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家辞了两三番,合该合你有姻缘。我儿越看越发俊,也是儿郎修的全,也是儿郎修的全。若不然,那里造化把你摊,那里造化把你摊?我回还,名香整纸谢灵天。
徐氏唱东说西说不相当,一等等到这么长,合该孩子造化好,等了个女婿似潘郎,等了个女婿似潘郎。不寻常,从今一步到天堂,姓名香,大谢龙天宰猪羊。
夫人起来,夫人说我走罢。徐氏拉住,徐氏说你再坐坐着。着你那媳妇子热酒来你喝。夫人说不必呀。徐氏说哎哟!以后成了亲家了,还真吆见外?他爹在邻墙教书,知道大嫂来,他去玄帝庙前买嗄来你吃去了。夫人说休呀,快着人对他说,不要费钱,我不能住下。起来走着,拉着手说咱就定了娶亲的日子罢。
儿女都是大身量,不必因循过时光。大利原该正九月,年除日交节大吉昌,年除日交节大吉昌。过门墙两*(醢右换水)薄酒一牵羊,备衣裳,两家不用再商量。
徐氏唱一毫财礼我不图,诸般但凭你吩咐。我的日子你知道,大小妆奁一点无,大小妆奁一点无。把头梳,送上高门做媳妇。托相熟,体谅俺家这穷姑姑。
夫人说我那里一切全备,不用亲家费心,请了。并下高公上云怎么老婆子只顾不来?是好是歹,好闷人也!
[皂罗袍]老婆子往定婚嫁,日将转不见回家。是成是否好难拿,翻转教人放不下。婚姻若就,孩儿病瘥,大事妥然,免我心牵挂。家人走报说奶奶来了。仲鸿起来说好了好了!相见说那事何如?夫人说大喜大喜!孩儿亲事已成。
那江城仙人下降,眼儿秀眉儿弯长,脸儿娇嫩似雪霜,腰肢窈窕嫦娥样。胭脂不擦,粗布衣裳,千金小姐那里跟的上!
仲鸿说可喜可喜!你合他说了么?
他那里着实谦让,俺这里没管短长,便将金钗赠一双,即时插在他头上。彼此交拜,欢喜非常。年前娶来,省的孩儿望。
叫春香,对你哥说,可如他的意了,着他欢喜欢喜。春香笑说奶奶还没来,他已着人打听来了,极欢喜,方才吃了两碗饭。仲鸿说哈哈!他既这等,就是丑也作成他,何况是好!
这是他百年姻眷,这可与你我何干?择好择歹费机关,算来真是闲扯淡。未知媳妇贤不贤,造就前生,原不由人算。
高公人才可喜算无双,夫人怪道孩儿梦不忘;高公他日若还不大好,夫人难将长短怨爹娘。
花烛长命上织女含情久,牵牛欲渡河;人生得意事,莫如小登科。我高蕃为樊江城想了一场大病,因着定了亲事,才觉精神健旺。看下迎亲日期是腊月三十日。
这几个月以来,度日如年,俺一般的也捱到了。
[耍孩儿]光阴速箭离弦,近来好似换了天,半年就有三年半。虽是江城见的少,模样烂熟在心间,精神眉眼皆活现。只他那脚迹笑口,一霎时过去几番。
最难捱是这几天,过一刻似一年,无时不把佳期盼。还没断了相思苦,忽然又想到合卺欢,千班万样心头乱。虽然喜眠食不稳,好容易捱到年残。
呀!却早擂鼓也,却早撞钟也!
谯楼上鼓已敲,熬的麦子黄了梢,看看已是良时到。穿上靴子整整袍,束上大带紧紧腰,开盒儿有拿出崭新的帽。俺自己不好前去,单等着爹娘来招。
高公、高母上谯楼初鼓,良时已到,长命儿可去迎亲了。轿马可曾齐备不曾?众应介俱已齐备,快请哥哥上轿。高公应介是。长命上说给爹娘磕头。拜介,拜毕,夫人说天不早了,你上轿去罢。下,众引介[西调]众唱堂上翻身才拜罢,坐上轿一片喧哗。呀!听那喇叭嘻嘻哈哈,那唢呐滴滴答答,一片人声吱吱呀呀,门前花炮乒乒乓乓,十对家丁批溜扑喇,一行人马唎*(左口右留)喇蹋,锣儿哇哇,鼓儿帕帕。八对纱灯,两对火把,两乘大轿,百匹大马,又搭上四个小厮,四名管家。三三两两,说是谁家,规矩体统,这样大法?嚷嚷闹闹,喊喊插插,走走站站,指指画画,虽是城里,也是乡瓜,小小民户,知道什么?多少妇女门口看,伸头搐脑,乱说胡吧,见的见的,欣羡他那荣华,都说道不知谁是他丈人家。呀!邻近知道说是樊家,一个听的撇嘴呲牙,一口屋没有,到处为家,教书为业,过的揭巴,这些人去,怎么打发?不用说那赏钱,馍馍也是难拿。都说是他家的女儿,料想也不见怎么,料想也不见怎么。有的说道:这话却差。那高家公母,也不是仯巴,听说江城,一貌如花,雪白脸儿,昏黑头发,一点朱唇,一口银牙,腰儿一捏,脚儿半揸,穿上一件好衣服,真似一尊活菩萨;若不然,除了这个图他叹?家人禀道头行已到门首了。生唱马儿缓行轿儿慢,一霎时已到门前,火把照满了峡江县。人从众多,一片声喧,叫他一行行摆列在两边,夹着大轿呼呼扇扇。吹鼓手大号连天,吹鼓手大号连天,扎纷纷惹的多少人来看。家人说来到了。公子下轿,樊子正出来接着让进去,公子朝上拜了就了坐,子正说寒家一无所有,蒙尊公亲家劳心费事,感激之极!酒到了请酒。予正唱心里想来口里念,那里费的那事儿口也难言。呀!几对银花,几对金簪,两对铜掠,两对排鬟,箍上珍珠,豆大滚圆,宝石蜜蜡,价值百千,丝绸十匹,彩缎百端,花裙红袄,罗褂纱衫,枕头百幅,耀眼光鲜,象牙梳栊,件件周全,穷人家治起那一件,浑家大小都喜欢。呀!还有那酒两睦,羊一牵,鸡笼鹅笼,叫叫唤唤,抬盒大架,呼呼扇扇,我说恁丈母快来看看。老婆说道:哎哟皇天!这都是什么东西,古怪刁钻。邻家孩子,往里乱搬,有许多不知道名的,三间屋摆满了两间。那邻家北舍,挤擦在堂前。呀!这一个瞧瞧,那一个掀掀,拿出一物,个个哄传,老婆孩子,擦背磨肩,你猜是在水,我猜是在山。拿到屋里,少了半盘,不知该生吃,不知该油煎?藏在房中没敢动,收拾到如今待中千。尊宅什么人家,梦也不敢高攀,梦也不敢高攀!呀!又搭上姐夫英妙,一表非凡,天生伶俐,一目十篇,文章又好,定中三元,小女造化,成了姻缘,就做太太,不出三年,草庵茅舍,亲家不嫌。喇我做学匠,也是可怜,学生十个,束修八千,饭要吃,衣要穿,买柴籴米,打油称盐,人人情情,甚是艰难,赤条条个人儿,并无一点妆奁,一回想想一个通身汗!
公子起身说已是醉饱了,请岳母磕头。徐氏上,公子拜毕,江城上,徐氏说我儿,从今以往恁家里去了,等我嘱咐你几句。
第9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