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高衣长裾,振褒袖,方屐粗翣,见平原君。君曰:“吾子亦儒服乎?”子高曰:“此布衣之服,非儒服也。儒服非一也。”平原君曰:“请吾子言之。”答曰:“夫儒者,居位行道,则有衮冕之服;统御师旅,则有介胄之服;从容徒步,则有若穿之服:故曰非一也。”平原君曰:“儒之为名,何取尔?”子高曰:“取包众美,兼六艺,动而不失中道。”(《孔丛子儒服》)
叔孙通儒服,汉王憎之。乃变其服,服短衣,楚制。(《史记刘敬叔孙通列传》)
(丰、沛隶楚,汉高是楚人。叔孙通媚说取容,故服楚制。然则汉高至文、景,五世百年,及萧、曹群臣,盈庭皆楚制矣。《史》、《汉》作于儒术大盛之后,多没旧制而不道。今人读经既熟,忘忽其故,以为长衣乃从古皆然,岂知孔子创儒服,制为衣裳,褒衣逢掖,乃有长衣耳。《鹖冠子》:“齐、鲁荐绅之徒,皆肆长衣。”《孔丛子》:“子高振长裾。”然则自齐、鲁之外,多短衣矣。楚自若敖、蚡冒始启山林,开辟不过数百年,去野番旧俗不远。吴、越尚断发文身,取蔽体,岂能为长衣广裳,以自文饰?楚灵奢侈,不过取资秦之复陶耳。今泰西短衣,不过如吾楚制之旧。然彼教士犹尚长衣。则凡有教之人,莫不以长衣为贵矣。)
初,沛公引兵过陈留。郦生踵军门,上谒曰:“高阳贱民郦食其,窃闻沛公暴露,将兵助楚讨不义,敬劳从者,愿得望见,口画天下便事。”使者入通。沛公方洗,问使者曰:“何如人也?”使者对曰:“状貌类大儒,衣儒衣,冠侧注。”沛公曰:“为我谢之,言我方以天下为事,未暇见儒人也。”(《史记郦生陆贾列传》)
郦生被儒衣,往说汉王,乃非也。
骑士曰:“沛公不好儒。诸侯冠儒冠来者,沛公辄解其冠,溲溺其中。与人言,常大骂。未可以儒生说也。”(并同上)
(汉高是一无赖子,又远处沛、丰,不知孔子之大道。犹吾乡人晓起见僧,辄唾为不祥,不论其为高僧与否也。其后为郦、陆所化,过鲁,能以太牢祀孔子,则重儒矣。)
夫儒服,先王之服也。(《新序杂事》)劾寿王吏八百石,古之大夫,服儒衣。(《汉书律历志》)
(汉至武帝时,儒教一统,盛诵《五经》,故以为古之大夫盛服儒衣也。)
文学褒衣博带,窃周公之服;鞠躬谷踖,窃仲尼之容。(《盐铁论利议》)
(汉武之后,儒既一统为国教,贤良文学,褒衣博带,以儒服为章服矣。)
衣儒衣,冠儒冠,而不能行其道,非真儒也。(《盐铁论刺议》)(子夏从孔子之教时,孔子已有君子儒、小人儒之别。从者既多,虽从其教,服其服,而不行其道者固多。如今僧穿衲衣而不守戒法。当时议之,故以为非真儒也。)
衣冠有以殊于乡曲。(《盐铁论相刺》)(汉高尚有溺儒冠事,盖儒者衣冠殊异,一望可知。)进贤冠,古缁布冠也,文儒者之服也。(《后汉舆服志》)
(汉世用孔子之制。缁布冠即玄,即章甫。孔子所创之儒冠,至是行于天下。)
假儒衣、书,服而读之,三月不归,孰曰非儒也?(《法言孝至》)(当时读儒书,必言服儒服,则儒者之辨,不仅在其书,并在其服矣。今衣袈裟而诵佛书,是僧也。若不剃发,不衣袈裟,而仅读佛典,天下断无有目为僧者。圣者之立法,制其外以养其内,故外之冠服亦甚巨矣。)
──右孔子创儒后,其服谓之儒服。
公及齐侯、邾子盟于顾。齐人责稽首。因歌之曰:鲁人之皋,数年不觉,使我高蹈。唯其儒书,以为二国忧。(《左传》哀二十一年)
《御览》八百九十七引《论衡》:儒书称孔子与颜渊俱登鲁东山。(《孔子集语》附)
(“唯其儒书,以为二国忧。”至《论衡》时,尚以六经传记为儒书,犹今称二教书为佛典、道藏,皆以其教名。吾今编《孔子改制考》、《孔子大义考》、《孔子微言考》、《周汉文字记》,写定五经、七十子后学记,统名儒者,还其本也。)
哀公二十一年,孔子方没,儒书大行如此,所谓鲁以儒教也。凡教主,皆生前其道大行,佛、回亦然,惟远方外国乃迟之又久耳。白香山诗,鸡林贾人购之;东坡诗,高丽使臣购之;李、杜诗文,生前而冠绝当时;朱子集注,身后而行于金。文人大师,其力犹能自行如此,况圣人乎!)
夫儒以六艺为法。(《史记太史公自序》)
《诗》、《春秋》,学之美者也,皆衰世之造也。儒者循之,以教导于世。(《淮南子泛论训》)
《春秋》之为孔子作,人皆知之。《诗》亦为孔子作,人不知也。儒者多以二学为教,盖《诗》与《春秋》尤为表里也。
孔子所传《宰予问》、《五帝德》及《帝系姓》,儒者或不传。(《史记五帝本纪》)
第4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