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古代言情> 梦天断情炼>第二十六回 天狼现 江湖初劫

第二十六回 天狼现 江湖初劫

伴随姬三娘“柳云山庄”四字一出口,安佐的一颗心也立马咯噔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三人由姬三娘带头,亦步亦趋地向柳林深处走去。随着三人不断走近,原本隐没在柳林那头的山庄景象变得渐发清晰起来。原来在柳林尽头有一个三面环山的洼地,而柳云山庄则正是建在这片洼地中心,因此从远处看,若不是夜间点起的灯火从庄内透出来,外人是很难发现它的。
“等一下。”就在三人即将走出树林的一刻,姬三娘突然打了个手势,止步吩咐道,“好戏还没开场呢。”姬三娘的嘴角勾起一丝狡黠的笑意,衬着那洒在她脸上的一层银白色月光,神色瞧来叫人益发捉摸不定。安佐二人知这女子行事虽然怪异,但似乎对这神秘的柳云山庄颇为熟悉,因而也相继伏低了身子,同姬三娘一道趴在林前土坡边,居高临下,留意关注着山庄处的动静。
这柳云山庄灰墙黑瓦,排场虽不算甚大,但方正的格局外加肃穆的色彩,观来倒也显得相当森严。说也奇怪,此刻山庄内灯火通明但却丝毫听不到一点声响,整座庄子透露出一种骇人的死寂。
突然,就在安佐与若云二人满怀猜疑之际,山庄北面山坡上陡然传来一记轻细的哨响,接着便是南坡。几乎是在同时,南北两处各自窜出数十条着一色夜行衣的人影,迅速向山庄包抄,不约而同地互递了个手势,齐齐跃墙而入。
“他们是什么人?”若云清澈的眼底流露出一丝惊恐。
“好戏就要开场了。”姬三娘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嘴角的笑意仿佛更盛了。
“我们现在跟上去吗?”安佐竭力按捺住自己的好奇。
“先别急,”姬三娘并没有看他,依旧目不转睛地眺望着山庄方向,口中续道,“柳云山庄内机关遍布,你们两个一会听我吩咐行事,千万不要离开我身旁三步。”
还未待安佐二人答话,山庄内陡然传出一阵惊雷般的咆哮,其音狂野闷沉全然不似人声所能及。若云听闻那声响可怖,禁不住一声低呼,一双小手紧紧地抓住安佐的手臂。
那阵咆哮声未息,山庄内紧接着又传出一连串惨呼,夹杂着刀剑相交声,骂爹骂娘声,还有一些时断时续听来叫人毛骨悚然的撕咬咀嚼声。纵使安佐向来胆大,此刻也不禁听得脊背阵阵发凉。如此这般大约持续了一盏茶工夫,山庄内渐渐平静下来。间断着还能听见一些咀嚼声响,过不多时便也全不可闻了。
“好了,轮到我们上场了。”姬三娘嫣然一笑,仿佛有一场非比寻常的喜事即将发生。她抢先一步领着安佐二人小心翼翼地向柳云山庄走去,口中不忘叮嘱道:“记住我刚才交代的话,不要离开我身旁三步。”
三人慢慢走近,这才发现柳云山庄正门洞开,青石砖铺就的道路两旁大约每隔五米处,一左一右相对点着两盏明灯,一路通向庄内正庭的大门。而在这整座山庄内,所有目光可及处,却空落落地见不着一个人影。
姬三娘微微一笑,移步正欲向那洞开的正门走去,突感安佐在身后一把拉住自己,闻他道:“这庄门大开,灯火通明却见不到一个人影,恐怕有诈。”
孰料姬三娘闻言只扑哧一笑,杏眼含谑地盯视安佐道:“就数你聪明!正是因为有诈,所以我们才要从这正门走呵。”望着一脸不解的安佐与若云,姬三娘忍不住打趣地笑道,“我问你们,刚才山坡上下来的那两拨黑衣人是怎么进庄子的?”
“跃墙。”安佐脱口答道。
“结果呢?你们刚才还听到些什么呢?”姬三娘提点道。
“他们,莫非是……”联想到刚才庄内传出的怪异惨烈的声响,若云不禁浑身一颤,惊惧道。
“呵呵,还是这丫头聪明。跟我走吧!”姬三娘笑盈盈地瞟了一眼吓得面色苍白的若云,仿佛觉得甚是有趣。安佐此时也感觉到了若云的恐惧,牵过她的手靠近自己,柔声安慰道:“不用怕,有我在。”
“有你在?嘿嘿,有你在顶个甚用?别一会儿泥菩萨过江,自己都顾不周全了。”姬三娘笑嘻嘻地瞟了他一眼,满目讥诮道。
安佐二人跟随姬三娘进了山庄,这才发现走正门的确是个明智的选择。环绕山庄沿墙角三丈之内,青石板砖均已被人卸去,露出一圈三丈来阔的沟坎,在夜色的掩映下,瞧来深不见底。庄外之人跃墙而入,任凭他轻功如何了得,也终究跃不过这脚下三丈开外的陷阱,结果只能齐齐掉入那道陷阱。而整座山庄大院之内,也只有这条沿正门直入的青石路完好无损。
三人丝毫不敢放松警惕,趋步向正庭大门走去。这正庭之前共白、青、黑、红、黄五扇门,与山庄正门洞开相比,这五扇门则截然不同,各自森严紧闭。
“我们从哪扇门进去?”安佐眼望姬三娘道。此刻的安佐,对面前这个精于心计的女子,已然颇有几分敬服了。
然月色下的姬三娘嘴角虽依旧挂着一丝浅笑,眉目间却也不禁多了几分犹疑难断的神色,但闻她似是喃喃自语道:“白、青、黑、红、黄,金、木、水、火、土……‘柳’属木,‘云’属水,金克木,水克火……”
“也未必全是如此。”正在姬三娘与安佐为该走哪扇门犯难之时,忽闻若云插话道。
“哦?”姬三娘诧异地打量了若云一眼。
但闻若云殊不迟疑,淡淡续道:“自古五行之中,属属相克,却又属属相生。这相克相生本没有个定数,关键还是看各属之间的相对强弱。比如这‘水克火’一说,若是水不够多,火却很盛,一样可以把水化成蒸汽,散诸无形。”望见姬三娘原本诧异的目光中多了一丝嘉许,若云面上不好意思地微微一红,还道,“这‘柳’性属木,木能降水且木遇火则焚,因此两相参照,或许我们该选择这扇红色的‘火’门。”
“这丫头不声不响的,思虑得倒似还蛮周全。”姬三娘望她微微一笑,又自瞥向安佐道,“这到底该走哪扇门我也没有把握,干脆赌上一把了,敢的话就跟上来。”她说罢也不迟疑,横手身前,凝神戒备地向那扇红色的“火”门走去。
“慢着!”不知为何,虽然若云的推断听来似乎十分在理,然安佐心中总觉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他突然联想到那日杭州城客栈里木芷盈以假乱真骗取碧凰箫的幕幕场景,心道此刻若有这个古灵精怪的刁蛮丫头在场,事情或许会好办许多。只不知她现在身在何方,是否有随母亲一同回到她父亲的身旁……
“你怕了?”姬三娘一声带笑的诘问,把安佐的思绪重又拉了回来。
安佐略一定神,沉声道:“这柳云山庄既然以‘柳’以‘云’为名,自含着木与水的双重属性,因此断然没有道理以‘火’绝了自己的生路。我们江南有一句俗语:‘黑影白石亮滩水。’现在正值夜晚,整座山庄当唯以‘水’为亮。且‘柳云’之中,虽说木能克水,但木本身也还需依水而生。由此推断,这‘水’或许才是真正的生门。”
姬三娘闻言柳眉轻锁,紧抿双唇,过了片刻,方终又粲然一笑道:“好,姑且听你这傻小子一回,就走这‘水’门。”她说罢,举步又向那扇黑色的门走去。
“等等。”忽闻安佐又道。
“又怎么?”姬三娘诧异回眸道。
“我走前头。”安佐说着跨上一步,率先向那扇潜藏着无限未知的黑色大门走去。姬三娘望着身前安佐的背影,嘴角浮起一丝温暖的笑容。
走在前头的安佐,对选择这道‘水’门,心中实无任何把握。只是凭着一种直觉,他缓步走到黑色门前,深吸了口气,探手便向那门面上推去。
“呆子!这柳云山庄机关密布,到处透着股邪气,你就不怕这门上有毒吗?”突然,就在安佐抬手之际,三人身后传来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喝阻道。安佐闻言,心中陡然一凛,然更多的是一种意料之外的惊喜。他不假思索地转身向那女子望去,一面脱口唤道:“芷盈!”
回看那少女嘻嘻一笑,一双带着三分戏谑的妙目在月色的映照之下,似又更增添了几许温柔。安佐呆呆地望着她,仿佛还未从惊讶中回过神来,挂着一脸欣喜,追问道:“你不是已经跟你娘回去了吗?怎么现在又会……”
“怎么,不乐意见到我呀?”木芷盈眼瞧着安佐满脸喜出望外的神情,禁不住扑哧一笑,打断了他的话头。然终究窥得姬三娘与若云在旁,木芷盈自先觉着双颊一热,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但闻她清了清嗓子,续道,“少林寺那头,我爹和我娘自会打理,多我一个也帮不上什么忙。觑着这柳云山庄好象有点意思,我特意过来瞧瞧热闹,没料到竟然又在这里碰见你们。”
“哼,还真是巧啊!”姬三娘是使毒的行家,这门上是否有毒她自是一望即知。她当下轻哼了一声,也不多言,跨上一步抢先用手推开了那道黑色的“水”门。
木芷盈自知这“碰巧遇见”的谎言被姬三娘拆穿,当下也只嘻嘻一笑,若无其事地拉着安佐、若云紧随姬三娘朝那门内走去。
推开那道黑门,眼前的景象却着实出乎四人意料。眼见门后莫说没有四人预想中的山庄庭院,反是一条拾级而下,望不到尽头的黑色甬道取而代之。姬三娘忍不住轻咦了一声,随即嘿嘿一笑道:“傻小子,这条路对不对,就全看你的运气了。”言毕,她探手取出一枚火折子点亮,率先试探着向那甬道内走去。安佐同木芷盈对望了一眼,终自牵了若云的手,跟在后头。
这条甬道或许是这座山庄的地下密道,两旁岩壁触感粗糙,想来当是新修不久。四人就这般摸索着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来到一间百米见方的石室,眼前的景象变得豁然明朗起来。
石室高约十丈,百米见方,室顶悬有一块同样正方型的巨石吊顶,大小较之石室地表面积要稍小上一圈,因此石板悬空挂在室顶,四周各有一道三丈来阔的缝隙。此刻,惨白色的月光从石板周围四道缝隙中投射下来,交汇到石室正中正对甬道摆放的一张石制神龛上。龛上架着一个巨型犀牛角,支托着一个两米来阔的弓形皮囊。姬三娘远远望着那神龛,一双圆睁的杏眼内瞬间涌起了贪慕、狐疑、虔诚、恐惧等诸多神色,变换不定。“天狼弓,这就是传说中能号令三界的天狼弓?太轻易了,不可能,这太轻易了……”只闻她口中小声却又激动地喃喃低语道。
“天狼弓?这就是使得江湖中人甘愿为之争个你死我活的天狼弓?”安佐重复着姬三娘的疑惑。
“啊!”孰料未待他们探出个真伪,耳边突然传来若云一声惊恐地呼喊,安佐三人同时一震,齐齐顺着若云的目光向石室周围的地面望去。
这不望倒罢,一望之下,饶是木芷盈精明胆大,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跟着一声低呼,不自主瑟瑟地向安佐身旁靠去。
借着清冷的月光,四人瞧见石室四周地面上横七竖八躺着数十具尸体,着一色夜行服,料来便是刚才那批跃墙而入的人无疑。安佐抬头向石室顶端望了望,似乎忽然想到些什么,脱口道:“莫非我们现在正处在柳云山庄正庭的底部,这头顶石板四周的缝隙就是我们先前在庭中看见的山庄内墙脚边的沟坎?”姬三娘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怔怔地凝望着那成堆的尸骨出神,口中只淡淡道:“傻小子,看来我们似乎选错了门。”
在森冷的月光映照之下,那一群黑衣人横七竖八地歪在石室墙角边,各个血肉模糊,有的被卸去了半颗头颅,脑浆流了一地;有的被撕破肚腹,淡粉色的肠子外翻在身旁;有的则袖中空空荡荡,手臂腿脚竟似已被生生扯去;更有甚者干脆少了半截身体,且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血迹,想来死前还硬撑着爬行了一段距离。在这些散乱的尸体旁边,零星地还能看见几只四人前所未见的比人手足足大出一圈的巨型脚爪,上头附着一些棕色且带有血迹的绒毛。显然,这几只脚爪是被那些黑衣人在厮杀中强行削剁下来的。看得出,这百米见方的石室里,曾经历过一场惨绝人寰的厮杀。
忽然,就在四人震惊于面前的惨剧之时,石室深处陡然传来一声咆哮,其音浑厚如雷且又绵延不绝,与安佐等人藏身柳林中时听闻山庄内传出的咆哮声如出一辙,全然不似人声所能及。
四人相顾骇然,一时忘记了如何言语,忙自背靠背站成一圈,凝神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