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发生在未来一个时间模糊的年代,离我们这个时代既不算太远,也不算太近。
兰波亭市是浙江省一个县级市,旅游业、化工、五金业、纺织业、电力是该市主要财政来源。
县城依山傍水,千峰凝翠、绵延不尽的青山环抱县城,一条碧绿如带的大江穿城而过,将县城分为南北两个城区。
城中高楼大厦栉次鳞比,高架桥纵横交错,车水马龙,人头攒动,充满喧嚣与骚动。
却又隐隐透着寂寞。
这是个令人陷入迷茫的小城。
兰波亭市有好几所中学,但最有名要数兰波亭中学了,这所中学历史源远流长,可以追溯到几百年前的明朝的兰波亭书院。
校门口的校碑墙上用狂草镌刻着校名“兰波亭中学”,笔法如鹤舞绝壁,欲破空飞去。
几百年的沧桑,这所学校中又发生了多少惆怅的往事,多少青涩的情愫,多少黯然销魂的过去。
没人知道,也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夜色像巨大黑幕,笼罩着大地。
夜黑得像情人长发,暖昧中又透着落寞。
一轮冰盘般的圆月高高悬在苍穹,淡淡月华洒向这片空灵超脱的世界。
天上夜云变幻流动,时而蜷伏翻涌,挡住清辉,时而四散飘逸,云开月现。
这月华穿越多少光年距离,渡过多少高山流水,历经多少沧海桑田,照过多少悲壮青史,才洒在这片静静的校园中。
兰波亭中学的校园里春花绽放,花影斑驳,暗香浮动。
晚风就像少女的芬芳呼吸。
园中假山林立,小池塘荡漾着细碎光影。
在花海和假山重重包围的深处,是一棵参天大树,树干要三人才能合抱,树冠浓如华盖,就像一张巨大伞挡住了月光,也挡住了岁月沦桑。
一个人背靠着树干站着,仿佛已悄无声息与夜色溶为一体了。
他是清瘦的少年,个子修长。
他的头发很乱,额前蓬松的刘海几乎盖住眼睛,只露出尖尖下巴,苍白的脸色。
他的眼睛很朦胧,就像倒映在大海上迷离的星空。
他抿着薄薄的唇,倔强而又忧郁。
如此良辰。
如此美景。
为谁风露立中霄?
他在等谁?是在等美丽的恋人吗?
他在想什么?是在想令人心醉的爱恋吗?
“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柳红月心中狂喊。
柳红月第一次看见唐三彩时,就感到脑中发生了大爆炸,火花火星四处乱蹿。
唐三彩是多么美丽的女孩,美得像迎面给了柳红月一拳。
她眉如远山,目如秋水。
长长睫毛覆盖在眼帘上,脸颊上露出一对深深酒窝。
一头绕指柔发似流水一般倾泻双肩,那千丝万缕的长发就像剪不断,理还乱的情丝,令人意乱情迷。
高挑的身材,曲线就像流水般凹凸有致,起伏流畅。
美丽的倩影,多少次在柳红月的午夜梦回中出现。
他与她耳畔低语,缠绵缱绻。
可是梦毕竞是梦。
每次梦醒,柳红月总会生起一种淡淡的哀伤。
事如春梦了无痕。
梦醒必空。
梦后惆怅。
唐三彩是兰波亭中学的校花,追求者遍布校内外,她上初中的时候就开始给一些平面杂志当兼职模特,她性格活泼开朗,交友广泛,就像一朵鲜艳的玫瑰被春风吹得又新鲜又芬芳。
梢头独占一枝春。
柳红月暗恋唐三彩已经两年了,一直到高三才想方设法转到唐三彩所在班级,开始平生第一次追求女孩。
他第一次请唐三彩吃饭,足足鼓了三天三夜的勇气,他听见自己心脏在剧烈跳动着,就像暴雨打在芭蕉叶上一般密集清晰。
他站在唐三彩面前欲说还休,欲休还说。
终于,他比盘古开天辟地还要艰难的对她说:“唐三彩,我请你吃晚饭好不好?”
唐三彩正在垂眸看书,长长睫毛盖在眼帘上,像是对剪着绵绵幽梦。
她矜持的坐在那儿,听到柳红翼的话,她抬起头来,眸子中闪过一丝吃惊。
接着她细细柔柔的笑了,像清风吹皱一池春水,然后用手轻轻逆拂着颈后柔软的发脚。
她不咸不淡的说:“晚上我有事,不好意思。”
柳红月不死心的问:“那明天有空吗?”
唐三彩莞尔一笑,说“明天我要去作头发。”
柳红月孜孜不倦的问:“那后天有空吗?”
唐三彩的问答简明扼要:“没空。”
柳红月原本苍白的脸顿时变得更加苍白。
柳红月知道像唐三彩这么美丽的女孩一定有过不少男人请她吃饭,她早就明白如何婉拒这类邀请。
柳红月当然听得懂她的意思。
“一定是龙牙的缘故。”柳红月恨恨的想。
龙牙是两个月前从北京转学来的,他可以说是一个完美无缺的男人。
他高大英俊,颠倒众生。
他文武双全,学习成绩不仅在全校首屈一指,而且也是兰波亭中学建校几百年来屈指可数的天才,已经出版过哲学论文、文艺评论、理论数学、空气动力学论文等等,北大、清华纷纷向他提出邀请。
他左右逢源,擅长交际,入校不久就当上了学生会主席,而且他转学前就已入了党,成了中共里为数不多的高中生党员。
他对武术、球类、棋类、音乐等文体活动也是样样精通,下棋时思路精密,远布机先。打球时天马行空,所向无敌。有次一伙流氓看他不顺眼,合力围攻他,他几乎在一瞬间就摆平了他们。
每天黄昏,龙牙都会在校园的花海中拉小提琴。
他总是优雅的站在花团锦簇中,艳丽的晚霞在广袤无垠的天空燃烧,深情缠绵的琴声从他手中缓缓流淌,就像一场朦胧的梦境。
众神都停止了低语。
鸟雀都停止了歌唱。
天地万物都陷入一场沉醉中。
很多女生都在痴痴看着他,唐三彩也是这众多女生中的一位。
龙牙就是属于白马王子类型的男人,天生就受女孩欢迎。
他经常收到女孩的情书,还有些大胆开放的女孩直接对他说,要作他的女朋友。
龙牙却没有趁机左拥右抱,他表现的总是不卑不亢。
他彬彬有礼而又不露痕迹的婉拒对方,尽量不伤害对方的自尊。
他言谈举止的稳重得体远远超过了同龄人。
柳红月原本对龙牙毫不关心,他对与已无关的人和事都是漠不关心的。
他之所以注意龙牙,完全是因为唐三彩的缘故,他发现龙牙的目标和他是一样的。
而且他痛苦的发现,面对这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他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因为唐三彩也喜欢他。
约唐三彩的男人有很多,有校内的男生,也有校外的男生、老板还有地痞。
有人送了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给她;有人送给她价格昂贵的项链、戒指;有人送给她一条在专业犬赛上拿过名次的纯种贵宾犬;还有人说要送她一套房子;还有人甚至剁下自己的小指送给她……
追她的有钱人和痴情人太多了。
她都不在乎,她只想找一个能让自己心动的男人。
她已经找到了。
龙牙约女孩看电影、吃饭时永远这么温文尔雅、深情款款,没有哪个女孩能抗拒这种邀请。
唐三彩也不能。
她在其他人面前表现出的少女矜持,在一瞬间就崩溃了。
她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羞涩而又甜蜜地赴约了。
就像个美丽的天使,挥舞着翅膀在听从上帝的招唤。
柳红月幽幽看着这一切,双眸像余烬中的两朵寒焰。
柳红月是个低调男生,其貌不扬,孤僻寡言。
他不爱搭理别人,别人也不爱搭理他。
他对文体活动兴趣索然,学习成绩也属于忽上忽下摇摆不定水平。
他只有见到唐三彩时,才会一反常态,眼中燃烧着难以形容的狂热。
龙牙就像正午的烈日一般灿烂夺目,光芒四射,柳红月则像一弯冷月,月寒如水,冷彻心扉。日月在一起时,耀眼太阳总会盖住淡淡月光。
只有夜深人静时,断肠人才会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每当柳红月看见龙牙追求唐三彩时,他就悲愤得握紧拳头,气得发抖,手背上怒游着青筋,热血像岩浆一样在里面奔腾,体内仿佛响起爆炸声。
可他的心却像被无数条燃烧的鞭子抽打得鲜血淋漓。
他的心已碎了,他的世界一直都在下雪。
有一天,柳红月忽然想:“我为什么不把龙牙杀了呢?”
这个念头像颗魔种被深埋在肥沃潮湿土壤中,慢慢的生根、破土而出、发芽、长叶、开花、结果,不断疯长。
终于在这天晚上柳红月决定动手,他知道龙牙每晚都会到这棵大树下练武。
柳红月平时是个温和斯文的少年,只不过当一个人心碎欲绝,意乱情迷时,不管多么知书达礼的人也会变得不可理喻。
这就是爱情的魔力,爱情之火会烧毁一切理智藩篱,会烧毁整个世界。
龙牙顺着花草丛中的小径缓缓走来。
他的身材高大。
宽肩,细腰,窄臀。
他迈步的姿势矫健而优雅,就像一头美丽的雄鹿在充满大自然梦呓般呢喃的夜晚大森林里,踏着某种妙不可言的节奏韵律在漫步。
柳红月环臂抱在胸前,像刀锋一般眼神冷冷盯着那个越行越近身影。
一旦真的把想法付诸实施,柳红月反而犹豫起来。虽然他在想象中曾把龙牙千刀万剐,碎尸万段过无数次,但真的要杀人,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柳红月毕竟是个心地善良的少年。
只不过,在面对一分执着的感情时,人的内心深处总会有一分妒忌,一分心机,一分阴险。
到底是杀还是不杀?
是等龙牙走近,趁其不备杀了他。还是像在夜间散步一般同他擦肩而过?
看到龙牙越走越近,柳红月心也越来越乱。
恩怨似茧理不清。
该如何理清这千头万绪。
“救命!”一声凄厉呼救声骤然在夜色里惊起。
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凝结住了。
在草丛间呢喃低语的昆虫也噤若寒蝉。
冷月在游动的云层缝隙中时隐时现。
在凄冷月光下,在浓如泼墨黑暗深处,正发生一件罪恶的事情。
龙牙霍然把头朝向声音传来方向,他的身子几乎是平行贴着地面,像离弦的箭一般射了出去。
第1章 多情总被无情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