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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济川等卫快船工料,额设江西、湖广、南直隶等处,每负课不完。刘公龙请遣官催督,岁终上计簿。锦衣卫赤黑沙洲及陂池苇荻鱼稻之税,不下数千金,率多掊克。公奏差屯田御史及本部属官查计租额,量给支用,其余解部贮库,并新开之田,通收租课,备买马之用。
腾骧四卫勇士,隶在中涓,多窜市人名籍,几至三万。王公廷相佐本兵,奉命清查,留五千余人,尽裁其滥,禁旅肃然。荆、襄等处流民,屯聚生育,莫可数计,而混无名籍。成化初,区处失宜,几至大变,公深以为忧。每与户部议,思有以处之。后司徒韩公文言于上,命刑部侍郎何公鉴经理其事。谢公迁撰旨,令随宜安集,附籍还乡,各从其愿,附籍者终令得所。编户已三十余万,复有沮其事者,遂中止。识者恨之,未几果叛。(朱希周志)
谢文肃在南监,每严约束,禁诸生班见礼。损皂役钱以沛僚属,籍膳夫钱于官,构东西二书楼,以庋镂板。上疏请增杨龟山从祀,而黜草庐吴氏。余若择师儒,慎科贡等,论列尤多。在北,请增号舍,修堂斋。又谓庙门衢斜而狭,买其地而廓之。又买官廨三十余区,居学官以省僦直,皆出夫皂雇役之余。诸生贫困者有给,死者请京府赙给归其丧。凡所建白,皆师古义,持独见,未始有狥俗希人之意。
泾野为北国子祭酒时,监规久弛,先生发明揭示,动以身教。一二贵游子弟有不率者,即绳之以法,不少假借。于是咸知所从事,而乞差争拨之敝风顿息。或有以敬敷五教在宽规先生者,先生曰:‘宽非纵弛之谓,乃日刮月劘以要其成,而不责效于旦夕,故谓之宽。然云敬敷,则不可不谓之严也。古称师严然复道尊,道尊然后民知敬学,其意正谓是也。今人才渐不如古,岂真古今人不相及哉!内则祭酒,外则提学,皆有师道。而以教人为职者,率多姑息假借,而不知人才之日流也。甘临希悦,违道干誉,且非治民所宜,矧以之教士哉!’规者不以为然,而先生持之愈坚,国子诸生自是知所检束。而弦歌之声,礼让之俗,洋洋于京师首善之地矣。
正德辛巳,嗣君未至,廷和承制专断者二十七日,驾抑奸雄。新诏裁革人数十四万八千七百余,岁省太仓粟一百五十三万余,怨者汹汹。谣曰:‘终日想,想出一张杀人榜。’于是公出入护以卫士,益岌岌邻死矣。然而不死也者,才也,亦忠也,有默相也者耳。
世庙初即位,廷和具诏草上之,报可。始草上,而司礼诸中贵以其关内政者数条属廷和削去,廷和曰:‘往者吾侪之不得职,公等谓出上意,今者亦出新天子意耶?不然,吾侪贺登极后,惟有一去。且叩之上,以谁削诏草,必有当之者。’于是蒋冕及毛纪相继发危言,诸中贵语塞。已而诏下,正德中蠹政厘革且尽,中外加额,称新天子圣人。而所革锦衣等诸卫、内监局旗校工役,为数十四万八千七百,减漕粮百五十三万二千余石,其中贵义子传升乞升,一切恩幸得官者殆尽。失职之徒,衔廷和切骨,入朝有挟白刃恫喝于舆傍者。事闻,诏以营卒百人为廷和出入卫。
杨石斋当武皇大渐之时,其调度区画,取办俄顷,命中书十余人操牍以进,石斋一一口授,动中几宜,略无舛错。此真有宰相之才,虽姚崇何以过之?
霍公韬在南都,禁送丧之设宴饮,绝妇女之入庵院,罪乐户之买良人。毁淫祠,建社学,散僧尼,建祠表岳武穆、何尚宝之忠节。给田表蘖谷、王都宪之清贫,甄别应天乡饮之宾介,援恤忠臣花云之弱孙,此皆关系风化之要者也。禁诸司之强买货物,除夫役之守宿私衙,查坊长之供办酒席,省地方之赁倩卓椅,革乐工之日办茶果,核开读之恤老实惠。此皆关系民隐之切者也。(年谱)
徐公阶擢浙江按察佥事,提督学校,益勤于职,岁周行郡邑必遍。大要以正文体、端士习为先。既唱诸生第,人人为语所以甲乙故,即见斥者,得自鸣而折之,不得已施槚楚,示惨然色,诸生人人退自快服。三载进江西按察副使,仍视学政。所操舍一如浙江时,而加详密。
天下盐额,独淮扬重,岁赋六十余万金,应上供司农为五十万金。而前是分宜之客鄢懋卿,以都御史出经理,肆为蟊盗,乃欲以利孔诡结上心。搜宿逋及积羡得百万金以闻,遂定为岁额。额辄不登,而商渐困,至有雉经者,不则亦鸟兽匿。徐公阶熟知其弊,俾御史发之,拟旨仍旧额,额亦登,流徙悉复。
漕河通,张居正谓岁赋往往迂缓,逾春而后发,即水横溢,非决则涸。乃采漕臣议,督艘卒以孟冬月兑运,及岁初而毕发,未少罹水患。其始,司农颇不便之,久而习以为常。太仓粟至支十年。
铨选
诏汰在京诸司冗官,皇太子令两坊长官简贤者留之,庸者汰之。时邹缉为左坊长,执笔畏缩不敢下,遽起称疾不出。次当陈仲完长坊事,即提笔书某当留,某当汰,众皆服其明决,被汰者亦自愧服。仲完奉命授皇孙经,多所辅益。历官二十年不迁,夷然自足。皇太子恒言春坊如陈仲完不易得。
曹公义尽心率职,品量人物,鲜有不当。时泰和王直为尚书,以义精选法,凡黜陟贤否,一以托之。然义事王甚谨,于事可否,非经咨决不辄行,以故王待之益厚且密。尝谓人曰:‘曹公,端人也。’
黎公淳晋吏侍,持法益坚,有请谒者,笑应之,然竟不行。闻人有玷缺,虽所甚爱,必加摧抑,下至胥隶,亦畏惮无敢犯。权贵用事,不通馈问,卒亦无他。凡出内批,故事,翌日部大臣必陛陈补奏。时除授浸广,有讽令勿奏者,曰:‘此祖宗旧典,所以防伪遏奸,淳不敢废。’讽者色沮。久之,竟停陛奏,而淳亦改南吏部矣。
河南耿公裕为太宰,性宽恕,一日除进士六人为王府长史。六人始登第,气傲甚,闻之殊不平,同诣部堂,哗然争辨,不肯就,极言选法不当。耿惟安慰之,众愈侵侮。吴文定公正色曰:‘诸子亦闻董、贾乎?二人亦曾为王傅,名高百世。诸子厌弃斯职,诋毁主司,岂仕可从人自择耶?不思汝辈皆吾所取士,所学何事。’因谓耿公曰:‘诸生恣肆,甚伤政体,当奏处之。’明日疏上,降旨,为首者谪戍边,余皆发充吏。于是纪纲大振。
越闽胥人革役者,货县胥,窜名吏籍中上部,往往冒官去。刘公忠命四主事稽厥籍,年经月纬,究竟接代,凡革罢千人,虽仕者亦追论除名。
刘公忠于庶寮满秩为署考,必当实。御史某恃势骄横,人皆惮屈,忠署下考。郎中某,瑾党张彩私昵者也,乃署考曰:‘守已乖于士论,行事咈乎人情。’自是诸司弗饬者,惴惴焉缩其纵。
洪武、永乐以来,凡百司朝觐,命吏部都察院考其尤不职者乃黜之,不过数十人。其后吏部患人言,务以多黜为公,方岳以下,少有微瑕,辄黜之,黜者亦不敢诉。丘公浚深知其弊,言于上曰:‘唐虞三载考绩,三考黜陟。今有居官未半岁而黜者,所黜徒信人言,未必皆实,此非唐虞之法,亦非祖宗旧制也。’上深然之。会吏部上大小庶官当黜者几二千人,乃敕凡历官未三载者,俱复其任,虽经一考,非有贪暴实迹,亦勿黜。
当考察之期,刘公龙奋然以进贤退不肖为己任。预奏:考察事重,若被黜官员希图报复,及自知不免媒孽当事者,俱治以重罪。上可其奏,于是裁酌精核,声实必当,评骘品列,不惑浮议,人咸称其鉴。
朱恭靖为南冢宰,适当考察,南科无一人去者。或以恭靖为私,公曰:‘使一曹皆贤,必去一人以为公,则一曹偶皆不肖,亦将姑去一二以塞责乎?’
许公赞素以用人图治为己任。上惩边患未宁,责在巡抚,大臣专恣,罪在言官,各令公考察。公参稽舆论,择巡抚脂韦骫法及苞苴自私者,拟斥十余人,其科道素乖风纪,并建白无闻,冗牍可厌者,拟黜调二十余人。一时士气复振。尤念人才当爱惜,有孤特自立为人挤弃及言事伤激遭摈者,荐起十余人。在吏部前后十年,用人不凭臆决,每遇来京官见,各令举所知,其荐同者注录,不拘疏逖推用之。每铨注,必论才高下,与地繁简,兼风土南北而剂量之。核司公而恕,或疪以细故飞语,悉置不行,以是人德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