱之璧,美玉之大者。駟馬者,四馬為乘,共駕一車也。古者朝聘有贊幣之禮,謂將進駟馬則以拱璧為先導也。雖天子三公以勢為貴,拱璧駟馬以物為貴,亦不若安然坐進此道之為貴也。道乃人之所固有,則良貴也。而三公拱璧,是有命焉,不可幸而致也。人當致勉於性分之所固有,而於外物之儻來者,何足貴哉。
古之所以貴此道者,何不曰求以得,有罪可以兔邪?故為天下貴。
問所以貴此道之意。蓋謂不求於外而求之在我,則是求而有益於得也。夫有志於道,則無惡矣。惟不假他求而自得,故出乎禍福之外,又烏有人災之所能及乎?此所以為天下貴。或曰:求以得,則善人之寶;有罪可以免,則不善人之所保也。
右六十二章天下之至貴也。河上名為道。此章言道為
為無為,事無事,味無味。大小多少,報怨以德。
夫涉於形則有大小,係乎數則有多少。大小之辨,多少之分,此怨之所由起也。惟道非形數而上聖與之為一。為出於無為,事出於無事,而味乎無味,故含太虛於方寸而不以纖芥私欲自累,會萬有於一真而不為高下外境所遷。是以物各付物,事各付事,而大小多少,一以視之,則愛惡妄除,聖凡情盡,亦奚怨之可報哉,惟德以容之而已。且使夫人之意也消,譬如天地之無不覆載而化育之也。然此則在常人之所最難,惟切問近思,漸而修之,則亦可到其地矣。下文乃修以求至之方也。
圖難於其易,為大於其細。天下之難事必作於易,天下之大事必作於細。
夫道之在於起居食息之問而不遺,可謂易矣。及其至也,惟聖人為獨能,可謂難矣。當思慮未發之中,而漠然無朕,可謂細矣。而其充周也,雖天地莫能窮其量,可謂大矣。故漸修而無一行之不謹,及其德成則與聖人而同能;饉微而無一毫之不盡,至全乎道體,則與天地而同量。惟能慎於其始而毋忽於其終,則難者可以成,大者可以全矣。若以怨言之,則人之怨亦莫不由小以成大,及乎怨愈深而忘愈難,苟能於起處照徹根原,則當下寂然矣。
是以聖人終不為大,故能成其大。
學者固當弘毅以立其志,然最不可先存為大之心。苟存是心,則必有臘等自矜之患,適所以障道,是不能為乎無為,事乎無事,味乎無味矣。惟聖人為能無我,故其心常小,所以能成其大。
夫輕諾必寡信,多易必多難。
惟其粗而不精,故言之不韌而行必不符,忽易之心生,其於道必難至矣。
是以聖人猶難之,故終無難矣。
聖人生知安行,固不待勉而後能,然豈忽之乎哉。蓋德量平等,齊小大,一多少,無所不饉,無所不難,故終無難濟之事也。此又政勉乎學者不可有一毫忽易之心,則為之勇,守之固,慎終如始,故亦無難矣。
右六十三章河上名恩始。此章明聖人得道之大全也。
其安易持,其未兆易謀,其脆易泮,其微易散。為之於未有,治之於未亂。
脆,此芮切,脆嫩易斷貌,謂嗜欲未堅也。泮,冰釋貌。此亦承上章之意,謂存之於未萌之時,則渾乎自然矣,故曰易持易謀。察之於始萌之際,則不遠而復矣,故曰易伴易散。未有,乃無思無為之時也。未亂,乃方行而未汨之時也。為之治之於此時,則無所用力而功成矣。然理由頓悟,乘悟頓消,行非頓成,漸修乃至,故下文則養德之事也。
合抱之木,生於毫末;九層之臺,起於累土;千里之行,始於足下。
此設諭之辭也。謂當志立乎事物之表,而敬行乎事物之內,政知力行,趨實務本,不遺於細微,不忽於卑近,修以縝密,養以悠久,則庶乎小者可以大,下者可以高,而遠者可以到矣。然於此苟有一毫謀利計功之心先入,則於道反為無補,故下又歷陳之也。
為者敗之,執者失之。是以無為故無敗,無執故無失。民之從事,常於幾成而敗之,慎終如始,則無敗事矣。
幾,平聲。蓋天理精微,智力之私無與焉,故用意者有為,少懈者敗事,惟守之以自然,則真積力久,而德自成矣。
是以聖人欲不欲,不貴難得之貨;學不學,復眾人之所過。以輔萬物之自然,而不敢為。
夫道無欲也,所謂欲者,求其在我而已。不欲外物之為貴也,無為真學也,不以博溺心之為學也,但反其眾人情欲之過,以復其初耳。蓋此道初非外求,而聖人亦不能為物作則也。且夫萬物莫不有箇自然之道,聖人惟順其性命之理而立教,以左右之使適乎中而已,不敢別有益生助長之為也。
第1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