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相公说:“我再不敢了!再敢,娘打我一千!”
五恨你行止不顾。全不想做个丈夫。古人十二辉皇都,那也是个人儿做;你今十四,志向全无!骂声狗子不知成个什么物!娘子气极了,把小相公打了够四五十条子,打的打笃磨子跪着,说:“娘呀!消消气罢!委实是儿的不是,我向后再不敢了。”娘子放下条子,可又念诵起来了。
一劝你温柔雅致。见了人高拱深揖,轻薄话儿不许习,出门休要争闲气。人人说好,个个欢喜。若能如此,方随娘亲意。小相公说:“娘说的是。”
二劝你尊娘闺范。将书本细细钻研,休把玩耍放心间,一心专把文章念。篇篇做出,层层密圈。若能如此,他日何愁不到金銮殿?
小相公说:“是。”
三劝你风云在念。要平步直上青天。读书思想中状元,不中还是功夫欠。前拥后护,坐轿为官,那样峥嵘,不过是个秀才变。小相公说:“是。”
口劝你休学浮荡。马儿好不在鞍装。腹中无有好文章,三四等上不的秀才帐。短袍窄袖,件件在行,街头摇摆,也不成个人模样。小相公又答应说:“娘说的极是。”
五劝你把父在念。千里外何日回还?你能发愤做高官,就是仇人也不敢怨。福来祸解,父子团圆。若以如此,才是个男子汉。
小相公说:“为儿知道了,娘说的极是。”娘子说:“罢了!我儿起来,去把书拿来这房中,我一间里刺绣,你一间里读书。”小相公起来说:“是。”
小孩儿小小侥幸,进了学如到天庭。东西尽去放风筝,哄着我由他的性。家有丈夫,教子成名;难道没达,就把书本子衡?
不一时,小相公拿了书来。娘子说:“我儿听我道来。”
既读书登科有分,你二舅方才是人。绝顶文章志不伸,方才怨那时合运。书本搁起,说我命贫,这样心肠,天生不长进!
小相公说:“娘说的是。”果然到了西间里,拂了拂桌子,放下书,高声诵读。
方娘子手拿针线,寻思泪雨潸潸。娇儿一个最孤单,未从打他手先战。条子一落,心如刀剜。要他成人,须索把脸变。
娘子放下针线,便说:“保儿,我不知你念了几遍了?我绣线已是三条了。天色已晚,这光阴好快呀。你给我点起灯来。”不一时灯到,娘子说:“我儿,你听我道来。”
你看这光阴似箭,转回头日落西山。错错眼睛又一年,光阴不能着千金换。少不努力,老大堪怜,那时懊悔,难把白头变。
“我儿,坐下读吧。”
我那儿书声嘹亮,听着他字字铿锵。纤手拈来绣线长,此时才把眉头放。日日如此,不负时光。今科不中,还有那来科望。
娘子出的房来,听了听,天交三鼓,便回房来,炖了一壶茶,盛了一碗棋子,送来说道:“我儿略歇歇再念。”
方娘子把针线暂抛,怕娇儿肚里饥乏,一碗棋子一壶茶,亲身送到灯儿下。专功诵读,歇歇何差?早晚用心,省的娘牵挂。
小相公起来接去,吃了又念。
剔银灯把花窗明照,看了看月上柳条。绣线重添十五条,梅花已插的枝头闹。绣工已毕,书声转高。叫声娇儿,不觉的微微笑。
娘子说:“我儿,你听听几更了?”小相公说:“三更了。”娘子说:“不读书罢。这里还有一壶茶,你拿去吃了好睡。以后就把今日做个样子。”小相公说:“是。”这一回有分教:寒烛烧残开月殿,宫花插处见烟楼。且听下回分解。
再会重逃按下方娘子教子不提。且说张鸿渐在徐员外家,又是四五年了。那十五年的夫妻,倒离别了十年有余;十五年的父子,并不识面:如何不想!
[呀呀油]我那妻,我那妻,娶了四载就别离。又过了十一年,在灯下才一聚。我那儿,我那儿,并不识模样瘦合肥。那一夜我到家,并莫敢惊他睡。
白日到还好过,黑夜实是难捱。好长宵,好长宵,倚在床头睡不着。想我那儿没长成,叹我那妻儿正年少。好难熬,好难熬,一身千里故邻遥。愁黑夜不成眠,千条路儿思量到。
想了想,“这五六年了,那官司或者也松了,我悄悄的到家走走,有何不可?”
怪想家,怪想家,终朝每日在天涯。忽动了故乡心,死活的放不下。去到家,去到家,认认我那娇儿,看看他妈。我纵然难久留,也诉诉衷肠话。
第13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