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出版文学> 张文祥刺马案>第18章
“老和尚自说了这番旷古未有的奇谈,城里城外的人,十个之中,竟有八个相信活佛的话,是不会有假的。其余的两成人,也还不敢断定说是假的,不过因为从来不曾听人说过有这种怪事,略有点儿疑虑罢了。十四日天色才到黄昏时候,大西门城外河岸一带地方,已是人山人海。大家都抬头望着天上,等待开天门,搭天桥下来。直等到三更过后,还不见有一些儿动静。老弱女孺不耐久等的,有些灰心回去了,体格强壮的,都相信老和尚的话,决不至于骗人,誓必等到天明没有才回去。看看等到敲过了五更,相差不过半个时辰,就要天亮了。将近天亮的时候,照例天色必有一阵漆黑,此时更忽然起了一天的雾,真是伸手不见五指。到了这时分,便是十二分相信的人,也实在等的有些意懒心灰了。颈也胀了,腿也酸了,精神更提不上来。大家正商议不再等了,打算各自归家。陡听得天空中如响雷一般的发出一种很洪大的声音,只吓得众人一个个抬头仰望,即见有两道电也似的亮光,在天空闪灼了好几下。随即就有人喊道:‘好了,好了!天桥搭下来了!’柳迟听赵振武说到这里忍不住截断话头,问道:“难道真个有甚么天桥搭下来了吗?”不知赵振武如何回答?且待下回再说。
遭灾劫妖道搭天桥发慈悲剑仙授密计
话说赵振武对柳迟、陆小青二人述那老和尚搭天桥的事,述到众人中有人大呼天桥搭下来了的时候,柳迟截断话头问了那们一句。赵振武不慌不忙的笑道:“自然是真个有天桥搭下来了,只是众人看那天桥,不过有两尺来宽。因为起了极浓厚的雾,看不了多远,但是确见有两盏云灯。灯光能照透重雾,眼力足的少年,能隐约希得见两盏天灯之中,有一个仿佛似门的黑洞,大家都断定那黑洞便是天门。罢仔细定睛一瞧,这座天桥,就是从那天门里搭出来的。想看天桥的人虽多,敢上天桥的却少,立处与天桥相近的几个人,趔趄不敢上去。立在远处有的想上去的,又被人多拥挤住了,一时走不到桥前,只急得大喊道:“前面的人想登天堂的就得快走,没有这种福分的,就得赶紧滚开些,让我们好上去!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岂可错过?有多少修道的人,勤修苦练一辈子,还不能上天堂。我们若不是蒙活佛临凡指引,谁知道玉帝有这道意旨,连搭三夜天桥来接引凡夫呢?’在前面的人,所得后面的人这们说,登时都鼓起一腔勇气,同声应道:‘不错,不错!我们记得活佛曾说过的,我等若是尘缘未尽,暂迸不能脱离尘世的,到天堂游观一会,仍可由天桥上走回尘世来。活佛吩咐的话,决没有虚假!我们即算没有登天堂的福分,到天常上去开一开眼界也是好的。’这些人说着,真个举步向天桥上走去。”
“凡事难于创始,没有人奋勇上前,大家都存心观望。一见有人走第一,以下走第二第三的,就接着争先恐后了。当时也没人在旁数,大约已走上去二三十人了,忽然两盏天灯同时熄灭,天桥跟着往上一收,天门也随即关闭了。已走上天桥的人,一个也不曾掉下,只在天桥刚收上去的时候,隐约听得半空中“喀喳”响了一声,于是来不及上去的人,同声喊道:‘天桥收了,天桥收了!’有许多跺脚叹息,归咎各自的福命薄不能走这条捷径上天堂的。有归咎天桥太收快了的。有怪立在天桥跟前的人,既自己无福上去,就应该赶紧走开,让一条路给旁人上去的。总之,无一个不以未得走上天桥为可惜。那二三十个已经走上天桥去了的,各人家中都有亲戚六眷及地方邻居前去道喜。都说,这样上天堂,就和修道的白日飞升一样,一人得道,鸡犬同升,将来各家都是要得好处的。相信最笃的人,以为不得上去,是由于心不虔诚,多有在元宵节这一日,斋戒沐浴,焚香祷祝虚空过往神,保佑他得上天堂。满城人如发了狂的一般,简直没人敢说半句轻慢侮辱的话。”
“这夜到大西门外去看的,比昨夜更多了。昨夜有些等不及回去了的,都后悔不迭,这夜誓必等到天明!这夜的天桥,比昨夜却搭的早些了,才到三更时分,便和昨夜一样,陡起一天浓雾,浓雾一起,天灯即悬挂出来,天桥也就接着搭下来了。昨夜悔恨不曾上去的人,今夜一见天桥,一个个争先向天桥跑。约莫已跑上去了五六十个,地下的人正接连要往上跑,天桥忽然收了,天灯也熄了,天门也关了。须臾之间,一阵怪风突起,吹得云消雾散,一轮寒月当空,天上除几点寒星而外,甚么东西也没有。地下想上去不曾来得及的人,都捶胸顿足的哭起来,长沙是这般一连闹了两夜。如此奇怪消息,传播得比甚么还快,四乡的人,二三里远近的,都赶到省城来看。
“那时是我高祖赵星桥做湖南巡抚。听了这消息,明知没有真个搭天桥的事,不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老人家也猜度不出。逆料两夜上天桥的人,必无生还之理。心里着急长是这们闹下去,一则妖言惑众。煽乱人心。二则一般无知无识的愚民相率是这般平白无端的枉送了性命,也太觉可怜可悯,待出示禁止妖言,不许众人在大西门外集聚罢,只因天桥天灯,确有那件东西,经数千百人的眼睛看见的。要出示禁止一般愚民上去,告示上面须说出一个不足信的所以然来。自己既不知追究竟,几句空空洞洞的官样文章,如何能禁得住那一般愚民呢?他老人家都急得无可奈何,只得瞒着满衙门的人,独自改装一个平常人出来,打听外面的议论,并查访两夜上天桥的实在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