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没有比投铅球更花力气的。同时,也很少有比这更乏味的项目了。那的确是在投铅球啊,没有一点技巧可言。野野宫君站在栅栏前看了片刻,笑了。他也许觉得这样影响别人观看怪不好的,所以离开栅栏回草坪去了。两位女子也坐到原来的地方。铅球时时投过来,第一名究竟能投多远,三四郎对此全然不知。三四郎变得茫然了,但仍痴痴地呆在那儿观看。等到好容易有了结果,野野宫君又在黑板上写上了“十一米三八”。
接着是赛跑,跳远,还有链球。三四郎看到链球这一项目实在耐不下去了。运动会本该由各人自由选择项目,不应该是专为人观看而召开的。三四郎认定,热心观看那种比赛的女人都是不安分的。他离开会场,走到看台后边的假山旁。这里张着帷幕,不能通行。三四郎折回来,在铺着沙石的地方走了几步,看到一些人稀稀拉拉地从操场上退出来,其中也有盛装的妇女。三四郎又拐问右面,一直爬到山冈的顶端,路到山头就完结了。这里有一块大石头,三四郎坐在石头上,眺望着高崖下的池搪。下面的操场上响起了喧闹的人声。
三四郎在石头上呆呆地坐了约莫五分钟,又想走动一下。他站起身来,脚尖转了个方向。只见山下淡淡的红叶之间,出现了刚才那两个女子的身影,她们正并肩从山腰间走过。
三四郎从山上俯视两个女子。她俩从树枝间已走到了明亮的阳光下,要是再不吱声,两人就要走远了。三四郎想打个招呼,无奈相距太远。他急忙沿草地向山下跑了两三步,这当儿,一个女子正好向这边张望。三四郎就此站住了,他实在不愿意讨好她们,运动会上的情景使他感到不快。
“怎么在这里……”良子惊奇地笑了笑。这女子的一双眼睛,叫人产生如下的联想:不论看到多么陈腐的东西也会感到新鲜;相反,不管遇到什么稀罕的事物,也能够从容地加以看待。因此,遇到这样的女子,不但不会感到局促不安,反而会觉得沉着冷静。三四郎冗立不动,他想,所有这些都来自那双水灵灵的又黑又大的眸子。
美祢子也停下来,望着三四郎。然而,惟有这时候的眼睛,没有蕴含着任何意思,简直象是仰视高高的树木。三四郎内心里感到,仿佛看到一盏熄灭的灯。他在原地伫立着,美祢子也没有动一动。
“为什么不去看比赛?”良子在山下问道。
“刚才看了,实在没意思,半道上跑出来啦。”
良子看看美祢子,美祢子依然不动声色。
“我倒要问,你们为何离开,不是看得挺带劲儿的吗?”三四郎有意无意地高声说。
这时,美祢子微微一笑,三四郎不知道她笑的用意,随后向她们走近了两步。
“这就回去吗?”
两个女子都没有回答。三四郎又朝她们走近了两步。
“你们要上哪儿去呀?”
“嗯,办点事儿。”美祢子轻声说,话音听不清楚。
三四郎终于来到她俩跟前了,他随即站住,没有再追问她俩要去什么地方。操场上传来了欢呼声。
“这是跳高呀。”良子说道,“不知道这次跳到几米了。”
美祢子只是淡谈一笑,三四郎也闷声不响。他决心不开口提跳高的事。
“这上面有些什么好看的吗?”美祢子又问。
山上只有石头和山崖,没有什么好看的东西。
“什么也没有。”
“是吗?”她仍有些怀疑。
“咱们上去看看。”良子欣然提议。
“你呀,还不熟悉这个地方吗?”对方沉静地问。
“甭管啦,走一趟吧。”
良子捷足先登,其余两个跟着她。良子把脚伸到草地边缘,回过头来故意吓人地说:
“绝壁!这儿不正是萨福①纵身跳下去的那种地方吗?”
①Sappho,公元前七世纪希腊女诗人,相传因失恋跳崖投海而死。
第5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