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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希特勒的崛起2

当局是真的睡着了吗或者只是闭上了眼睛当局对那个运动是袖手旁观呢,还是暗地里助长它的气焰不管怎么说,曾经暗地里支持过这个运动的当局后来自己也被那突然出现的运动所使用的那种残暴手段和快速行动惊骇得不知所措。当局在一天早晨醒来的时候,慕尼黑已经落入希特勒之手。一切行政部门均被占据,报纸被手枪逼着宣告革命已经胜利完成。一筹莫展的共和国只是象做梦似地眼望着鲁登道夫将军如救星一般从那云雾中升起,他是许多自以为能战胜希特勒的人物中间的第一人。可是他们不但没有如愿,反而被希特劾愚弄了。那次想征服德国的着名的啤酒馆暴动是上午开始的,但到中午就完蛋,这是大家知道的(我没有必要在这里讲述世界历史)。希特勒逃跑了,不久又被捕;那个运动也随之消失。到了一九二三年,卐标记不见了;冲锋队和希特勒的名字也几乎被人遗忘了。没有人再想到他可能会是一个掌权的人物。
若干年后,希特勒才又重新出现,是当时对现状不满的怒涛把他匆匆抬出来的。通货膨胀、失业、各种政治危机,还有外国的愚羹举动,使德意志民族人心浮动;此外,当时德国各阶层都迫切要求建立秩序,对他们来说,秩序从来就比自由和权利更重要。歌德就曾说过,没有秩序比不公正更令他厌恶。所以,当时谁要是许诺建立秩序,一下子便会有几十万人随着他走。
但是,我们还是一直没有注意到危险。少数作家也真的花精力去读希特勒的书,可是他们不去研究他的纲领,却只顾嘲讽他的枯燥无味的散文的华而不实的风格。民主主义的大报纸—不是去提高人们的警惕—而是每天抚慰自己的读者,说什么依靠用重工业和冒险借来的钱勉强维持着的那种耗费巨资的宣传运动是不可避免地要在明天、后天彻底破产的。然而在外国,人们大概永远也不会理解那个基本道理,那就是在那些年里德国为什么会低估和轻视希特勒的为人和他不断扩大的权力的,这是因为德国从来不仅是一个等级森严的国家,而且在等级观念里还要加上根深蒂固的对学历的顶礼膜拜。除了一些将军以外,那个国家的高级职务都是由所谓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担任的;而当时在英国却有一个洛德乔治,在意大利有一个加里波第和一个墨索里尼,在法国有一个布里昂,他们都是从平民走向国家最高职位的。一个还没有读完市立中学、更谈不上读完大学的人,一个在成年男子收容所里度过夜、而且常年用直到今天也没有弄清楚的手段过着不明不自生活的人,竟也能接近一个冯施泰因男爵。一个俾斯麦、一个比洛亲王曾经占有过的位子,这对德国人来说是不可思议的。德国的知识分子是最看重学历的;在他们来看,希特勒只不过是一个在啤酒馆里煽风点火的小丑,这使他们上了大当。他们认为,这个小丑绝不会变得非常危险,而希特勒却早已藉助他的幕后指使者为自己在广泛的阶层赢得了有力的支持者,不仅如此,即使当他在一九三三年的一月那一天当上了总理时,竟还有一大批人,甚至连那些把他推上那个位子的人,还只是把他看作是临时占据那个职位的人,把纳粹的统治看作是暂时的插曲。
希特勒的奸雄本色在那时才大量表现出来。多少年来,他向各方面许愿,争取到了各个政党的重要代表人物;那些代表人物都以为可以利用这个无名小卒的神秘力量为自己的月的服务。后来,希特勒在重大的政治事件中正是采用了同样的伎俩,以发誓和以德国人的忠心和那些他想消灭和铲除的人结盟。他的上台,说明他的这种伎俩取得了初步胜利。所以,他完全知道,怎样用许诺来欺骗各方面的人;从而使他在掌权的那一天,即使在最对立的营垒里也竟然会爆发出一片欢呼声。在多伦的君主政体主义者们认为,他是皇帝最可靠的开路先锋。在慕尼黑的古老的巴伐利亚维泰尔斯巴赫王族的君主政体主义者们也无不感到欢欣鼓舞,他们也把他看成是他们的人。
德意志国家主义者们希望他为他们把木材劈小,以便添进他们自己的炉子里。他们的领袖胡根贝尔格根据事先的协议为自己在希特勒内阁里弄得了最重要的职位,他相信自己因此而站住了脚跟—当然,没过几个星期,信誉旦旦的协议犹在,他却被赶出了内阁。重工业家们感到,由于希特勒的出现,他们就可以从布尔什维克的恐怖中解脱出来,他们巴望着他登上权力的宝座,他是他们多年来暗暗地用钱扶植起来的,而那些日益贫困的小市民们也同样舒了一口气,因为希特勒曾在上百次的集会上答应他们要打碎利息的桎梏。小商人们想起了要关闭大商店—他们最危险的竞争者—的许诺(这个许诺从未有实现过),而特别欢迎希特勒的,要算是军界,因为希特勒用军事眼光考虑一切,臭骂和平主义。甚至社会民主党人也不是如人们所想象的非常不高兴看他青云直上,因为他们希望他将扼杀他们的死敌—那些挤在他们背后的令人讨厌的共产党人。最不相同、最对立的党都把这个对各阶层、各个政党、各种倾向的代表作过许诺并发过誓的无名小卒当作自己的朋友,就连德国的犹太人也并不感到十分不安,他们自欺欺人地以为一个当上部长的雅各宾派就不再是雅各宾派了。德意志帝国的一个总理当然一定会阻止反犹太主义煽动者的野蛮行径。再说,在那样一个法律已经牢牢固定下来、国会里多数人都和他对立、每个公民按照庄严宣布的宪法都享有自己的自由与平等的国家里,希特勒怎能胡作非为呢接着,国会纵火案发生了,国会消失了,戈林撤出他的暴徒,霎时间,德国所有的法律都化为乌有,当人们知道集中营就设在和平的环境之中,秘密审讯室就设在兵营里,无辜的人就在那里没有经过任何法律和手续就彼处死,都不觉毛骨谏然。有人心里想,可能只是一开始丧失理智的狂怒表现罢,那样的享不会在二十世纪继续存在。然而那才仅仅是开始呢。世界上的人密切注视着事态的发展,并怀着侥幸心理。不相信那些难以置信的事。但是,就在那些日子里,我已经看到了第一批逃难的人,他们在夜间越过萨尔茨堡山地或者游过边界河,他们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惊惶失措地盯着别人;躲避惨绝人寰的迫害的可怕逃亡就从他们开始了,后来,那种逃亡一直蔓延到整个世界。在我看见那些被驱逐的人群时,我全然不知他们苍自的脸色已反映出我自己的命运,我们大家都会是那个人的暴行的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