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我做什么？好看啊？”江妞妞抽空瞥了他一眼，“是我好看，还是衣裳好看？”
古余松一愣，耳朵渐渐红了。
“你不答，我便当你夸这衣裳好看了。”江妞妞嘻嘻一笑，紧接着道：“这是从你最尊敬的二小姐那里来的，当然好看了。”
古余松听罢，神情微变。
他自然听说了江妞妞抢江妍儿新衣裳的事。江妞妞刻意把事情闹大，这会儿满府里都知道了，他也不例外。
刚才他看着她拿着衣裳往身上比划，是觉得好看的。江妍儿有江妍儿的美，江妞妞也有江妞妞的出色之处。她动不动就爱笑，笑容十分可亲，加上这阵子吃得饱又没劳累，人已经恢复几分神采，当真是漂亮的。
虽然下人们都说才回府的大小姐是个粗鲁莽撞的女子，言语之间多有嫌弃。但他接她回府，一路行来，比他们都更明白她有多粗鲁，也明白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只不曾想，他不嫌弃她了，她心里却……
古余松心里转了几个来回，再看江妞妞兀自摆弄衣裳，仿佛那样的话说过就忘，半点不往心里去，不知为何，忽然有些恼：“那是自然，再没有比二小姐再好看的人了。”
“嘻嘻，你可答错了。”江妞妞重新把衣裳叠好，抱在怀里，抬头冲他眨了眨眼：“往后记住了，你家大小姐我呀，才是最好看的。”说完，高高兴兴地抱着衣裳往里头去了。
这衣裳都是崭新的，又是从别人手里抢来的，江妞妞很是喜欢。
一件件放进床头的柜子里，才又走了出来。
古余松还站在外头，仿佛一步也不曾挪动过，脸色很不好看，黑如锅底似的。
见江妞妞出来，居然还扭过了头，竟不看她。
江妞妞啧啧称奇，走过去将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哎，这就不敢正眼看我了？看来我没说错，你敢正眼看二小姐，却不敢看我，可见是我更漂亮一些。”
一边说着，一边朝他眨了眨眼。
古余松本来紧绷的脸，更是铁青一片，黑亮的眸子瞪着她，带着两分恼意：“二小姐从不会戏弄人！不像，不像大小姐——”
“不像我什么呀？”江妞妞歪着头，笑着打量他，“不像我仗着貌美就戏弄人？”
古余松被她气得脸都红了：“你，简直——”
简直厚颜无耻！他心里说道，然而胸前被她拿匕首扎过的地方，此刻刺痛了一下，这几个字便没有说出口。
“简直率直得可爱，是不？”江妞妞笑弯了一双眼睛，越过他的肩头往外看过去，见一个小丫鬟终于离开门边，眼睛沉了沉，松开他的肩膀：“好了，不逗你了。”
本来笑盈盈的面孔，一下子变得正经起来，古余松不禁怔住。
他慢慢转过身，往外看去。
只见一个小丫鬟贴着墙边，蹑手蹑脚往院子外面溜。
原来，江妞妞不过是戏弄他，不过是为了——
“哎，你做什么去？”见古余松抬脚就往外走，江妞妞上前一步抓住他。
古余松挥手甩开她：“那小丫鬟举止有异，小的去把她抓过来，好好教训几句。”
“嘻嘻，不必。”江妞妞被他甩开，也不在意，笑着道：“让她去吧。”
这小丫头若不是夫人院子里的，就是卫姨娘院子里的。
她早发现了，故意演给小丫鬟看的。然后瞧瞧，小丫鬟传回去什么话？
古余松的神情更不好看了，他在大宅院里待了不是一年两年，方才是个什么情形，他用脚趾头想都猜到。因此，话说出口不免带了几分不快：“大小姐要立威，何必拿小的做筏子？一旦传出去，小的只怕性命不保。”
方才两人挨得那么近，只怕要传出去什么不清不楚的。她被打骂一顿就算了，他却是会有性命之忧。
方才因为她拿二小姐逗弄他的那些不悦，此时似乎找到了出口。
江妞妞歪了歪头，瞅着明显不高兴的古余松，慢吞吞地问：“我要折腾什么，来时就跟你挑明了的，怎么现在后悔了？难道，怕伤着卫姨娘和二小姐？”
古余松脑子里似有一根弦断了，这同卫姨娘和二小姐什么干系？他也不知道自己恼什么，脱口道：“必同卫姨娘和二小姐没关系！”
说完，他就后悔了。她明明跟他说过，屁股不要坐歪，他又一次犯了忌讳，她莫不要生气吧？江妞妞的眼神顿了顿，却是微微笑了：“你这么有把握？”
古余松看着身前的少女，巴掌大的小脸，面上分明是笑着的，并没有动怒的样子。但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却没有半分笑意，反而有些冷。
“有些话，我不多讲，只因我知道，时日久了你总能瞧出来。”江妞妞慢吞吞道，“你衷心于我，其他不深究。”
说罢，走到桌边，倒了杯茶，慢悠悠喝了起来。
古余松一时沉默地杵在了那里。
他方才并不是那个意思。
但是江妞妞这样对他讲，却让他心里控制不住地又琢磨起来。
从前，他一直以为卫姨娘和二小姐都是极心善的人。
但是现在，他忍不住想，杨氏可不是心慈手软的人。仅仅靠着善良，真能取得这样的地位，卫姨娘能够与杨氏分庭抗礼吗？
这个念头才起，顿时让他惊得倒退两步。
“想通啦？”江妞妞喝完一杯水，两手扶着桌沿，跳坐上去，，晃着两条腿，笑眯眯道：“你还是很聪明的嘛。对了，明天我要出门，你准备一下。”
红霞漫天，夕阳的余晖将窗棱都染红了。
“大小姐，老爷叫您到正院去用晚饭。”门口传来小丫鬟的声音。
江妞妞眨了眨眼，从床上坐起来。这一觉，睡得饱。软绵绵的床褥，香喷喷的枕头，比干草跺堆起来的茅草屋不知道好多少倍。
外面，小丫鬟已经把水盆和毛巾都准备好了，江妞妞就着抹了把脸，便往前头去了。
到了正院，天还没有黑透。
“爹爹！”江妞妞进了院子，就飞奔进去，一把抱住江云海的手臂，娇声唤起来：“爹爹、爹爹、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