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出版文学> 说国文学史上>第19章

野谚曰:“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也”是以君子为国,观之上古,验之当世,参以人事,察盛衰之理,审权势之宜,去就有序,变化有时。故旷日长久,而社稷安矣。

谊《陈政事疏》,开首自陈:“验之往古,按之当今之务。”而《过秦论》
入后亦云:“观之上古,验之当世”
陈古以刺今,亦谊之所以学屈原。《史记·屈原列传》历叙《离骚》:“上称帝喾,下道齐桓,中述汤武,以刺世事,明道德之广崇,治乱之条贯,靡不毕见。”是即谊所谓“观之上古,验之当世”也。
不过屈原文繁而辞微,而在贾生,事核而义明,故能气往轹古,辞来切今。
世传有贾谊《新书》。
同时有贾山者,颍川人也,议论激切,善指事意。上书文帝,言治乱之道,名曰《至言》,借秦为谕,亦贾生《过秦》之指。
其文去战国未远,疏荡有奇气,而不用绳墨。然语极醇实,不同苏、张之浮夸;气又宏肆,亦异秦文之瘦硬;敷陈往古,掎挈当时,根极理要,而出以博辩,略似《荀子》,而跌宕昭彰过之。
晁错,亦颍川人,学申、商刑名于轵张恢生所,为人峭直刻深。
文帝时,拜太子家令,以其辩得幸太子。太子家号曰智囊。是时匈奴强,数寇边,文帝发兵以御之。
而错上书言兵事;言守边备塞,务农力本,当世急务二事;复言募民徙塞下,重农贵粟。大抵酌古以御今,指事类情,辨析疏通;然瘦硬而未雄,裁核而不肆,未能如贾山、贾谊之辞气铿訇,使人精神振发,盖于法家为近,而贾山、贾谊则博辩似纵横家。盖贾山、贾谊以儒者而兼纵横,急言竭论,略近孟荀。
而晁错则以法家而兼兵农,开塞耕战,一同商韩。其《重农贵粟书》曰:
圣王在上而民不冻饥者,非能耕而食之,织而衣之也,为开其资财之道也。
故尧禹有九年之水,汤有七年之旱,而国亡损瘠者,以蓄积多而备先具也。
今海内为一,土地人民之众,不避汤禹;加以亡天灾数年之水旱,而蓄积未及者,何也?地有遗利,民有余力,生谷之土未尽垦,山泽之利未尽出也,游食之民未尽归农也。民贫则奸邪生。贫生于不足,不足生于不农,不农则不地着,不地着则离乡轻家,民如鸟兽,虽有高城深池,严法重刑,犹不能禁也。
夫寒之于衣,不待轻暖;饥之于食,不待甘旨;饥寒至身,不顾廉耻。人情一日不再食则饥,终岁不制衣则寒。夫腹饥不得食,肤寒不得衣,虽慈母不能保其子,君安能以有其民哉?明主知其然也,故务民于农桑,薄赋敛,广蓄积,以实仓廪,备水旱,故民可得而有也。
民者,在上所以牧之,趋利如水走下,四方亡择也。夫珠玉金银,饥不可食,寒不可衣;然而众贵之者,以上用之故也。其为物轻微易藏,在于把握,可以周海内而亡饥寒之患。
此令臣轻背其主,而民易去其乡,盗贼有所劝,亡逃得轻赍也。粟米布帛,生于地,长于时,聚于力,非可一日成也。数石之重,中人弗胜,不为奸邪所利;一日弗得,而饥寒至。
是故明君贵五谷而贱金玉。
今农夫五口之家,其服役者不下二人,其能耕者不过百亩。百亩之收,不过百石。
春耕夏耘,秋获冬藏,伐薪樵,治官府,给徭役,春不得避风尘,夏不得避暑热,秋不得避阴雨,冬不得避寒冻,四时之间,亡日休息;又私自送往迎来,吊死问疾,养孤长幼在其中。勤苦如此,尚复被水旱之灾。急政暴虐,贼敛不时,朝令而暮改。
当其有者半贾而卖,亡者取倍称之息,于是有卖田宅、鬻子孙以偿责者矣。而商贾大者积贮倍息,小者坐列贩卖,操其奇赢,日游都市,乘上之急,所卖必倍。故其男不耕耘,女不蚕织;衣必文采,食必梁肉;亡农夫之苦,有仟佰之得。
因其富厚,交通王侯,力过吏势,以利相倾;千里游敖,冠盖相望,乘坚策肥,履丝曳缟。此商人所以兼并农人,农人所以流亡者也。今法律贱商人,商人已富贵矣;尊农夫,农夫已贫贱矣。
故俗之所贵,主之所贱也;吏之所卑,法之所尊也。上下相反,好恶乖迕,而欲国富法立,不可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