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五岳抱着青阳竹君,走下宁啸山庄,望着她逝去的容颜,一阵酸痛.他再没有力气和眼泪去哭泣,也没有力气再走动.他想停下来歇息,可他又不想停下来.他来到一处断崖,望着滚落的雪花,情不自禁的坐倒那里,喘着粗气.
刘五岳将青阳竹君缓缓放下,柔声道：“青阳,这么大的事,你为何不告诉我一声？青阳,你为什么这么傻？我们不是要一起走到天荒地老吗？青阳,你为什么这么 傻,为什么？你知道我没有你,我也走不下去了吗？青阳,经过那么多的磨难,我们才走到了一起,你突然撒手而去,你让我怎么办？雅君从小就没了娘,你让她怎 么办？”
刘五岳数落着,哽咽难语.天空中的雪,越飞越多,越下越大,白了刘五岳的头.即使没有雪,他的整个人,也会变得苍老.他再经受不起多重打击,再经受不起这 样的磨难.自从徐孟琴不明不白的离去,他的心,便如死水一般没有生气.在玉龙飞云剑派姜月娥和蘖水姬为他而死,他更是夜不安枕,痛不欲生.香儿为他挡了一 剑,香消玉殒,他再没有活下去的勇气.是笛音,将他带到了神魔宫,将他的心牢牢的栓住,没有了笛音,他的心,真的入死灰.
刘五岳望着眼前的一切,给他的只有痛楚,只有挥之不去的冷漠与煎熬.刘五岳的心痛了,在他的眼里,他和青阳竹君,白头到老,再不会分离,可她,先自己离去 了.刘五岳回想着杨柳长堤一起幸福的生活着,一起开心的搭建草屋,一起去打猎.直到小雅君要出生的前几天,青阳一直要坚持一起出猎,可刘五岳害怕她累,将 她留在草屋.从那以后,刘五岳再没让她干过半点重活,她希望青阳竹君能有更多的时间陪陪小雅君,也希望她能有更多的自由和休息的时间.
刘五岳回想着杨柳长堤的点点滴滴,回想着杨柳长堤的生活,无不让他陶醉,无不让他心安理得.可一切,都风消云散,都成往事.他的身子,变得僵硬,变得不知该如何去面对现实的凄楚.
突然,一丛人影闪来,刘五岳本能的藏到山石之后.他看清了人影,看清了那些都是武林中的高手,他们行动的步伐,只微微的将脚跟贴着积雪,飘飘然驰上断崖 来.刘五岳知道那些都是来找自己的,都是来为宁啸山庄报仇的.他不害怕,更不将他们放在眼里,他不愿青阳竹君再受惊扰,更不想有人打扰她安睡.
刘五岳深情的吻了吻青阳竹君,站起身,朝众人奔来的方向驰去.他背上的剑,在他的愤怒中哐啷作响.来的人物之中,大多是三年后的后起之秀,刘五岳躲不认 识,只见一人,似是当年青衣帮的帮主汪凡清.刘五岳好奇地望着那人,青衣帮被迫解散的事,他不知道.也不知道青衣帮现在变成了什么帮派,但面对这样的一个 人,面对替宁啸山庄申冤昭雪的人,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他不想让他们活着离开宁啸山庄.他认为来宁啸山庄的人,都该死,都该杀.他的眼睛里,全是凶茫, 全是杀气.
宁啸山庄的庄内庄外,响起了粗重的脚步声.刘五岳的心不再跳动,他也没有再留下任何的遗憾,面对来人,他晃身站在他们的跟前.众人的心跳为之加速,都不知 站在眼前的,是人还是鬼.疑惑只是一个杀人狂魔,更疑惑他只是一个杀人的工具.刘五岳没有说话,也没有朝众人望一眼.他背对着众人,长剑剑尖指向雪地,迎 着风,吹起他破烂的灰布衫,不停的在风中起舞.呱啦啦的响声,让在场的众人,都感到了凌厉无匹的杀气,都让人感到了恐慌.
汪凡清抢先一步,上前喝道：“请问阁下是不是三年前威震江湖,驰骋武林的催命三郎刘五岳？”
刘五岳没有答话,他的发丝,顺着呼呼寒风吹拂到他的耳根,飘过肩,传到众人的眼帘.但听汪凡清又道：“刘五岳,你杀人如麻,将宁啸山庄几近灭门,今日我们奉帮主之命,抓你归案,为武林除害.”
刘五岳没有说话,也没有转过身,他只要众人飘身驰来之际,他的剑就会出手.剑一出手,血花毕现.众人都淡忘了当年江湖中的血花,都淡忘了那杀人的一幕.刘五岳似乎想起了杨柳镇,想起了那个因为江湖武林追杀他而一夜之间变得成名的小地方.那里的阁楼武馆,那里的客栈酒楼,都因他的到来而闻名一时.杨柳湖畔的 笛音,让他在寒冷的柳枝上,苦苦的守了不知多少夜晚,可他,没有惊动那一缕笛音.
刘五岳的心,继续回想着杨柳湖畔的小桥上,站着的清影,娇白的身影,在月光之下,是多么的令人畅享.刘五岳忘不掉那一抹的温情,忘不掉曾经和她走过的岁月,忘不掉有她共度的明月,忘不了湖畔永不消泯的笛音.
任凭众人拔出宝剑和兵器,刘五岳都没有转过身,没有望向众人.哐啷的声音不断响起,他置若罔闻.汪凡清的声音继续响起道：“刘五岳,你若不知罪,尽可出招攻击.如若想江湖武林太平,跟我们到西湖总坛拜见我龙虎帮帮主,我当极力劝帮主留你条生路.”
刘五岳仰天狂笑,他没有说话,笑声惊起地上的雪花,雪花飘舞,驰向众人.众人大惊失色,他们的身子向被沙刮的疼.汪凡清望着笑得似哭的刘五岳,他似乎明白了刘五岳的心事,也明白一个失去最心爱的人的痛苦.
汪凡清退后几步,命令众人退却.但众人中一人狂吼一声道：“汪堂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汪凡清微微颔首,低声道：“依本堂主看,刘五岳情到深处,谁惹他都不会有好果子吃.他并不是那种滥杀无辜之人,我们也没必要得罪于他,不出今晚,他便会自 刎以谢青阳竹君.我们只要守住这里,只要他不逃走,我们的任务就算完成.天下武林各派得到讯息,都会赶来宁啸山庄,到时再由他们出面,我龙虎帮不但不会失 了面子,还会成为众门派之首.七星剑派自从上次神魔宫一战后,再不能统领江湖,而我们龙虎帮,弟子遍布大江南北,奋臂一呼,无不响应.龙虎帮统领群雄,指 日可待.”
众人听得他言,虽想争功,但也惧怕刘五岳的威势,不敢乱动.
刘五岳听着众人的言语,转过身,冷笑一声道：“看来你们都不是省油的灯,不过我刘五岳是将死之人.将死之人,其言必善.但望你们早日归山,不要惦念江湖, 江湖虽好,然多险恶,都回家种地抱孩子去吧.像你们这样怕死的人,并不能在江湖上有什么威望名声,终须寄人篱下.”
汪凡清朝刘五岳点头道：“刘五岳果不愧是厌倦江湖的人,难怪会带着一个世上最丑的女人隐居杨柳长堤.今日我汪某敬重你的为人,算是交了你这样一个朋友.不过汪某对江湖,还没厌倦,在江湖上混,我汪某才不至于那么落寞.”
刘五岳想起当年青衣帮总坛汪凡清的所作所为,想起当年宁氏七君子寄身青衣帮总坛的情景,刘五岳的心里,虽极度鄙视汪凡清.但他没有那种杀念.青阳竹君的死,只因宁氏七君子,他已经报了仇,便不再想让更多的人死去.
刘五岳听着汪凡清的话,只是淡淡的道：“三年前的汪帮主,而今成了汪堂主,不知作何感想？江湖中的世事,难以预料.多年前和汪帮主在青衣帮总坛相遇,那时 的汪帮主,多么威风神勇,而如今的汪堂主,让人不知如何形容.汪帮主也好,汪堂主也罢,都过眼云烟.多年之后,要是汪帮主思量我的一番话,想必也会感慨良 多.”
汪凡清叹了口气道：“多谢你一番好意,不过我能混到今天,比当一帮之主逍遥得多.龙虎帮迟早统领江湖群雄,跟着龙虎帮,升腾之兆.刘五岳武功剑法,堪称一绝,却为情困,让人费解.难道人世间的情,真有那么真吗？”
刘五岳仰头望着天空,想着自己离开秦淮河畔后的经历,围着飘血剑和飘血剑谱转,多半都是因为身边的女人而转.曾经对不住的人,而今也不知身在何方.曾经为 自己牺牲的人,也变成枯骨.曾经救过自己性命的人,却都因为自己,而离开人世.要是汪凡清有自己这样的忧伤,这样的痛苦,他也就不会这样问了.
刘五岳望着眼前的众人,他们都听得迷茫,听得含糊.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这些问题,也从来不去想这些问题.他们只想在江湖上混上几年,再讨房媳妇,从此过着安 定的生活.小人物的角色,能隐便隐,可武林高手,想隐却不能隐.刘五岳知道他们不懂这一切,更不懂刘五岳心酸背后的凄凉,他的心,除了少数几人能明白外, 再无人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