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必尽去其文而独存其质,则君子小人无以辨矣。夫棘子成矫当时之弊,固失之过;而子贡矫子成立弊,又无本末轻重之差,胥失之矣。
哀公问于有若〔1〕曰:“年饥,用不足,如之何?〔2〕”有若对曰:“盍彻乎?〔3〕”曰:“二,吾犹不足,如之何其彻也?〔4〕”对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5〕〔1〕称有若者,君臣之辞。〔2〕用,谓国用。公意盖欲加赋以足用也。〔3〕彻,通也,均也。周制:一夫受田百亩,而与同沟共井之人通力合作,计亩均收。大率民得其九,公取其一,故谓之彻。鲁自宣公税亩,又逐亩什取其一,则为什而取二矣。故有若请但专行彻法,欲公节用以厚民边。〔4〕二,即所谓什二也。公以有若不喻其旨,故言此以示加赋之意。〔5〕民富,则君不至独贫;民贫,则君不能独富。有若深言君民一体之意,以止公之厚敛,为人上看所宜深念也。杨氏曰:“仁政必自经界始。经界正,而后井地均、谷禄平,而军国之需皆量是以为出焉。故一彻而百度举矣,上下宁忧不足乎?以二犹不足,而教之彻,疑若迂矣。然什一,天下之中正,多则桀,寡则貉,不可改也。后世不究其本而惟未之图,故征敛无艺,费出无经,而上下困矣,又恶知‘盍彻’之当务而不为迂乎?”
子张问崇德、辨惑。子曰:“主忠信,徙义〔1〕,崇德也。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惑也。〔2〕‘诚不以富,亦抵以异。’”
〔3〕〔1〕主忠信,则本立。徙义,则日新。〔2〕恶,去声。爱、恶,人之常情也。然人之生死有命,非可得而欲也。以爱恶而欲其生死,则惑矣。既欲其生,又欲其死,则惑之甚也。〔3〕此《诗·小雅·我行其野》之辞也。旧说:夫子引之,以明欲其生死者不能使之生死,如此诗所言,不足以致富而适足以取异也。程子曰:“此错简,当在第十六篇‘齐景公有马千驷’之上。因此下文亦有‘齐景公’字而误也。”杨氏曰:“‘堂堂乎张也,难与并为仁矣。’则非诚善补过、不蔽于私者,故告之如此。”
齐景公〔1〕问政于孔子〔2〕。孔子对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3〕”
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虽有粟,吾得而食诸?”〔4〕〔1〕齐景公,名杵臼。〔2〕鲁昭公末年,孔子适齐。
〔3〕此人道之大经,政事之根本也。是时景公失政,而大夫,陈氏厚施于国;景公又多内嬖,而不立太子。其君臣父子之间,皆失其道,故夫子告之以此。〔4〕景公善孔子之言而不能用,其后果以继嗣不定,启陈氏弑君篡国之祸。杨氏曰:“君之所以君,臣之所以臣,父之所以父,子之所以子,是必有道矣。景公知善夫子之言,而不知反求具所以然,盖悦而不绎者,齐之所以卒于乱也。”
子曰:“片言可以拆狱者,其由也与?〔1〕”子路无宿诺。〔2〕〔1〕片言,半言。折,之舌反,断也。与,平声。子路忠信明决,故言出而人信服之,不待其辞之毕也。〔2〕宿,留也,犹宿怨之宿。急于践言,不留其诺也。记者因夫子之言而记此,以见子路之所以取信于人者,由其养之有素也。尹氏曰:“小邾射以句绎奔鲁,曰:‘使季88路要我,吾无盟矣。’千乘之国,不信其盟,而信子路之一言,其见信于人可知矣。一言而折狱者,信在言前,人自信之故也。不留诺,所以全其信也。”
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1〕〔1〕范氏曰:“听讼者,治其末,塞其流也。正其本,清其源,则无讼矣。”杨氏曰:“子路片言可以折狱,而不知以礼逊为国,则未能使民无讼者也。故又记孔子之言,以见圣人不以听讼为难,而以使民无讼为贵。”
子张问政。子曰:“居之无倦〔1〕,行之以忠〔2〕。”
〔1〕居,谓存诸心。无倦,则始终如一。〔2〕行,谓发于事。以忠,则表里如一。程子曰:“子张少仁。无诚心爱民,则必倦而不尽心。故告之以此。”
子曰:“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亦可以弗畔矣夫!”〔1〕〔1〕重出。
第7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