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君慕雪做了许多梦。梦见童年时的自己,光着屁股站在河水里泼水玩,一边咯咯的笑。梦见父亲将自己举过头顶,在大街上唱着歌谣。梦见紫龙昂首立在大风里,双目炯炯的望着他,梦见一副画,上面蒙胧的描着一个面目可憎的道士,梦见二娘躲在房檐下调药,嘴角流过一丝冷笑。梦见菁菁百无聊赖的坐在树丫上晃荡双脚,梦见……但是君慕雪没有醒来。醒来的意识象水底浮着的木头,被水草缠住了,偶尔露出一点角,但很快又被拉入了水底。……
君慕雪醒来时天已蒙胧亮,那是清晨六点多钟的时候。他悄悄起了床,穿上衣服出了门。空气是清凉的,草叶上沾着透明的露珠。君慕雪一个人在空寂的大街上走过,脚步飒飒。他已记不起昨天喝药的事,只知道自己睡了一个多梦的觉,而且至于梦到了什么,他也记不清晰了。
但他很深刻的记得一件事,——血手印。
君慕雪熟练的穿街过巷,带着稀落的狗叫声,来到白庄的宅门前。宅门前的两条生动的石龙的龙头断了,垂在地上。君慕雪心中闪过一丝惊诧,他上前敲了敲门。
过了会,门开了。
看门的老人白先德睁着昏暗的小眼,从门里探出头发稀疏的脑袋。君慕雪道:“大爷,这是怎么回事啊?”指了指地上垂着的龙头。
白先德立刻惊醒过来,他一下子从门后跳将出来,脸色刷白,抖着嘴唇,道:
“这……这……。”
太阳从东山露出红晕的时候,整个白庄都晓得他们的神物镇庄长龙的龙头被砍断的事了。大家自然是群雄激愤,觉得这是白庄莫大的耻辱,他们嚷嚷着要揪出这该死的恶人,一致认为这是陈庄才干的出的勾当。但是白庄庄主白振声的反应却是出乎众人意料,大家看他脸色刷白,却又透出一丝红晕,似乎并无惊诧,也无愤怒,相反的,隐约有一丝欣喜。对于众人扬言要砍死破坏白庄圣物罪人的话,他也只是微微一笑,随即转身回庄,去了演武场,临行前丢了这么一句话:
“谁也别收拾,大家走着瞧。”
对于白振声的镇静,白氏兄妹和君慕雪并不感到意外,但对于他最后说的话,三人却猜测不透。君慕雪隐约感到伴随着血手印一起,无数的血风腥雨扑面而来了。他的心突突跳跃,眼前一一闪过这两日所见到的奇人怪事,这样一个隐僻的地方,突然来了这么多古怪的高手,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白庄,演武场。
晨光熹微,凉风习习。
“慕雪,你说,会不会是陈庄的人干的?”白玉昆沉思道。
“不可能。”白凤花独自站立在武器架旁,微风吹拂她丰腴的面颊,听了这话,她猛地转过身来。
“为什么?”白玉昆奇道。
白凤花无语了,悄然低下头去,咬紧下嘴唇。
君慕雪想了一想,道:“我也觉得不会是陈庄的人,龙也是陈庄的圣物啊。而且,他们把龙头砍了,我们还一无所知,他们是没这么厉害的。”
“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白玉昆道。“那你说会是谁呢?”
君慕雪顿了一顿,咬牙切齿,双目喷火,道:“是他,一定是他。”
“他是谁?”白玉昆愈发疑惑。
“……血手印。”君慕雪的声音忽然转为平淡了,似乎在说一件毫不管己的事。
因为君慕雪这奇怪的语气,白凤花不觉望了他一眼,双目闪过一丝迷惘,随即发现她的弟弟也在一脸迷惘的望着自己。
“什么血手印?”白凤花出声问道。
君慕雪不回答,他低垂双眉,平复自己的呼吸。他想,这次一定要镇静,一定要绝对镇静。
白凤花见他不回答,便不再问,只向白玉昆使了个眼色。
“君慕雪?”白玉昆关切道,“你怎么了?”
君慕雪摇了摇头,说他没事。
白玉昆道:“我觉得做这事的人可能就在我们白庄里。”
“是谁?”君慕雪缓缓道。
“你们还记不记得我们昨天见到的那个黑衣人?我觉得这事就是他干的!”白玉昆下断言。
君慕雪呆了一呆,心中闪过那人一汪死水似的眼睛。总体而言,他认为那人是深沉的,很有心机,不会是那种暴露自身实力的人,……似乎也不会是那种杀人之后留下某种记号的人。
“我一看那人就觉得不舒服,人是有第六感觉的,我相信我的第六感觉!”白玉昆信心满满的解释自己的证明过程。
白凤花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小弟,那爹爹的朋友哎。”
“乱讲,我昨天问爹爹了,那不是他朋友。”白玉昆继续解释。
“哦?”白凤花惊讶。
“爹爹说了,那是他师傅。”白玉昆说。
“……师傅更不可能做这事了。”
“师傅也有好的和坏的。”白玉昆道:“我感觉的出来,他属于坏的那一部分。”
“你们在说什么呢?”白振声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圆门下,手背在身后对他们喊道。
白玉昆脸色刷白,身体微微颤抖,白凤花瞥了他一眼,嘴角流笑。
“你们都到习武厅去,今天的比武取消了。”白振声道。话罢,挥了挥手,转身向外走去。
望着白振声青色的高大的背影渐渐远去,白凤花叹了口气,颇为失望。她昨晚向她母亲讨教了许多对付君慕雪的绝招,如今却无用武之地了。
三个人怀着不同的心情,后院走去。
第二十六章谁干的?断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