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凫宗与陈元孝、梁药亭诸公夜饮唱酬,以“夕夕多良会”对“人人从夜游。”又某公为巡河道,即景云:“少水沙即露”,对“是土堤方成”,亦以文字分合也。按:“此木成柴山山出,因火为烟夕夕多。”亦分合字巧对。
有一人徘徊溪畔,得一联云:“独立小桥,人影不随流水去。”久无对句。一友欢然曰:“孤眠旅馆,梦魂曾逐故乡来。”又一对云:“兔走鸟飞,地下相逢评月旦;雁来燕去,途中相遇说春秋。”又一对云:“杨柳花飞,平地上滚将春去;梧桐叶落,半空中撇下秋来。”皆口头常语,而极工稳自然。
《秋雨庵随笔》云:菱角最易落,故谚曰:“七菱八落。”前人以对“十榛九空”,工切无比。又闽粤呼荸荠曰“马蹄”,以对“龙眼”,亦甚工。
又云:淳安方朴山先生病革时,门弟子咸在。有二人私语曰:“‘水如碧玉山如黛’,以何为对?”先生枕上闻之,曰:“可对‘云想衣裳花想容’。”言毕而逝。
英煦斋师《笔记》载:嘉庆丙辰,茶宴廷臣于重华宫,御制诗二首,用六麻韵,中有“嗟”字,恭和者咸以为难。彭文勤公先脱稿,时和珅倩人代和,所和嗟韵,意不惬,属公为改正。公易以“帝典王谟三曰若,驺虞麟趾两吁嗟”两语。和珅素与公不协,是日亦为叹服。
又云:乾隆间,十全武功其烦兵力至再者三,闻纯庙以《武功再定》命题联句,圣制出联云:“一之为甚岂可再?”诸臣皆愕眙,无以对。纪文达公应声曰:“天且不违而况人。”此不独用成语如己出,而君臣应对语气亦合,真天才也。
又云:嘉庆甲子,以《毓庆宫》命题联句,御诗出句有“毓庆承恩毓嘉庆”句,下应臣工敬对,时朱文正公已散值,予同赵谦士敬录一通,送文正看,予自拟对云:“寿皇垂裕寿今皇。”次早文正入值,向予云:“某昨在舍敬对一句,君以为如何?”问之,即予所对七字也。因相视而笑。是日,文正以对句面奏,上嘉之。
《熙朝新语》云:浙江乾隆丙子科乡试,两主考一姓庄,一姓鞠。庄颟顸,而鞠不谨,有集杜句嘲之云:“庄梦未知何日醒,鞠花从此不须开。”鞠试毕回京,语陈勾山太仆云:“杭人真欠通,如何鞠可通菊?”公不答,鞠诘之,公曰:“吾适思《月令》,‘鞠有黄华’耳。”鞠大惭,未几死,人以为语谶。
《痂留编》云:有才士偶出一对云:“冬夜灯前,夏侯氏读春秋传。”久未有对,后请乩,仙对云:“东门楼上,南京人唱北西厢。”适逢其事,遂成巧对。
近有某公分校礼闱,卷中有用《毛诗》“佛时仔肩”者,则批云:“‘佛’字系梵语,不可入文内。”复有用《周易》“贞观”二字者,则又批云:“‘贞观’系汉代年号,不可入文内。”因有为之对者云:“佛时是西域经文,宣圣悲啼弥勒笑;贞观系东京年号,唐宗错愕汉皇惊。”
先叔父太常公语余曰:乾隆间,工部署被火,金尚书简督修。有朝士出一对句曰:“水部火灾,金司空大兴土木。”久无能对者。适纪文达师入朝,朝房中新选中书科中书者,状貌魁梧,自负为南人北相。公闻之,冁然曰:“‘南人北相,中书科什么东西?’可借伊属对矣。”
朱文正师与兄竹君先生,常招名流为春盘之会,坐上客满,或琴或书,或对弈或联吟。勾心斗角,抽秘骋妍。酒酣耳热之时,同人有以“太极两仪生四象”命对者,满座正各凝思,忽报纪晓岚至,至则狂索饮馔,同人即以前句示之,佥曰:“对就始许入座,否则将下逐客之令矣。”公应声曰:“‘春宵一刻值千金。’吾饥甚,无暇与诸君子争树文帜也。”坐客闻之,无不绝倒。按;或云道士娶妻,有作贺联者,先得出句。文达师从旁诵唐句足之,亦谑而不虐也。
有两生同谒纪文达师者,一额有黑瘢,一左目已瞽。师见之大笑不止,两生惊讶,请其故。师笑曰:“吾偶集得杜句,一为‘片云头上黑’,一为‘孤月浪中翻’耳。”
相传有父子某先后中式,其科俱逢戊子。某撰一联云:“父戊子,子戊子,父子戊子。”以难纪文达师。时有师生同掌户部者,师为对云:“师司徒,徒司徒,师徒司徒。”
嘉兴钱箨石侍郎载奉使祭尧陵,辨今尧陵之非。既复命,具折奏之,折计二十七页,奉旨申饬。又乾隆庚子典江南试,取顾问作解首三艺,皆骈体,经磨勘,停三科。京师好事者赠一联云:“三篇四六短章,欲于千万人中大变时文之体;一折廿七余扣,直从五千年后上追古帝之陵。”
滇南赵某仕楚中为郡守,好出对句。一日,见坊役用命纸糊灯,遂出句云:“命纸糊灯笼,火星照命。”思之未得。至岁暮,见老人高捧时宪书叩头献上,拍案大呼,遂对前句曰:“头巾顶历子,太岁当头。”
王楷堂比部廷绍一日进署,适无小马喝道,正在查问。忽报长中堂麟到,因得一对云:“司中无小马;堂上有长麟。”不觉高声朗诵,为长所闻,唤王上,堂责其“何以呼我名!”王答以:“在司中作对。”诘以:“何对?”答曰:“以‘中堂’对‘扁鹊’耳。”又诘其“何以将我对扁鹊?”答曰:“扁鹊名医,长麟名相也。”公为冁然,同人均服其灵敏。
有以“书生书生问先生,先生先生”出对者,或对曰:“步快步快追马快,马快马快。”微嫌“马快”对“先生”虚实未称,然舍此恐无他句也。此如“念兹在兹,释兹在兹,名言兹在兹”对“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亦取其以经对经,灵妙可喜,不必以字句差互绳之耳。
一达官延吾乡某中翰,教其宠妾某学诗。中翰先令学作对,适斋僮烹茶将熟,因以“茶声”二字命对,某妾应口曰:“酒色。”中翰为之匿笑。
雷州徐闻县,其始县城逼近海壖。每潮汛汹涌,闻者震恐。后徙筑县城。居民喜曰:“海边潮至庶徐徐闻乎。”因改名徐闻县。方橡坪曰:“可取对‘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熙朝新语》载:解秀才中发谒见尹文端公,鲍雅堂在座,适十四公子庆宝至前。鲍问:“年几何?”曰:“十四岁。”鲍戏出对曰:“十四世兄年十四。”解应声曰:“三千弟子路三千。”公即请解为西席。
《滦阳消夏录》云:阳曲王近光言,冀宁道赵公署中有两幕宾:一姓乔,一姓车,合雇一骡轿回籍,赵公戏以其姓作对曰:“乔车二幕友,各乘半轿而行。”恰皆“轿”之半字也。时署中召仙,即举以请对,乩判曰:“此是实人实事,非可强凑而成。”越半载,又召仙乩,忽判曰:“前对吾已得之矣:卢马两书生,共引一驴而走。”又判曰:“四日后,辰巳之间,往南门外候之。”至期,遣役侦视,果有卢、马两生以一驴负新科墨卷赴会城出售,赵公曰:“巧则诚巧,然两生之受侮深矣。”此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虽仙人亦忍俊不禁也。
俗传“羊肚石边栽虎耳”一语,久未有对。有扶乩者,忽于沙盘上画一船,船头着一木桶,众怪之,后因出步溪边,偶见来舟,恰如所画。问其何往,舟人云:“将往‘鹅肫湖里种鸡头’去耳。”真绝对也。
闵鹤初言:一乩仙出对云:“踏破磊桥三块石。”众思索不能就,乩书云:“分开出路两重山。”
一举子在旅店中,闻楼下一人出对云:“鼠偷蚕茧,浑如狮子抛球。”思之不能对,至成心疾而死,魂常往来楼中,时诵此对。人不敢居,后一举子强欲上楼,为之对云:“蟹入鱼罾,恰似蜘蛛结网。”鬼遂长啸而去。
姚古棻尝集旧句云:“北方佳人遗世而独立;东邻处子窥臣者三年。”对仗工稳。又梁山舟学士尝集《水经注》语云:“帛什理于是山作金五千斤救百姓;小夫人以两手捋乳五百道向千儿。”其语甚奇。
杭州清波门外有庙曰“金元七总管”,有客云:“可对‘唐宋八大家。’”众赏其工。按:康熙间,徐紫珊所撰碑记谓“神元人七者行次。”总管,其官名也。
有一医士某自夸工于属对。适游达官之门,方以大缎裁衣,因指缎令对曰:“一匹天青缎。”某立应曰:“六味地黄丸。”达官大喜,款之内院,因以“避暑最宜深竹院”七字令对,某立应曰:“伤寒莫妙小柴胡。”正应对间,忽闻风送花香一阵,又以“玫瑰花开,香闻七八九里”十字令对,某即应曰:“梧桐子大,日服五六十丸。”合座皆为抚掌。余谓此掫揄医士者所为,盖必先有对语,而后以出语就之耳。如果有此人,若使之对雪赋诗,亦必云“昨夜北风寒,天公大吐痰;一轮红日上,便是化痰丸”矣!
百文敏公龄屏藩滇中时,眷一伶儿名荷花者,色艺俱佳。越数载,公总制两广。荷花适至,仍令居珠江菊部中,而荷花马齿加增,颜发已秃。公戏之曰:“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盖公号菊溪,下句以自嘲也。
一训蒙师失馆,怅怅而行,适冲县官前导,被斥。某自陈教读糊口,官曰:“我有一联,如能对则不问,云‘遍地是先生,足见斯文之盛。’”某对云:“沿街寻弟子,方知吾道之穷。”
贺耦庚中丞长龄云:眼前景有对得恰好者:“天近山头,行到山腰天更远;月浮水面,捞将水底月还沉。”此语殊有理致,不独属对之工而已。
浙江某科有以学政监临乡闱者,颇作威福,尝自行板责号军,又私为士子改文字,竟获咎去。有为之对者云:“监临打监军,小题大做;文宗改文字,矮屋长枪。”
缪莲仙《涂说》云:有塾师出对句云:“益者三友松竹梅。”一徒应声曰:“加我数年解会状。”师叹其有志而虑其不永年,后果然。
又云:古有“万事不如杯在手;一年几见月当头”之对,偶有质钱赴博局者,提贯而言曰:“万事不如钱在手。”旁有应声音曰:“一年几见赎当头。”闻者绝倒。
第7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