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出版文学> 聊斋俚曲集(上)>第54章
人有短便无刚,听着人掘他娘,为银钱就把廉耻丧。只推骂的不是我,忽然打点退了堂,原被告散了一大帮。二相公听了许久,好不待气的断肠。
二相公在大堂东头,听着断的不公,几乎气死!想了想,没法可治,便去找了块半头砖掖在腰里。
二相公口不言,藏下块半头砖,站在旁气的浑身颤。堂上犯人才待散,他便一手摸腰间,安心打他个稀糊烂。凑一凑一声风响,正照着耳后头边。
官退了堂,一些人护着赵恶虎正待去藏,二相公一砖头打去。若是照的正着,那白的红的都出来了;也是他合该不死,仅只擦吊了一个耳捶,打倒了一个家人。
若是照准了,这一砖揭了锅,怎么刚擦耳边过?他舍了耳捶全不顾,护驾家人一大窝,二相公空把脚来跺。回过头放声大哭,一伸手拉住哥哥。
二相公见没打杀他,放声大哭说:“哥哥,这鬼神怎么只保佑那恶人?那官都着他买透了,这日子怎么过哪!皇天,皇天!”大相公劝他说:“二弟,不必这等。”
叫二弟听我言:打官司要耐烦,生死原不由人算。老王虽是没天理,府里上司还有官。难道说都是骡变马,有一个公平正道,咱有时还见青天。
兄弟二人一行说着,出了衙门,向那没人处写了三张大状。大相公嘱咐他兄弟在家守灵,大相公也没回家,即刻上府去了。
不归家起了身,一心要告仇人,骑上驴只是往前进。虽说司厅合抚院,都该横骨坨了心,敢仔遭着清官问?不一日来到府里,听牌日才去投文。
到了府里,待了几日,府里、司里、院里告上状,这且不提;却说赵恶虎差人到京,求的都察院的书信,给了军门;又送上银子三千两:司里二千两,府里一千两;惟有府上没收。
赵恶虎凭着钱,东一千西二千,都买的蜜溜转。休说清官没半个,就有一个不大贪,被银钱也耀的眼光乱。大相公不识颠倒,还只要报仇报冤。
那状告上,又是院上批司,司里批府,府又行文批仰邻县的知县来相尸。大相公听的信是如此,也就下来了。那邻县是莱芜县,赵恶虎听的,就送上六百两银。不一日,莱芜县到了。
莱芜县奉上司,骑着马来相尸,又完了人命官司。一日到了新泰县,新泰知县又通私,旧尸格只改了一二字。葫芦提忙乱了一阵,却倒也没犯差迟。
莱芜的官来相尸,大相公求他公断,他也没说出什么来。那恶虎推说伤重发昏,不曾出来,胡乱检把了检把,倏然去了。
做官的贪似贼,见了钱魂也飞,世间那有抵偿罪?因着人命事重大,三批三检照旧规,不过空把纸笔费。那里从公审断,怎论那是是非非。
两个贪官到了城里,会同会同,要给商家点拿法。因赵恶虎伤重,没人起解,就出了票子来叫二相公。
二奸贼商议同,商量拿二相公,登时就把神鬼弄。如今听说赵乡宦,血染衣裳一片红,叫他伤的着实重。立刻把商礼拿到,看他有什么神通。
差人到,二相公即时就去。老王一见,便说:“你怎么不听公断,把春元打?伤重将死,该得何罪?”二相公说:“已死的还没事,何况将死呢?”
二相公气昂昂,虽然是跪在堂,那是理直气也壮。实说那日赵恶虎,我恨没泚出他脑儿浆,罢了!也是他运气旺。我不像他有钱使,他死了我情愿抵偿。
两个贼叨讪讪的便说:“上司要人,他怎么解的呢?”二相公说:“抬他来当堂验伤,看解的解不的?不然,就抬着他,我合他往省城里去上司验验也罢了,我待走了哩么?”
把恶虎上了床,往上抬验了伤,我就合他到府堂上。他杀了人他该死,我杀了他我抵偿,直口布袋不用强。那一日打他时明明白白的,我不是不敢承当。
两位官也没的说了,差人去抬那赵恶虎起解。到了次日,二位相公同一千人犯起了身。
大相公心里焦,你合我都解着,家中老母无人孝。兄弟说家中有妹子,扯断愁肠这一条,恨一砖没把脑儿照。此一行却也妥当,到那里分些忧劳。
不一日,到了府里。大相公说:“二弟,这上司比不的县里,说话要婉款些。”二相公说:“我知道。”到早堂,投上文去销到,抬上赵恶虎去。知府姓冯,问说:“你病么?”恶虎啀哼说:“被商礼打的。”家人就禀道:
那一日见县官,审了理公事完,一堂人役哄哄散。我家主人才待走,他只照头就一砖,生咯吱打吊了耳一片。这一日恶心成块,只怕要命染黄泉。
知府叫商礼:“你如何不听官断,行凶打人?”二相公说:“生员也是一时昏惑,看见仇就忘了王法。但只是他这病也是推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