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被困
阿志象一个没有骨架的泥人似的软在沙发上。
我说:“好点了吗?”
阿志有气无力的说:“已经不拉了,我现在很累。”
电话响了,陈然打来的,说今天是她妻子的祭日,叫我们去他家庆祝。
我说:“祭日还庆祝?”
陈然说:“在阳间生日都要庆祝,在阴间祭日当然也要庆祝。”
到了陈然家,张保也在,还有许多不认识的新面孔,据说都是陈然和张保的同事。
陈然说:“阿志怎么没和你们一起来啊?”
我说:“他拉肚子,现在正躺在沙发上恢复体力。”
陈然的妻子今天特别开心,并且说了许多话,不象上次来她家那么沉默。最后她口中默念了一下,吹完了所有蜡烛,我们瓜分蛋糕。
陈然说:”刚才许了什么愿呢?”
他妻子说:“我希望来世我们还能在一起。”
陈然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是勾魂使者,投胎对我来说是件十分奢侈的事。”
她把头埋入陈然的怀里哽咽着。陈然抚摸她的头,喃喃说道:“让我们珍惜现在吧。”
我记得小洁也曾把头埋到我怀里,说:“你会离开我吗?”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头,说:“傻丫头,除非我死了,要不怎么舍得离开你呀。”
小洁说:“以后不许你说死。”
我说:“好,不说,我们就一直这样到天荒地老,我要陪你一辈子。”
“就会哄我。”小洁笑了,幸福满脸。
回到家,阿志都已经能站立行走了,我和榜爷都很佩服阿志的恢复能力,按榜爷的预测,他这样应该发展成下半身残疾。
榜爷说:“你怎么就好了?”他这话又说的十分缺德,似乎并不希望阿志能好起来。
阿志说:“我怎么就不能好”
榜爷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问你怎么好起来的。”
阿志说:“在抽屉找了两片止泻药,吃完就好了。”
我说:“那你早上怎么不吃?”
阿志说:“我那不是拉傻了么,后来才想起来的。”
阿志恢复正常了,日子也恢复正常,每天我们就是上班,上网,上床睡觉。这几天我常常做同样的梦,梦见自己提着一袋稻子在田间奔跑着,后面有个戴草帽的农民伯伯追着我,口里喊着:“小兔崽子,抓到非打死你不可。”跑着跑着我就摔倒了,然后醒来,一身冷汗,我觉得这笔噩梦还恐怖,并且有强烈的心理谴责感。但又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后来奇怪的事发生了,阿志也告诉我这几天也时常做同一个梦,并有强烈的谴责感,更奇怪的事又发生了,三个人中,只有榜爷不会有这种现象。
榜爷说:“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以前也做过,后来知道每个人死后第一百天开始才会有这种现象,可以持续一至两周,按个人心理素质决定维持时间。
这个梦的根源来自小学,当时在农村上小学,有一种叫‘农忙假’的假日,老师安排我们到田间拾稻穗并且还规定每人要交多少斤稻穗,按年级高低来划分。每次农忙假一定都会在农民伯伯收割之前放。
一伙小朋友们提着篮子兴高采烈地来到田间拾取稻穗,却发现一片黄橙橙的稻子,哪来的稻穗可拾?但又想起老师安排的任务一定要完成,于是聪明的小朋友们回家拿了工具,站在田埂上,有的用镰刀割下稻子
放入篮子,有的戴上手套顺着稻杆往上一捋,一把谷子就在手中,就这样,同学们或割,或捋,凑足了斤数交到老师手里,老师露出了会心的微笑。可农民伯伯收割时候却又只能感叹今年的虫灾又比去年严重了。
当时我也参加了这种无耻的事情,所以心理一直觉得愧对农民伯伯,难怪时常做这个梦。
第六天,这个梦神奇般地结束了,阿志在第八天也结束了。
阿志说:“真无聊,整天做同一个梦,还不是春梦。”
我说:“你倒想的美。”
天气渐渐变热,丝毫没有降温的趋势。白天在公司上班还能吹空调,一到晚上下班回家就只能吹电风扇,于是阿志多次向王经理提出加班的要求,都被婉言拒绝,理由是,这阵子上面抓的紧,所有公司均不得以任何理由让员工一天工作超过八小时。当我们提出不要加班费的时候,王经理又马上同意让我们加班,这让我们觉得很奇怪。
每天加班也只能到晚上十一点,之后回到小屋又是无边无际的热。
阿志说:“这么热,晚上怎么睡的着。”
榜爷装出一幅很圣洁的样子说:“心静自然凉。”
阿志说:“是啊,凉的你的背都湿了。”
榜爷说:“我这不是静不下来么。”
我说:“还是去外面走走吧,外面更通风,好歹也比这里凉爽点,反正现在也睡不着。”
我们来到河边乘凉,河的两岸有许多个冰摊,找了个较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
老板说:“你们要刨冰还是果汁?”
我一直觉得吃刨冰太亏,一碗都是水,又贵,于是要果汁。
老板说:“果汁有西瓜汁,芒果汁,香梨汁,哈密瓜汁……你们要哪种?”
我说:“多少钱一杯?”
老板说:“所有果汁价钱都一样,三块一杯。”
我说:“我要一杯西瓜汁。”
榜爷说:“那我要一杯水蜜桃汁。”
阿志说:“所有果汁价钱都一样么?”
老板说:“是的,都一样,你要什么?”
阿志一脸兴奋的说:“那我要一杯香蕉汁。”
老板嘴角抖了几下,差点昏了过去,还没见过这么贱的人,说:“没有香蕉汁。”
阿志也显得十分失望,说:“那我也要杯西瓜汁吧。”
半夜,我和榜爷同时被热醒,热醒的原因是,阿志更早就热醒了,然后一个人堵在电风扇口那吹风,难怪我和榜爷丝毫感觉不到一丝风吹来。
阿志被我和榜爷严厉批评了一番后又躺回去。经过商量,我们把风扇由原来的固定改为摇头。这样每个人都能平均的吹到风,于是大家都在盼着风扇快点转到自己这边,都希望要是他摇头的速度能有叶片转的那么快就好了。
盼呀盼,这样反而更加难以入眠,三个人又起来商量对策。
榜爷说:“要不我们锤子剪刀布,输的那个人将其他两个打晕,这样好歹能幸福两个人。
之所以只能幸福两个,是因为打别人的时候当然能下重手将其打晕,要将自己打晕往往很困难。
阿志忙说道:“不行,应该有福同享,怎么能让另外的人受苦呢。”阿志这话说的十分大义凛然,仿佛刚才挡在风扇前的是我和榜爷。他会这样说是因为他从来就没有赢过。
我突然灵机一动,说:“我们去洗个热水澡,洗完后保证好睡。”
榜爷说:“你神经病,这么热还洗热水澡。”
我说:“根据温差法,应该是这样的,你想想,比如冬天洗完冷水澡是不是感觉不冷反而热了,反过来现在洗热水澡肯定会凉爽的。”
榜爷想了想说:“有道理。”
洗完澡后,跟方才在浴室里滚烫的水比起来,果然凉爽许多,阿志一个劲夸我足智多谋。
由于天气一天天变热,洗澡所用热水的温度也在一天天的增加。终于有一天榜爷在被接近于开水的水温烫伤后,从心底真正发自内心的大吼一声:“我们也装台空调吧。”
榜爷的这个不大现实的提议遭到了我和阿志的强烈支持。
不大现实的原因是我们没钱买空调,强烈支持的原因是那也是我和阿志内心的呼唤!
天气变热,蚊虫也自然变多,按理说阴间是没有这么多蚊虫的,可因为阳间此时也是大热天,蚊虫也多,被杀死的自然就多了,那些被杀死的蚊虫就又到了阴间。
这段时间公司里接的广告百分之九十是蚊香广告。顺便说一下,阴间的蚊香和阳间的蚊香完全不同,阳间的蚊香是通过生物,化学等手段将蚊子熏死。而在阴间由于那些蚊子都是魂魄不能再死了,上天又有好生之德,总不能将这些蚊子都弄得魂飞魄散吧,那这样的话将没有蚊子到阳间投胎。造成阳间蚊子灭绝,然后食物链中断等一系列严重反应。
所以阴间的蚊香是这样的,当睡前点上一盘蚊香,它能在五分钟之内将人熏昏,任蚊子怎么叮咬都毫无感觉。一觉便到天亮。不过也有不好的地方,比如现在想看电视但又不想蚊子叮咬,怎么办?还有就是早上起来会感觉浑身瘙痒。说白了这蚊香就是蒙汗药。所以说事物都有其的两面性,那么爽的睡上一觉,总要付出点代价。
空调是在发了工资后的六小时后装上的,当徐徐的冷起从空调中吹向我们身体时,我们更加肯定这钱没白花。
晚上王经理打电话来说,公司接到上级命令,从明天起所有员工暂时不要到公司来上班,有上班的时候会再打电话来通知的。我刚想问为什么不要上班的时候被阿志制止了,和王经理胡诌几句便挂了。
我说:“怎么不让我问清楚为什么不要上班。”
阿志说:“还问个屁啊,不要上班不是很爽,肯定是连续这么多天的高温,公司担心我们在上班的途中中暑,还是公司体谅我们员工呀。”阿志无限的意淫着。
装完空调的第二天,开始下起了大雨,这雨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能使气温聚降,反而显得更加闷热。好比一口给火烧的通红的锅突然浇了一瓢水,“哧”的一声热气上涌。这滚烫的大地便是如此。这么闷热的天,除非万不得已,要么我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出门的。
整天就在家里吹着空调,坐在电脑前玩游戏,饿了就吃泡面,之所以吃泡面是为了弥补装空调这一奢侈行为。
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五天,王经理还没打电话来通知上班。
晚上打开电视非常震惊地发现这场雨从五天前一直下到现在居然没有停过!酆都城都成了水上乐园了。遭遇了三百年都不遇的特大洪灾!
榜爷拉开窗帘想看看这特大洪灾到底灾到什么程度时,吓了我们一跳,水居然都快涨到窗口这么高了,要知道这可是三楼!前几天装上空调,阿志为了不让能源浪费,把门缝,窗缝等所有缝隙都用强力胶堵上,果然做的滴水不漏,可笑的是还把窗帘也拉上了,连水涨到窗口,要不是刚才开电视看到了消息我们还全然不知。
阿志说:“那现在怎么办?”
我说:“都到这地步了还能怎么办,等人救我们呗。”
榜爷说:“没错,反正屋里还有一箱多的泡面,冰箱里也还有几个上次没吃完的面包。饿不死的,一定会有人救我们,只是时间问题。
等待救援的这段时间,我们照样玩游戏,偶尔看看电视,关注下水又涨到什么程度,索性的是这两天雨量渐小,水位一直维持在我们发现洪灾的那一天。
在被救援人员救出小屋时是在两天后的一个早上。
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由于前一天晚上我们三人玩游戏玩通宵,我和榜爷已经在床上睡觉了,阿志已经发展到看见泡面就想吐的程度后,决定把冰箱里那些吃了不知道会不会拉肚子的面包解决完后就上床睡觉。只听见“碰”的一声,然后“哗啦啦”碎玻璃落满一地。
救援人员破窗而入,然后将我们救出去,送到医院。
在医院舒服的病床上我们又睡了过去。
大概晚上八点左右,我醒了过来。然后阿志和榜爷也陆续醒来,好久没通宵了,偶尔通宵一次就觉得很累,果然是不中用了,想想那会儿高中大学时,连续通宵好几天练级都不会觉得累。
醒来后发现周围围着好多人,他们开始叫:“醒了,醒了,他们醒了。”
这时,从人群中挤进一个穿白衣服的人,应该是医生。拉着我的手激动地说:“孩子,你们终于醒了,知道吗,你们昏迷了整整一天总算醒过来了。”
醒来后,许多媒体争相报道了我们的事:三名男子被洪水所困七天后被救出,昏迷一天终于醒来。在被困的这段时间,三人仅凭一小块面包充饥,三人顽强的生命力,强烈的求生意识不得不让我们佩服。
事后还有媒体采访我们:在被大水围困的七天里,只有一小块面包,你们是怎么度过的?又是什么信念让你们坚强的撑了下来?
阿志口急,差点说出了真相,我和榜爷怕说出真相后会死更多人,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同样是罪过。
榜爷用手把阿志的口捂的严严实实,而由我一本正经的回答记者的问题。
我说:“是这样的,当时我们想到南无旃檀功德佛祖西去取经遭遇九九八十一难终成正果的事。”
记者说:“原来如此,是旃檀功德佛祖西去取经的坚强意志激励了你们。”
我说:“不是的,是佛祖在西去的路上被大大小小的妖精捕捉了无数次后都坚信斗战圣佛能救他出来的这种信念激励了我们。”
事情播出后,许多不知情的爱心人士纷纷来医院探望我们,希望我们调养好身体,努力重建家园。事实上由于阿志的功劳我们并没有受到任何损失,除了被救援人员打破的那扇窗。
大水渐渐退去,人们也将交通工具由船改为车后,生活又恢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