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钦进屋时,道者睡了。或许将久藏心中的郁结倾诉而出也是一种解脱,梦中的道者呼吸安稳,神态祥和。敖钦用手指触碰他的眼角,微微沾到些许湿意。傻道士,你退步了,以前你从来不哭的。从来从来,哪怕到了神智全失不辨来人的地步,你也没掉过半点泪。那时候,我倒宁愿看你失声痛哭。
他挨着道者的身侧坐下来,床榻里侧静静躺着于道者而言重过性命的长剑,想取来好好看看,手掌伸到一半又再折回。耳畔蓦然响起希夷的数落:「东垣好过你太多。同他相比,你什么都及不上。」
或许吧,也许,大概,可能……是又怎样?
只要现下坐在小道士身边的是他敖钦就好。
他俯身给小道士掖了掖被角,沈醉梦想的道者一无所知,眉宇间依旧一派不染俗尘的清澈,皎洁恍如白纸一张。蠢道士,有时候,无知亦是一种福气,你可知道?
起身往外走,院外已是一片火红晚霞,照得庭中几株月季娇艳逼人。总觉得背后似乎有人在注视他,敖钦猛然转身,却正对上道者幽黑如墨的眼瞳。
「你醒了?」
倚在枕上的小道士老实地点头:「方才醒的。」
无心追究方才是什么时候的「方才」,方才我还在感叹你的无知。敖钦看着他清明的双眸却想叹息:「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病榻上的道者只将视线调往一边的矮几,上头正摆放着敖钦送来的精巧点心:「难为公子费心。」
「没什么。」敖钦追着他的视线去看,一步步又走回他身边,「只要你的病能好。」
小道士闻言抬起头问:「我的病好得了么?」神色依旧是平静的,隐隐透出几分倦怠。
「能好。只要有希夷在,再难治的病也能医好。」敖钦同样从容地将给他听,「他给你找药去了。最迟半个月,他便该能医好你。」
小道士闪着眼睛不做声。
敖钦对着他的眼徐徐往下说:「换句话说,我最迟也只能留你半个月。以希夷的能耐,或许三五天就能叫他药到病除。」
道者凝着脸听,不见喜不见悲,待他说完,幽幽舒一口气:「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呢?」
「你说呢?」敖钦挑高了眉梢细细观察他的神色,当着他的面,手腕翻转,幻出一朵泛七色华光的花,缓缓递到他眼前,「或许是妖怪也不定。」眨眨眼,他邪肆的笑容果真露出几分妖异。
是与不是,他不在意,道者亦不在意。
「怪道你孤身一人独住,却转眼便能摆上满桌佳肴。」他颤颤伸出手来接他递来的花,指尖方触及花瓣,烟走云散,只触到他空空如也的掌心,那般娇弱美丽的花虚幻好似臆想。道者却笑了,苍白的脸上恢复几许红润,「也或许是仙君也不定。」
敖钦跟着他笑,用眼神示意着他身旁的长剑:「那你觉得『他』会是什么呢?妖还是仙?」
他摇头,看穿他的诱惑:「你不会告诉我的。」
「他叫东垣。」
「……」笃定微笑的道者失语了,呆呆仰起头愣愣地看他。
站在夕阳余晖中的男人身形挺拔,彷彿天生便立于众生之巅,一字一句皆是至理:「他叫东垣。」
「东……垣……」他轻声呢喃「他」的名,几分追索几分困惑,彷彿藉着这两个字便能穿透了轮回。
敖钦垂首看他:「刚才我在外头都听见了。」
像突然间迷了路的孩子,小道士揪住他的衣袖问:「我有什么好?」
他弯下腰,坐在他身畔,用方才幻出奇花的手掌来抚摸他的脸:「你哪儿都不好。」
小道士怔怔地看他,他便扯一个笑给他,抓过他的手来放进自己手里,掌心相贴:「我也哪儿都不好。我们两个撞在一起,就是刚好。」
说完他自己先笑了起来,轻轻拍拍小道士的脸,在他颊边温柔地落个吻:「这是谢礼,你要谢谢我告诉你这些。」
他起身往外走,一步、两步、三步……敖钦刻意拖慢了脚步等。他在他等他开口,等他问,问那个「他」。
「那么『他』呢?『他』究竟是什么?妖?还是仙?」 身后的道者终于不复平静,打破了屋中的宁静叠声相问。
一如当日长街之上,敖钦将背脊挺得不能再直,死死不肯回头:「他什么都不是。」
「他在哪儿?」
「死了。」
「总该有落葬之处。」
「没有。」他冷声回答。
他犹抱半点希望:「什么都没有?」
敖钦已经走到了屋子外,隔窗之下,半边侧脸隐没在暮光里,俊美不可方物:「什么都没有。」
房里便没有了声息,啜泣、哽咽,或是叹息,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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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
当年亦是如此凝滞的气息,石亭下相对而坐,隔着缕缕茶香,耳边浪花滔天。说尽了前朝古事,道尽了开天辟地三皇五帝,搜肠刮肚将腹中所有当讲不当讲的尽数翻倒而出,终有一日,你我相对无言。不是我不愿说,而是你自始至终回避。
小道士做得很好,真的很好。端来的茶盏用他喜欢的颜色,沏茶的茶叶总是他送来指明说是好茶的那一种。他知晓他好胜,下棋时总是输他半子;他知晓他霸道,青龙神君驾临时,天河畔从无闲杂人等;他低头看书时偶尔瞥见他皱眉,下回来时,再不见他手中握著书册;他明白他骄横的性子,他侃侃而谈逸兴遄飞时,转过眼,总能瞧见他含笑倾听的专注模样。他会点头,会附和,独独不会自发挑起话题。
每每总是敖钦说,东山神宫云云、凌霄殿云云,甚至希夷云云。坐下啜一口小道士沏好的茶便滔滔不绝地说开,不管不顾,一如天河潮水。兴致高昂时,拉着小道士的臂膀便上了云头,脚下生风,眨眼已出十万八千里。
道者沈默着,他说他就听,无论什么,总是安静地、默默地,彷彿仙家手中的乾坤袋,所有东西都能照单全收。却从不倾诉他自己。又象是孩子手中的泥团,敖钦喜欢什么样,他就是什么样,任由揉捏挤压。青龙神君做出再荒唐的行径,他都只是淡淡地站在那边看着,不摇头,不制止,不置一词。
敖钦总在看到他的笑脸时生出几许错觉,隔了那么久,他和小道士之间分分合合兜兜转转,其实依旧只在原地盘桓。只不过那时道者是装作认输,而现在是装作顺从。他抓住了道者的人,却从未进过他的心。
那天又是那般尴尬的沈默,他垂眼看桌上的热茶从水汽袅袅到彻底凉透,对面的道士看似望着他,神思却不知遨游去了哪里。
敖钦沈声喝令:「笑!」
小道士回了神,眼神中透出几许茫然,嘴角却照着他的指令慢慢翘起三分。
敖钦起身绕过石桌站到他面前:「抬头,看着我。」
他一一照办,黑色的眼瞳中纵使写满疑问却依旧不愿开口问。
敖钦用力扣住了他的下巴,折下腰,将脸凑向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已经近到能闻见彼此的呼吸声,道者的眼眸中开始挣扎,敖钦依稀能从里头看见自己唇畔的笑意:「你不愿意,可以说。」
他给他机会逃离,小道士敛下眼睑躲他的挑衅:「殿下,你越矩了。」
他将唇贴上他的脸:「我要你说不愿意。」
他一动不动,只将双眼闭起。
敖钦啄着他滚烫的耳垂,用舌尖舔的耳:「那你是愿意了?」
他出乎意料地剧烈挣扎,抿紧唇,睁大墨黑的眼义无反顾地瞪他:「殿下,请自重。」神色端的凛然,活脱脱就是希夷。
他知道他敬仰希夷,只有提起希夷时他才会兴致高昂地同他攀谈两句。纵使藏得再深,他亦知道,在小道士心目中,天宫内万众景仰的希夷便是那凡人心目中的东山旭日,所以他孜孜不倦,他遍读经卷,他清心寡欲。他想做第二个希夷。
醉心求道的道士,他竟想做第二个希夷!那个听了名字便叫人心头火起的希夷。谁准许了?
小道士想用手来掰开他的禁锢,却反被他将双手擒住。
那天,他叫怒火缠住了心,捏紧了道者尖尖的下巴,低头狠狠咬上他的唇。算不得吻的吻,一片侵犯与反抗的混乱间,只是用牙在他唇上碾出了血。松开时,却彼此气喘吁吁,脸上俱是狼狈。
他揪着小道士的衣襟恨声问:「你是石头做的么,当真无情无义?」
小道士跌坐在石凳上,低头不曾让他看清脸色:「殿下错爱了。贫道是修道人。」
往后回想时才知道,当初的自己真叫年轻真叫气盛。那么蛮横那般霸道。既然我喜欢你,你就该喜欢我,哪怕天会崩地会裂,神佛不许众仙不允,全都不放在眼中。天大地大,唯我独尊。
其实,那般来去天地叱咤风云的日子里,何尝会明白什么叫喜欢又该如何去喜欢?
那年月,四海澄清天下太平。
南天门外不留神遇见了希夷,敖钦匆匆往外赶,希夷缓缓往内行。谁知竟是平素目无下尘的上位仙君横刺里斜跨了一步,不偏不倚拦住敖钦的去路:「殿下可识得天河畔新来的那位守官?」
他问是这般问,表情却似全知了详情。
敖钦冷哼一声算作了应答。
听得希夷续道:「无涯道长于修道一途向来精进极快,不知为何,近来反有些倦怠了。上月初送去的经书,到了这月底还未见他参透。」
原来小道士手边那些永远读不完书简都是你送去的!敖钦终于肯扭过脸拿正眼看他:「上仙好长的一双手,都从下界灵台山伸到天河边了。」
「从东山至天河可也算不得近。」希夷摇着羽扇从容回应:「道家修习惯讲清静,若无要事还是不要打搅为宜。」
他最厌恶就是希夷这副庙中金像般端正嘴脸,彷彿众人活该在他脚下膜拜。
「本君的事,本君自有主张,上仙既是修道人,就该回洞府好自修行。至于旁人家的家务事,还应不要打搅为宜。」敖钦让开一步,想要甩开他离去。
那希夷竟是不依不饶,一个箭步追来,又将他挡个正着:「殿下虽天生非凡,也当知凡人修行不易,如无涯道长般得入天宫者更属艰难。若为一时之兴,毁了他全副修为,恐非功德之举。」
他神色严肃说得郑重,敖钦不由停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无涯他不能动情亦不可动情,望殿下千万谨记。」相识以来,这是希夷第二次以这般严厉面孔对他,第一次还是他嘻嘻哈哈拜进师门之时。
他不屑,扬起了眉梢强词夺理:「他若失了修为,本君这边多得是,堪堪赔他一半,小道士就该偷笑。难不成还得先问你准不准?」
「青龙神君。」希夷一字一字呼他的封号,非但不曾退却,竟当真起了怒意,眉间潇潇一片肃杀,「只怕事到临头,并非你想的那般轻易。」
「哦?愿闻其详。」敖钦假模假样向他拱手讨教,笑嘻嘻等着他词穷。
对面的上仙只将脸绷得更紧,一张面如冠玉的脸生生涨出几许紫红,好似胸膛中苦苦压抑的万重怒火就要喷薄而出:「你做了什么,你倒来问我?」
敖钦是真的不解,呐呐问他:「我做了什么?」
「当年那朵般若花是怎么来的,你比我更清楚。」他没来由扯出百年前的往事,字字句句都透着惋惜,「你道求道之途是这般容易么?九世苦修须得世世清心世世无欲,世间因果之缘往生之道,当说自当说,不当说自不当说,丁点差错都不得有。那年他本当寿终正寝后便修得正果升入天宫,却为你一朵般若花,不惜自损修为强窥天机,至此折了阳寿,未到寿终之刻便英年早逝。往后他费心费神再修了百年方重获机缘。你说,你可曾误了他?」
其中居然还有这一番他不知道的曲折。敖钦不由失声道:「那是他自己要为我算。」
「他是为了什么呢?」
敖钦怔住了,为了……为了摆脱我,或是……
希夷让出了道路继续缓缓往南天门内行去,任由他一人留在原地慢慢参悟:「你若觉得赔得起,那就毁了他试试。我只担忧,哪怕再加上一个你,也收拾不了残局。」
赔不赔得起他不在乎,挂心的唯有一点:「他是不能动情还是不会动情?「
已经走出几步的希夷不禁回头,思索片刻后对上敖钦的眼,眉梢眼角挂满慈悲:「你不适合他。」
言下之意,他不会喜欢你。
利剑般穿透他本就懊恼的心。
那么,什么样的才叫合适?那日东海太子的宴席上,终于忍不住借着酒劲把问题吐出来:「你们说,什么样才能叫人喜欢?」
换得满座皆惊:「你青龙神君何须叫这种问题难倒?」哗然声四起。
他坐在酒桌后沈着脸再不作答。被挑起了兴致的仙众神族们却议论得热烈,头等大事自是身份名望,随后该是荣华富贵,若有一张标志面孔一身好皮囊,自然事半功倍,这样的人放到三界里,那就是活生生的唐僧肉,不论人鬼蛇神都要挤破头争个你死我活。
敖钦嗤之以鼻:「一派胡言。」
身畔有人道:「怎么也该有一副好口才。」却是花名遍布三界的白虎神君殷鉴。
又听人说:「该有一肚子好学问。」
「应有一身俊俏的好武艺。」
「不对不对,有一手举世无双的绝活才叫最好。」
越说越离谱,花天酒地的浪荡公子们熟谙情场风月,却不知人间真情。
七嘴八舌里,只有那龙宫中待字闺中待到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三公主口气随意:「什么是合适?可着心造的人才叫合适。」
「呵,可着心造的人?要上哪里找去?」 那边的龙宫大太子头一个抢她的话,「怪道妳总也嫁不出去。」
倨傲的公主一跺脚,摔了杯子就去找娘亲嫂子告状。
座中的敖钦听了,却上了心。
可着心造的人,知道你冷,知道你热,知道你好清静,知道你喜繁华,做你想做的事,说你想听的话,无一不合你的意,无一不称你的心,这般的人放在那里,你还会不喜欢?你还会不动情?当真喝得太多,脑海里蓦然跳出个古怪的念头,太古怪,及至宿醉醒来后还盘旋在脑海里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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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一晃三五日,希夷迟迟未归。小道士的精神总不见好,病怏怏歪在床上时不时打瞌睡。敖钦日日端了羹汤送到病榻前,一口一口亲手喂进他嘴里。对莲子羹之事心知肚明的道者竟也不推却,半睡半醒间迷迷糊糊喝掉一小半。
敖钦问他:「你不怕我下药毒死你?」
他慢悠悠睁眼,迟钝地侧过头去想一想:「不过一条性命,有什么舍不得?」
逗得敖钦忍不住亲他的脸:「你是舍得,我可宝贝得紧。」
小道士掀起眼皮子懒洋洋瞅他一眼:「胡说八道。」难得透出几分可爱性情。
随即又睡着,任凭敖钦怎么摇摆都唤不醒。
天晴时,敖钦会带他去园中赏花。当初也不曾留心,随手洒出去一把花籽,如今看来,姹紫嫣红一片,虽杂乱,倒也热闹好看。小道士虚得走不了路,卧在榻上说,从窗户里往外望也很好。敖钦一声不吭打横把他抱出屋。小道士强打起精神陪他,事后他想起,一肚子的懊恼。
落雨时,又要一同坐在窗畔看雨。小道士睏乏得不行,他却兴致勃勃抱来房中的古琴叮叮咚咚地弹,当晚道者咳了一宿,大约是在窗边不小心淋了雨。
或许当年真叫希夷说对,他们不合适,他太独断又太霸道,说一不二的个性怕是到死也改不了。
久病榻前总有寂寥之时,两个人絮絮叨叨却也说了许多。有一搭没一搭的,时睡时醒的道者往往只听见了只字词组,一问一答,常常驴头不对马嘴。敖钦也不在乎,日升月落里候在床边,来来回回看他愁云密布的睡颜又看他颤颤巍巍的笑。
小道士再迷糊,只有「东垣」两字绝口不提,常常边同敖钦说话边扭头看窗外,回过头来一本正经地跟敖钦讲:「我总觉得那塔要倒。」
敖钦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降魔塔远远立在窗棱外,塔身似剑,直指天际,锐气逼人:「怎么会?」
道者皱着眉头道:「那塔似乎往边上歪了些。」
「你睡迷糊了。」敖钦哈哈笑着拍他的脸,顺口问他,「你知道里头关着什么吗?」
小道士模仿着初遇那晚敖钦神神秘秘的口吻:「魔。」
「你猜是什么魔?」不知为什么,他突然起了深谈的兴致。
看着迷惘的道者,敖钦扬起了眉梢,突然出手如电,指尖重重点上道士的心口:「是心魔。
被骇到的小道士闪着一双黑漆漆的瞳低声问:「谁的?」
「你的。」把手指转过来点向自己的胸膛,敖钦的视线紧紧锁着道者的眼,「也是我的。」
「我原以为会是他。」
彷彿是觉得道者音调太轻,敖钦倾过身去凑到他面前问:「你进去过了?」
眉目清澈的小道士闭起眼,不一会儿又沈入怎么也唤不醒的梦乡里。
敖锦在希夷走后不久便来过,个性南辕北辙的弟弟这番又是轻车就简静悄悄地来,只是神态气势强了不少,方踏进门就气冲冲打断了敖钦的琴音:「你对他下药!」真叫没家教。
敖钦慢条斯理地收回手,又闭眼闻了闻房里若有若无的熏香:「我说过,若早知他会来,会毒死他也不定。」
现任的神君负手而立:「你想怎样?」
前任的神君低头看看琴又看看夜幕下院中的花:「我要他。」理所当然好似伸手便能摘下天边的月。
涵养在天宫堪称一等一的敖锦终于隐忍不住,进前一步直逼到鼻尖前:「为什么一定要他?你不是痛恨希夷吗?他们、他们明明是一样的。」
「哪里是一样的?他是他,希夷是希夷。」敖钦满眼都是诧异,彷彿第一次察觉这个弟弟竟是如此不可点化,「我要希夷做什么?给他套个金身,送去庙堂里供着么?荒谬。」
那边的手足立时气结:「是你太荒谬!」
荒谬也好,糊涂也好,什么都好,什么都可以抛却,只有内堂中的那人是任凭千刀万剐五雷轰顶都无法舍弃的存在,这便是他的执念与看不破。千年万年,哪怕轮回不复天地不在,只这一个固执如木头的小道士他要死死握在掌中,即便灰飞烟灭之时,也当是他携着他的手双双殒命。
「我喜欢他。」敖钦对敖锦说。
年轻的神君无力地跌坐在椅上,叹息良久之后才缓缓开口:「你要怎么对他解释东垣的事?」
第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