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减肉,也不是不能。”许长柏的目光一转,落在对面那位翘着两只脚,大口咬鸡腿,大碗喝酒的姑娘身上。
许文嘉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顿时一阵厌烦:“是啊,只要让我每天看着她吃饭,保管一个月不到就瘦回去。”
见他不高兴,兄弟几个便不提了,开始喝酒。
另一边,古余松心惊胆颤地站在后面,一刻也不敢放松提防,盯着江妞妞的背影,以防她一时心血来潮,再干出点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从见到江妞妞的那一天起,古余松就知道这个主子不是个安分的。但他万万没料到,江妞妞会不安分到这种地步。胆敢跟许公子杠上,还把许公子挤兑了一顿——她到底怎么想的,难道不怕给江府招祸吗?
好在挤兑走许文嘉后,江妞妞便安分下来了,好似她的目的仅仅是为了抢位置。
但他不信,他总觉得江妞妞还有别的意图。
“大小姐,您能稍微注意一下吃相吗?”然而他的思索总是被打断,眼看着江妞妞一根一根往桌子上丢骨头,再空手撕下一块肉咬嘴里,他实在忍不了了,上前一步劝道。
醉江楼里坐着的都是稍微有点家底的人,况且多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是教养极好的,偏偏江妞妞一脚踩在凳子上,撸高袖子豪气万丈地吃烧鸡……很丢人的好吗!
“怎么了?”楼下的戏台子又唱起来了,江妞妞正听得高兴,闻声扭头过来,嘟着一张油烘烘的小嘴,无辜地看向古余松,“我没掉饭粒子啊?骨头也没乱丢?”
她以前吃得高兴了,是会拿鸡骨头砸小弟们的。但古余松是个要脸面的人,她可是很注意着,没有砸他。
“扑哧!”不等古余松说话,旁边传来一声嗤笑,只见三个身着锦衣的青年男子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六七个壮实的小厮,全都看笑话一般看过来,打头一人冲江妞妞坏笑两声:“小娘子,你这样的身份,是该在下面那层坐着的。”
一边说着,一边拿眼睛在江妞妞的身上打量。
显然是看见她穿着朴素,以为不懂事的小姑娘,跑二楼胡闹来了。
何况,她坐着的还是二楼顶好的位置。
江妞妞瞪大眼睛,吐出一根鸡骨头,抬手朝他扔了过去,“滚!”
她正手痒呢,偏他来招她!
青年被一根鸡骨头砸在脑门上,顿时黑了脸:“你找死!”说完,大步一迈,就要抓江妞妞。
“公子息怒。”古余松连忙伸手拦在前头,“我们家大小姐……脑子不太好,她不是有意的。”
江家虽然是徐州城第一首富,但徐州城富庶之极,在此颐养天年的官员及家眷,并非少数。他今天陪江妞妞出门,没有带人,再看对方人数之众,生怕江妞妞吃亏,故此压下火气,好声好气地赔罪。
说起来,他心里也是恼。他家大小姐是连许公子都敢挤兑的,这位是什么路数,也敢来触霉头?
“脑子不好?那就该关家里头,别出门才是!”青年阴沉沉的盯着江妞妞,“跪下给大爷赔罪,再拿出二百两银子给大爷做医药费,大爷就不跟你计较!”
一听这话,古余松暗道不好。江妞妞是什么脾气,敢叫她跪下?果不其然,他一个没按住,江妞妞站了起来。
站起来之前,她还记得慢条斯理地把没啃完的鸡翅放回盘子里。然后才推开凳子站起身,眼睛微微眯起,小手按上腰间,“唰”地抽出一条蛇皮鞭子。
“啪!”皮鞭在地面上一抽,顿时发出一声嘹亮的响声,江妞妞推开古余松,直直对上青年,“不巧,家里人都被我打死了,家里是我当家做主,我爱出来就出来,倒是碍着你的眼了?”
自从江妞妞挤兑了许文嘉之后,便有不少人将目光盯在了这里,企图再瞧一幕好戏。甚至,就连江妞妞的吃相,都成为他们眼中的景儿。
毕竟是个漂亮姑娘,怎么能这样粗俗呢?等听到鞭子响声,更是人人眼中一亮,朝这边看过来。
“哎,快瞧,刚才欺负你的那姑娘,被人找茬了!”陈家一位公子眼尖瞧见,推了推许文嘉。
许文嘉心里气闷,一杯一杯地灌酒,这时已经眼前有些朦胧了。晃了一会儿,才勉强让视线清晰起来,看向对面。
只见一群大男人围着一个娇小的身影,一看就是在仗势欺人,他一拍桌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你做什么去?”陈家公子按住他,“若要拍掌叫好,在这里就足够了,上前凑什么热闹?”
许长柏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倒是把视线又投到对面去。如果他没看错,那小姑娘的脸上可没有几分惧意,甚至嚣张劲儿十足,并不输于方才跟许文嘉杠上的时候。
他不由得眯了眯眼睛,锐利的视线扫了过去。
“呵,口气不小?”青年放出话后,却不见江妞妞花容失色,反而从腰间抽出一条鞭子来,禁不住嘲笑:“话本子看多了吧?以为自己是江湖侠女呢?哈哈!”
他一笑,身边跟着的狐朋狗友和小厮都轰然嘲笑起来。
“瞧瞧,这花纹,这做工,莫不是自己拧的吧?”青年得意,又开口讥讽:“小姑娘,家里穷就安生一点儿,惹着了不该惹的人,可是会后悔终生的!”
古余松心头一哽,做最后的努力,扯了扯江妞妞的衣角。果然,没有扯动。
他心里隐隐明白了,大小姐今儿绝不是安安生生地吃饭来了。只怕惹出的乱子越大,她越开心。
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江妞妞说过,既然跟随了她,就得摆正屁股,坐对阵地。
她要闹,他不仅不能拦着,还得帮着她造势才行。
“这位公子好眼力见。这条鞭子的确是我们家大小姐亲手拧的,就连做鞭子的蛇皮,也是大小姐亲自杀的蛇,剥了蛇皮晾干了硝制而成的。”古余松一本正经地解释起来,“我家大小姐虽然……穷,但是她节省,就连蛇肉都一锅煮了吃掉,没有半分浪费。”
青年听着前头,神情还带着嘲讽,显然是不信。待听到后面,渐渐察觉到古余松的言外之意,脸色阴沉如水:“你是在吓唬大爷?”
如果他得罪了江妞妞,就会被她像对待花蛇一样,杀了剥皮吃掉肉?
笑话!
“我呢,是个好脾气的。只要你跪下求饶,再赔偿二百两银子做精神损失费,我就不跟你计较。”江妞妞扯着鞭子两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冲男子看过去。
对面,看着这一幕,陈家公子有些按捺不住了,两只眼睛亮晶晶的,伸长了脖子去看。
许文嘉方才被他按下后,就没有再起来,握着酒杯慢吞吞地喝,眼睛有一瞥没一瞥地往对面看。
许长柏却是一口也不喝了,手臂搭在椅背上,认认真真朝着对面看。
二楼的其他客人们基本上都停止了说话,朝江妞妞的位置看过去。
一楼的客人们也都伸长了脖子往楼上看,闹得戏台子上的戏子们心里苦闷,这到底是唱还是不唱啊?唱呢,没有人听。不唱呢,又不像话。
“小丫头伶牙俐齿!”石素也算是徐州城里的硬茬子,从小打架打到大的,脸上还有一道三指长的疤。常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善茬。
但今天却被一个小丫头给顶上了,他若是不计较,也就不用在徐州城做人了:“来人,‘请’这位小娘子,到家里坐坐!”
一边说着,一边朝身后一挥手。而后脚下一退,就要退居幕后看热闹。
谁知,脚下才一动,便觉眼前闪过一道花影,紧接着腰间一紧,一股大力传来!
“啊!”他只觉世界颠倒了,整个人忽然腾空,紧接着狠狠摔在地上!
江妞妞把他摔下去后,便收回了鞭子,走过去一脚踩在他背上,不让他起来:“不用你‘请’。爷爷瞧着你穿戴打扮都不错,想来家里有些家底。恰巧爷爷手头有点紧,正准备到你家里瞧瞧。”
一句“爷爷”出口,楼上楼下顿时哗然一片。
即便为了营造气势,她不应该自称“姑奶奶”吗?
这位姑娘,口口声声自称“爷爷”,是什么套路?
“走走走,看热闹去!”陈家公子看得兴起,却被涌过去的人群阻了视线,顿时站起来,往那边跑。
起身时,还抓了许文嘉。
但不必他抓,许文嘉也要去的。他本来就没喝太醉,不过是喝得急了些,这时酒醒了,也觉得惊奇。
其他人也都起身跟去了,只除了许长柏,他仍旧坐在原处:“你们去,我看着座位。”
那边厢,不仅石素带来的朋友和小厮惊呆了,就连古余松都惊呆了。
他万万没想到,江妞妞还有这一手!
他一直以为,大小姐在腰间缠个鞭子,只是为了装酷来着!
“放开我!”石素堂堂一个大男人,却被一个小姑娘踩在脚下,脸都丢尽了,涨得脖子都粗了,“你知不知道大爷是什么人?”
第33章 爷爷手头有点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