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出版文学> 三刻拍案惊奇>第25章
于伦道:“如今我将不贤妇来换母亲回去。”
盛氏道:“这等,你没了家婆怎处?”
于伦道:“这不贤妇要她何用!”
须臾,看的人悄地回复二郎道:“且是标致,值五七十两。”二郎满心欢喜,假意道:“令堂在这厢,且是勤谨和气,一家相得,来的不知何如,恐难换。”
于伦再三恳求,二郎道:“这等,且写了婚书。”于伦写了,依旧复到船中去领掌珠。
掌珠正在船中等得一个不耐烦,道:“有你这样人?一去竟不回。”
于伦道:“没有轿,扶着你去罢!”便把一手搭在于伦臂上,把鞋跟扯一扯上,上了岸。
走了半晌,到章家门首,盛氏与章二郎都立在门前。二郎一见,欢喜得无极。
掌珠见了盛氏,遍身麻木,双膝跪下道:“前日却是徐亲娘做的事,不关我事。”
盛氏正待发作,于伦道:“母亲不必动气。”
对掌珠道:“好事,新人!我今日不告官府,留你性命,也是夫妻一场。”掌珠又惊又苦,再待哀求同回时,于伦已扶了母亲,别了二郎去了。
乌乌切深情,闺帏谊自轻,
隋珠还合浦,和璧碎连城。
掌珠只可望着流泪,骂上几声‘黑心贼’。
二郎道:“罢!你回去反有口舌,不如在我家这厢安静。”一把扯了进去。
于伦母子自回。一到家中,徐婆正在自家门首,看见她母子同回,吃了一惊,道:“早晨是夫妻去,怎到如今母子回?禁不得是盛氏告在那衙门,故此反留下掌珠,给还他母亲,后来必定要连累我。”一惊一忧,竟成了病。
盛氏走进自房中,打开箱子一看,细软都无,道:“她当初把女儿病骗我出门,一些不带得,不知她去藏在哪边?”
于伦道:“她也被我把烧香骗去,料也不带得。”到房中看,母亲的细软一一俱在,她自己的房奁也在。外有一锭多些逼火,想是桐乡人讨盛氏的身银,如今却做了自己的身银。于伦又向邻人前告诉徐婆调拨他妻,把阿婆卖与人家做奶母。前时邻人知道盛氏不见了,也有笑盛氏,道守了多年,毕竟守不过;也有的笑周于伦,道是个小乌龟。如今都称赞周于伦,唾骂徐婆,要行公呈。一急,把徐婆急死了。
于伦又到丈人家,把前把事一说,道:“告官恐伤两家体面,我故此把来换了,留她残生。”
钱望濠道:“你只赎了母亲罢,怎又把我女儿送在那边?怎这等薄情!”终是没理,却也不敢来说。他后边自到桐乡去望时,掌珠遭章二郎妻子妒忌,百般凌辱,苦不可言。见了父亲,只是流泪。父亲要去赎她,又为晚妻阻挡,不得去。究竟被凌辱不过,一年而死。
这边周于伦,有个三考出身做县丞的仲德闻他行孝,就把一个女儿与他。
里递要举他孝子,他道:“是孝子,不是义夫。”抵死不肯。后来也纳一个三考,做了个府经历。夫妻两个奉事母亲终身,至今人都称他是个孝子。
烈士殉君难书生得女贞
不兢叹南风,徒抒捧日功。
坚心诚似铁,浩气欲成虹。
令誉千年在,家园一夕空。
九嶷遗二女,双袖湿啼红。
大凡忠臣难做,只是一个身家念重。一时激烈,也便视死如归;一想到举家戮辱,女哭儿啼,这光景难当。故毕竟要父子相信,像许副使逵,他家在山东乐陵做知县时,流贼刘六、刘七作反,南北直隶、山东、河南、湖广府州县官或死或逃,只有他出兵破贼,超升佥事,后转江西副使。值宁王谋反,逼胁各官从顺。他抗义不从,道:“天无二日,民无二主”,解下腰间金带打去,众寡不敌,为宁王所擒,临死也不肯屈膝。此时他父亲在河南,听得说江西宁王作乱,杀了一个都堂,一个副使。他父亲道:“这毕竟是我儿子。”就开丧受吊。人还不肯信他。不期过了几时,凶报来到,果然是他死节。
又如同他时死的,是孙都堂燧。他几次上本,说宁王有反谋,都为宁王邀截去了。到六月十三日,宁王反谋已露。欲待除他,兵马单弱,禁不得他势大;欲待从他,有亏臣节。终日彷徨,在衙中走了一夜。
到五更,大声道:“这断不可从!”此时他已将家眷打发回家,只剩得一个公子,一个老仆在衙内。
孙都堂走到他房里道:“你们好睡!我走了一夜,你知道么?”
公子道:“知道。”
孙都道:“你知道些什么?”
公子道:“为宁王的事。”
孙都道:“这事当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