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儒想了一会,叹道:哎,小弟骑虎之势,也出于无奈了,悉听尊裁。还要求老先生稍加姑息,不宜督责太过。宦萼叫小厮拿过银包来,打开,拈了一锭约有三四两,送那老儿,道:为先生一肉一衣之敬。又拿一锭与平儒,道:权为薪水之资。等你令政悔心之时,我再送来与你,那时或可相安了。设或恶性不改,我替你另娶一房,此等妇人终弃之亦可。问那老儿道:老先生,你恐怕还有爱惜不舍之心么?
老儿正色道:岂有此理。我老学生今虽穷乏,当初先祖权副使也是有名人焉。此等不肖之女,已在七出之外了。辱我儒门之父多矣,尚何惜乎?老先生虽将他鼎烹斧锉,我学生不过而问焉,何况于化恶为善也?但既承赐茶,又蒙厚惠,何以克当。诚所谓却之不恭,受之有愧了。宦萼道:不必过谦,请收了罢。我回去,就有人来。他翁婿深深一揖,道:承爱了。大家同出了茶馆。宦萼别了他二人,上马来到了家中,将权氏的事告诉了侯氏。侯氏又是那好笑,又是那恨。宦萼道:我因他们想起一个笑话来:
一个人家请了一个先生,穷得很。他要回拜东家,没人拿帖,叫他老婆扮作家人随去。到了那里,宾主甚是相投,款待酒饭,定要留宿。那先生辞不脱,只得住下。东家叫儿子陪先生睡,叫馆童陪那家人睡。次日,先生回去了,其子向父亲道:老先生倒好,只得穷得很。昨晚脱衣服睡觉,连裤子都没有。那馆童接口道:他那家人,不但没裤子,穷得连鸡巴都没有呢。
这个笑话正好赠那平秀才。侯氏又笑了一阵。宦萼吩咐家人叫了个媒婆来,如此如此对他说了,叫小厮领他到平家去。到了他家,此时平儒受了宦萼的计策,躲在外边听信。那媒婆走到里面,向那妇人道:这就是平奶奶么?
权氏道:我如今不是平家的人了,你是那里来的?
媒婆道:我是南京城里第一个有名做媒的赵大嫂,人都叫我赵老实。城里的张富翁,李财主家中,我没一家不走动。听得说这里奶奶要嫁人,又贤慧,又会当家。如今有一位财主乡绅要娶一位奶奶续弦,托我来说。那权氏一脸的笑,道:我虽说要改嫁,又没有口风出去,怎么人就知道?
媒婆道:这位财主要寻位好奶奶久了,托的人甚多。他同你这一位街坊姓甚么甚么呢,我就忘了,他两个是好朋友。听得他说,说故此才烦我来。奶奶,你既翻身一场,不要错过了这样的好人。家中穿绸缎,插金戴银,使奴唤婢。你到了那里,真是饭来张口,水来湿手,受用一辈子呢。权氏满心欢喜,笑道:他家姓甚么?
媒婆道:他姓贾,满城中谁不知道贾乡宦家。权氏道:这也等我那倒运的汉子来,对他说明白了着。
媒婆道:你不要痴了,一面摹旗,一面擂鼓。只要你心肯了,我回他一个信去。送了衣服头面来,等你家相公回来说一声,就走上了轿子,还怕他拉回你来么?权氏道:他这样个大人家,也不行财下礼,难道就是这样乌嘴乌面的抬了去?媒婆道:你是自己做主,要下礼做甚么呢?抬了来仍要抬了去。况且你是有丈夫的,那时惊动了街坊邻舍,闲言杂语,拦阻起来,反倒不妙了。权氏道:你的主意也是。但恐我那倒运的汉子不肯放,怎么处?
第5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