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顾臣于草庐之中,咨臣以当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许先帝以驰驱。后值倾覆,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尔来二十有一年矣。
先帝知臣谨慎,故临崩寄臣以大事也。受命以来,夙夜忧勤,恐托付不效,以伤先帝之明。故五月渡泸,深入不毛。
今南方已定,兵甲已足,当奖率三军,北定中原,庶竭驽钝,攘除奸凶,兴复汉室,还于旧都。此臣所以报先帝,而忠陛下之职分也。至于斟酌损益,进尽忠言,则攸之、衤韦、允之任也。
愿陛下托臣以讨贼兴复之效;不效,则治臣之罪,以告先帝之灵。若无兴德之言,则责攸之、衤韦、允等之慢,以彰其咎。陛下亦宜自谋以咨诹善道,察纳雅言,深追先帝遗诏。
臣不胜受恩感激。今当远离,临表涕泣,不知所云。
绝去雕饰,沛然如肝肺中流出;而风神高远,自然朗隽;盱衡当世,足以配之者,唯魏武帝一人而已。
魏武帝文出掇拾,完篇者少;然就余所睹,质悫明白,若与其生平不类;开心沥胆,蔑权奇之气,饶肫诚之意;意密而体疏,气俊而辞质;及功名既盛,遂有逼主之嫌,而下令《辞爵土以见本志》曰:
孤始举孝廉,年少,自以本非岩穴知名之士,恐为海内人之所见凡愚。故为一郡守,好作政教,以建立名誉,使世士明知之;故在济南,始除列去秽,平心选举。违迕诸常侍,以为强豪所忿;恐致家祸,故以病还。
去官之后,年纪尚少;顾视同岁中年有五十,未名为老;内自图之:从此却去二十年,待天下清,乃与同岁始举者等耳;故以其时归乡里,于谯东五十里筑精舍,欲秋夏读书,冬春射猎;求底下之地,欲以泥水自蔽,绝宾客往来之望,然不能得如意。后征为都尉,迁典军校尉,意遂更欲为国家讨贼立功,欲望封侯,作征西将军,然后题墓道言”汉故征西将军曹侯之墓。此其志也。
而遭值董卓之难,兴举义兵。是时合兵,能多得耳;然常自损,不欲多之;所以然者,兵多意盛,与强敌争,倘更为祸始。
故汴水之战数千,后还到扬州,更募亦复不过三千人;此其本志有限也。
后领兖州,破降黄巾三十万众。又袁术僭号于九江,下皆称臣,名门曰建号门,衣被皆为天子之制,两妇预争为皇后;志计已定,人有劝术使遂即帝位,露布天下。答言”曹公尚在,未可也!”后孤讨禽其四将,获其人众;遂使术穷亡解沮,发病而死。
及至袁绍据河北,兵势强盛。孤自度势实不敌之;但计投死为国,以义灭身,足垂于后;幸而破绐,枭其二子。又刘表自以为宗室,包藏奸心,乍前乍却,以观世事,据有荆州;孤复定之,遂平天下。
身为宰相,人臣之贵已极,意望已过矣。今孤言此,若为自大;欲人言尽,故无讳耳。设使国家无有孤,不知当几人称帝,几人称王。
或者人见孤强盛,又性不信天命之事,恐私心相评,言有不逊之志,妄相忖度,每用耿耿。齐桓晋文所以垂称至今日者,以其兵势广大,犹能奉事周室也。《论语》云:“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德,可谓至德矣!”夫能以大事小也。
昔乐毅走赵,赵王欲与之图燕;乐毅伏而垂泣,对曰:“臣事昭王,犹事大王。”臣若获戾放在他国,没世然后已;不忍谋赵之徒隶,况燕后嗣乎!”胡亥之杀蒙恬也,恬曰:“自吾先人及至子孙,积信于秦,三世矣。今臣将兵三十余万,其势足以背叛;然自知必死而守义者,不敢辱先人之教,以忘先帝也。”孤每读此二人书,未尝不怆然流涕也。
孤祖父以至孤身,皆当亲重之任,可谓见信者矣;以及子植兄弟,过于三世矣。孤非徒对诸君说此也,尝以语妻妾,皆令深知此意。孤谓之言:“顾我万年之后,汝曹皆当出嫁,欲令传道我,使他人皆知之。”
孤此言,皆肝鬲之要也。所以勤勤恳恳叙心腹者,见周公有《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