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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司马牛〔1〕问仁。子曰:“仁者其言也讱。〔2〕”曰:“其言也讱,斯谓之仁已乎?”子曰:“为之难,言之得无讱乎?”〔3〕〔1〕司马牛,孔子弟子,名犁,向魋之弟。〔2〕讱,音刃,忍也,难也。仁者心存而不放,86故其言若有所忍而不易发,盖其德之一端也。夫子以牛多言而躁,故告之以此。使其于此而谨之,则所以为仁立方,不外是矣。〔3〕牛意仁道至大,不但如夫子之所言,故夫子又告之以此。盖心常存,故事不苟;事不苟,故其言自有不得而易者,非强闭之而不出也。杨氏曰:“观此及下章再问之语,牛之易其言可知。”程子曰:“虽为司马牛多言故及此,然圣人之言,亦止此为是。”愚谓牛之为人如此,若不告之以其病之所切,而泛以为仁之大概语之,则以彼之躁,必不能深思以去其病,而终无自以入德矣。故其告之如此。盖圣人之言,虽有高下大小之不同,然其切于学者之身,而旨为入德之要,则又初不异也。读者其致思焉。
司马牛问君子。子曰:“君子不忧不惧。〔1〕”曰:“不忧不惧,斯谓之君子已乎?”子曰:“内省不疚,夫何忧何惧?”〔2〕〔1〕向魋作乱,牛常忧惧。故夫子告之以此。〔2〕疚,病也。夫,音扶。牛之再问,犹前章之意,故复告之以此。言由其平日所为无愧于心,故能内省不疚,而自无忧惧,未可遽以为易而忽之也。晁氏曰:“不忧不惧,由于德全而无疵。故无人而不自得,非实有忧惧而强排遣之也。”
司马牛忧曰:“人皆有兄弟,我独亡。〔1〕”子夏曰:“商闻之矣〔2〕:
死生有命,富贵在天〔3〕。君子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有礼,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君子何患乎无兄弟也?”〔4〕〔1〕牛有兄弟而云然者,忧其为乱而将死也。〔2〕盖闻之夫子。〔3〕命禀于有生之初,非今所能移。天莫之为而为,非我所能必,但当顾受而已。〔4〕既安于命,又当修其在已者。
故又言苟能持己以敬而不间断,接人以恭而有节文,则天下主人皆爱敬之如兄弟矣。盖子夏欲以宽牛之忧,故为是不得已之辞,读者不以辞害意可也。胡氏曰:“子夏‘四海皆兄弟’之言,特以广司马牛之意,意圆而语滞者也。惟圣人则无此病矣。且子夏知此而以哭子丧明,则以蔽于爱而昧于理,是以不能践其盲尔。”
子张问明。子曰:“浸润之谮〔1〕,肤受之愬〔2〕,不行焉,可谓明也已矣。浸润之谮,肤受之愬,不行焉,可谓远也已矣。”〔3〕〔1〕浸润,如水之浸灌滋润,惭渍而不骤也。谮,庄荫反,毁人之行也。〔2〕肤受,谓肌肤所受,利害切身,如《易》所谓“剥床以肤,切近灾”者也。愬,苏路反,愬己之冤也。〔3〕毁人者渐渍而不骤,则听者不觉其入而信之深矣。愬冤者急迫而切身,则听者不及致详而发之暴矣。二者难察而能察之,则可见其心之明而不蔽于近矣,此亦必因子张之失而告之,故其辞繁而不杀,以致丁宁之意云。杨氏曰:“骤而语之,与利害不切于身者,不行焉,有不待明者能之也。故浸润之谮、肤受之愬不行,然后谓之明,而又谓之远。远则明之至也。《书》曰:
‘视远惟明。’”
子贡问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1〕”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2〕,于斯三者何先?”曰:“去兵。〔3〕”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二者何先?”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无情不立。”〔4〕〔1〕言仓廪实而武备修,然后教化行,而民信于我,不离叛也。〔2〕去,上声,下同。〔3〕言食足而信孚,则无兵而守固矣。〔4〕民无食必死,然死者人之所必不免,无信,则虽生而无以自立,不若死之为安。故宁死而不失信于民,使民亦宁死而不失信于我也。程子曰:“孔门弟子善问,直穷到底,如此章者,非子贡不能问,非圣人不能答也。”愚谓以人情而言,则兵食足而后吾之信可以孚于民。以民德而言,则信本人之所固有,非兵食所得而失也。是以为政者,当身率其民而以死守之,不以危急而可弃也。
87棘子成曰:“君子质而已矣,何以文为?〔1〕”子贡曰:“惜乎!夫子之说,君子也。驷不及舌〔2〕。文犹质也,质犹文也。虎豹之鞟犹犬羊之鞟。”〔3〕〔1〕棘子成,卫大夫。疾时人文胜,故为此言。〔2〕言子成之言,乃君子之意。然言出于舌,则驷马不能追之,又惜其失言也。〔3〕鞟,其郭反,皮去毛者也。言文质等耳,不可相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