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沽来函
“字林”载自天津来信云:津门诸民纷论台湾之事,俱说窥诸衙署内所漏之消息,似东人并不愿索赔项。且曰:官场中多有以宣战为正理;闻国家有议和之举,而意殊不悦。若李爵相已公然直说曰:’此事本不应中国与议,唯以兵逐之而已矣‘。
释放李珍大之故
前日厦门解来之李珍大甫沪滨,方冀讯问;而美总领事便纵之使去,一时闻者咸莫得其指归。兹闻总领事以得美相臣电传之谕,非出自独断也。至相臣所谕云何,则未之深悉。
镇江兵船出海赴闽
昨报镇江停泊之兵船七艘,今已满载兵士驶过吴淞口外,乘风出海矣。共载兵弁约有四千人,并马四百八十匹。据闻,皆前赴澎湖者也。
东使赴京信息
东洋钦使俄古坡先拟欲搭“新南升”火船前往天津,该船既在上海静候两日,甫于昨日驶往吴淞,拢近东人铁甲船以候钦差登舟;不料钦差不欲附乘此舶,拟于礼拜六或驾铁甲船、或搭另湾泊吴淞之东洋兵船前往津门也。通闻馆论此事,谓曰:该钦差职位重大,东王之外,国内几无更贵者;而其意颇有焜耀威武气象。此番之赴北京,盖不愿中国再有推托之词,使得迟延以为准备。吾料其到京之后,势必欲以一言定和、战之局云。
七月十一日(西历八月二十二日——即礼拜六)
刍言
自来讲武备者有三:曰战、曰守、曰和而已。顾就三者而权其先后,则又以守为上、战次之,和其又次者也。今日本与中国立约甫及一年,宿诺未寒;乃即肇衅寻仇,擅入台境,戮辱我氓庶、焚弃我室庐、窃据我疆土,始以惩责生番为辞、继以索赔兵饷为辞,旷日持久,迁延不退。吾不知日人意中究以生番为隶于中国、抑以生番为中国之化外乎?如以生番为隶于中国也,则越境称戈,已违万国公法;在日本方宜谢过之不遑,何敢索赔兵饷!如以生番为中国化外也,则既殄戮其人民、扫除其巢穴,前怨已释,尽可振旅而归;安得因中国劝令息兵,转图反噬之理!然而日本竟敢出此意,实以中国沿海各口夙乏守御,故欲出于一战,俾得大快其所欲,然后迫令求和耳。日人之急既如是,而中国臣民独漫不加察,诚足为长太息焉已!
且夫日本之犯我台境也,曾非猝然而触发者也;当其命将出师之始,各处日报已屡言及之。无如华人以日报所言,一若子虚乌有之辞,概置勿听。及日船泊厦门,而又不能力为阻遏,任其长驱直入,径抵琅〈王乔〉;徒高镇静之名,实显周防之略:宜益为日人之所轻矣。闻今之俄古坡使臣将拟前赴京师,声称欲要赔补兵饷银二百五十万两,然后退兵;否则,愿博一战。则其妄自尊大,轻量我国家也明甚;谓犹能折冲于樽俎,仅以口舌争乎?夫天下非礼之加,只能以威驭之,必不能以理折之也。苟徒恃文诰往还、辗转驳诘,奚足以驯其桀骜而警其顽残!是惟痛加创惩,彼或自知理屈,翻然悔悟,转未知耳。观前明时倭寇频仍,几与国祚相终始;卒之戚南塘出,提精锐之师叠次兜剿,而寇掠始得稍息:是诚备倭之殷鉴也。
顾余今以中国虑者,则又不以其不能战,而实以其不能守御。计中国自扫平“发逆”而迄今,已十年矣;勇丁之饷糈渐裁、厘税之抽提如故。而濒海各要隘,顾未见相度形势,议及边防;即如扬子江横亘于中国之腹地,沿江如南京、安庆、武昌、汉口、沙市、宜昌等处,皆中国最大极繁之城邑,使于江口密布炮台,派兵驻守,便可以御敌船而保护无数之郡县也。当道者果何意而不筑营建垒,一施防御之方略乎?他如牛庄、天津、燕台、胶州等处,虽去日本较远,然为帝都之门户;斯固不容忽视也。闽、粤各州县,濒海者居多;诚宜节次设防,杜其窥伺。若江苏之吴淞、浙江之温、台、宁波、乍浦,尤与日本相密迩,且素称为财富之乡;更宜加意防闲,潜消反侧,多设炮垒,添驻重兵,使无间之可乘,而后以逸待劳、以主待客,庶几可以守、可以战而兼可以和。否则,精练之兵专集台疆,而各州县之海防仍未部署,亦岂得为至计耶!
夫中国粮饷之繁富、器械之精利、兵卒之多寡、土地之辽阔,诚非日本所能及。惟水师,则日本演习既久,容或彼善于此耳。水战不足,陆战有余;苟能坚持各口,俟其来而要击之,则虽日本水师甲于天下,度亦不能飞越天堑,而况乎其未必精绝哉!是故善用兵者,当用其所长而舍其所短。今中国第知购战舰、备火器,其于应敌之法,悉视敌人筹攻之法以为法;一步一趋,不失分寸。至语于守御之要略,即反视为缓图;是直舍所长而用所短矣。以此制敌,其胜也欤哉!
夫今日之或战与否,固未可知;而要之,安不忘危,则各海口本宜早为筹及,所谓“王公设险以守其国”,斯亦古之明训也。使知其无可守而不敢言战,惟愿作苟且和戎计,聊以塞责;吾恐扶桑小国,益箕踞而向矣!
第7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