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五岳听兰儿说得那般难听,意欲伸手阻住,却又不好说啥.毕竟秀莲对他,那段深埋心底的感情,是说不明道不白的.那种幽深的思念,难以忘怀,却不能滋生.
刘五岳感激秀莲对他的爱恋,感激她能释怀,让他离开玉龙飞云剑派.良久,他瞅向兰儿的脸,吹着白气道：“你们女孩儿观察倒挺仔细的,我怎么什么也没觉察到？”
兰儿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等你什么都明白了,人家的苦心也就不白费了.公子,你看那对归巢的小鸟,像不像此刻的我们？”
刘五岳望着颉颃的小鸟,在天空自由的飞翔,朝它们的家驰去.平静祥和,多么惬意,什么时候自己才能找到那种感觉？
姜月娥已死,到底该怎么走？刘五岳盯着兰儿的双眼,认真地道：“你还小,别乱讲话,会被人笑话的.”
兰儿一撇嘴,娇笑道：“你说我还小,男女之间的事,我懂的恐怕比你还多.公子啊,你可知道兰儿对你…….”
她故意忍住不说,转身弄着腰间的彩带,一噘嘴,晃着身子道：“你觉得我怎么样？”
刘五岳想着最近发生的一切,又想想萧邪风,想着不归谷发生的事.兰儿的确是个冰雪聪明的好女孩,她处事不惊,能独挡一面.不顾自己安危,闯入月魔宫替爷爷报仇,这种精神,是很少有人能及的.
他忖罢,朝兰儿笑道：“你天资聪慧,为人正直,天真可爱,是难得的好姑娘.”
兰儿听着他的话,幽幽的道：“和香儿姐姐相比,你倒是喜欢谁多一点？”
刘五岳垂首望着地面,不知该作何回答.
兰儿见他不说话,低声幽幽的道：“我知道你不好意思说,我送香儿姐姐时,已对她说明了我对你的意思.公子,天快黑了,我们还是赶快赶回玉龙飞云剑派吧！”
刘五岳得了这个便当,忙点头道：“对,我们赶快回去,要不然冰封了路,马上不了峰就完了.”
兰儿走到黑马跟前,故意不上马道：“公子,我上不了马,你帮帮我.”
刘五岳不理,翻身上马,猛拍马脾,那马负疼,仰天悲嘶一声,朝前驰去.兰儿见他去了,嘴里嘀咕道：“一点都不关心人家,不知道那个上马姜月娥的,是怎么喜欢上你的.还有那个俏什么人的,更是傻子一个.”
她正自嘀咕,脚下一滑,崴了脚裸,她娇声喝道：“人走霉运,祸不单行.他不理我也不要紧,真让我扭了脚,现在可怎么办？”
兰儿抬头四顾,天色昏黑,渺无人影.雪地上,月魔宫死去的弟子的尸体变得僵硬,随着冷风,吹动积雪,慢慢掩盖.近处的山峦,银装素裹,妖娆翘棱.衔远山,浩浩荡荡,有如山河奔腾,美不胜收.
兰儿受此一挫,怎有心欣赏美景,她幽幽的叹了口气,朝刘五岳奔去的方向暗自唾骂.刘五岳的身影越去越远,越行越淡.兰儿吐了口香气,啐道：“促狭鬼,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
她暗自叹了回气,正准备上马,可脚疼得厉害,无论如何也爬不上马背.又见刘五岳不理自己,索性坐到雪地上,任凭寒风冷雪作践身子.
刘五岳行了一程,见兰儿没有赶来,心道：“平时她没事都会赶来的,难道出什么事了？天刀十二虽离开玉龙飞云剑派的地盘,他们不一定遵守诺言.不好,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我对不住萧老前辈.”
忖毕,调转马头,朝原路驰回.
远远的见到一簇灯火,蹒跚着朝刘五岳行来.刘五岳暗道：“兰儿呢？她在哪里？不会被这伙人…….”
他不再多想,继续驰来,忽听一人喝道：“大家注意,前面有人奔来,我们非杀他个措手不及不可.”
刘五岳又听一人喝道：“老大,小心使得万年船,我们还是不要惹是生非的好.到了玉龙飞云剑派,就算没了我们的事.”
刘五岳听那人说话的口气,好像是渤海剑派的弟子,心里嗤的一声,冷笑道：“原来也是为了飞花血月剑而来,难道他们没遇到香儿她们,还是香儿她们已经…….”
刘五岳定了定神,不愿多想,默默的为香儿祈祷,希望她能平安的抵达月魔宫.火光越来越近,杀气凌人.
刘五岳一手握着马缰,一手紧按剑柄.只要来人朝他出招,他就会毫不客气的拔剑出手.刚说话那人暴喝道：“月魔宫派人来玉龙飞云剑派夺飞花血月剑,我们正好 赶来,此时抓上一个人来问问,就可免白跑一趟.你让我小心,我也考虑过了,这里上玉龙飞云剑派,还有半晚上,我们不如逮着马上的人,在此歇息歇息,以解旅 途劳顿.”
众人听那人这么一说,都道：“老大说得极是,我们就此歇息,等明日上了玉龙飞云剑派,也好有力气拼他一拼.”
那人举起手中的剑,朝众人道：“大家搭好帐篷,就地歇息.阮二黎五,你们守住隘口,轮班值守.”
刘五岳听得明白,随即拍马前来.黑暗中,他朝众人一扫,不见兰儿.心道：“兰儿会去哪里？天黑难辨路途,但愿她不会有事.”
整存间,忽见最先说话的人长剑一扫,朝刘五岳的马匹刺来.刘五岳暗叫一声,人早纵起,带动马匹,从那人的头顶跃过.众人一见刘五岳的身手,喝道：“你是谁？”
刘五岳淡淡的道：“今日听说有人在江湖中给了在下一个名号,催命三郎.比起夺命七星剑崔三郎来,在下算是差得多了.”
众人听得刘五岳言语,晃啷一声,拔出兵器,将刘五岳团团围住.先说话那人暴喝一声道：“催命三郎就是刘五岳,今晚不可让他跑了.”
刘五岳来到那人身前,仔细的打量了他一眼.但见他身着蓝底绣金边的彩涛华服,腰间佩仪美玉,在众人火把的光亮中,熠熠生辉.满脸的络腮胡子,衬着个硕大的脸盘,让人一见生厌.说起话来像打吊钟一般,洪亮清脆.
他的长剑,像古铜色泛着青绿.刺出的剑招,宛如龙蛇起舞,遮蔽天日.刘五岳抖见他一招使罢,再出一招,使得那是渤海剑派的杀着,倒挂金钩.在马上使出这样的招数,的确匪夷所思.刘五岳当即策马后退一步,抱拳道：“想必这位便是江湖人称冷面杀手的柳无情柳大侠吧？”
那人听对方叫出自己的名讳,喝道：“刘五岳,无论你认不认得我,今晚需留下飘血剑,留你全尸.”
刘五岳止住马缰,冷喝道：“我好害怕哦,你的名字,我还是在近日听香儿姑娘提起过,说你也来到玉龙飞云剑派.不过今晚一见,你却没一点大侠风范.我们是划道儿过招呢,还是你们一起上？”
柳无情听刘五岳一说,见他年少狂妄,喝道：“狂妄之徒,只要我一人足矣,师弟们,退到一边,待我出招解决了他,再安营扎寨,好好的休息休息.”
众人得令,围成一圈,留出一箭之地.
刘五岳立马喝道：“冷面杀手柳无情在江湖中的名望,想必比之月魔宫的八大长老,稍逊一筹.”
柳无情忍耐不住,喝道：“刘五岳,你是什么意思？”
说完,长剑朝刘五岳扫出.谁知刘五岳不慌不忙,却还剑入鞘.众人不解,也不知他要耍什么把戏,随着众人咦的一声,他的剑已入鞘内.
柳无情见他长剑入鞘,扫出的一招,也强自收回.他将长剑划了个剑势,冷笑道：“刘五岳,你也未免太小看我柳无情了,竟回剑入鞘.”
刘五岳仰头微微一笑道：“久闻冷面杀手剑法独步天下,在下今晚想领教你的剑法,可在下的剑实在伸不出手,就用天池前辈的毒功,与你过几招,何如？”
柳无情冷喝道：“百闻不如一见,今晚正要见识见识.日后去到玉龙飞云剑派,也好向他老人家讨教高招.”
刘五岳知他是故意溪落自己,也不发作,抱拳道：“请.”
柳无情长剑一横,冷笑道：“自不量力.”
他的剑,在风中微微一颤,朝刘五岳的命脉刺来.刘五岳看出,他虽不制自己于死地,可他使的乃是杀招.眼见长剑刺来,微风斜斜,刘五岳口里吟道：“啸风间关拂面露,仰卧白马锋芒扫.淡云低去画眉首,心茫地远意潦草.”
柳无情不屑地道：“流沙非梦醉轻迷,壮志啸云吞河山.剑转青峰碧浪出,双龙出海露饮餐.”
刘五岳见他的剑招,不但夹杂着渤海剑派的剑法,隐隐还有七星剑派的云剑秘笈的剑法.他闪过几招,喝道：“冷面杀手果然不愧此称号,不过今晚在下课不能留情了.你既为飞花血月剑和飘血剑而来,就得较个高下.”
柳无情暴喝一声道：“你既知我来意,那我俩救赌一把.”
刘五岳避过一招,道：“赌什么？”
柳无情不屑地白了刘五岳一眼道：“谁赢了,就可以支配对方.”
刘五岳仰头狂笑道：“又一个嗜赌如命的,好,在下就答应你.不过不能食言,在下怕的就是那起小人.”
柳无情抬头望着天空中的明月,朗声道：“今晚一战,好像是上天安排好的.积雪漫天,明明如月,柳某驰骋江湖,生平仅遇此一战.今晚无论谁胜谁负,都不会忘记此情此景.”
刘五岳望向月亮,回思曾走过的岁月,奔走江湖,不过一载而已,走南闯北,没有丝毫的流连.除了将天池怪人的尸体带回不归谷,他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何去何从,渺然无知.
又听柳无情道：“柳某在江湖上虽浪得虚名,但也不是那起小人.以明月为誓,如果我输了,任凭你处置,如果你输了,不但要把飘血剑交给我,还要你跟我走.有违此言,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刘五岳道：“好,爽快,我也以明月为誓,输了任凭柳无情处置,有违此言,万箭穿心,不得好死.”
说完,又朝柳无情道：“既要决出高下,那今晚在下只得用剑了.”
柳无情道：“只要你能凭真本事,赢了我柳无情,这条命都是你的.”
刘五岳哐啷一声拔出宝剑,朗声道：“在下宝剑锋利,阁下当心了.”
刘五岳虽没对他直呼其名,然也是无礼之甚,要是在平时,柳无情早发作了.然今晚,他虽轻视刘五岳,但见刘五岳全身气势如虹,灌注劲力,不由得敬佩他三分, 按耐住性子.待刘五岳长剑一出,他的手缓缓抬起,喝道：“我使的乃是渤海剑派的潇湘剑雨一脉的剑法,需看好了.”
刘五岳看定柳无情的长剑,道：“你不欺瞒我,我也告诉你我使的剑法,乃是飘血剑法里的离恨剑法.”
柳无情一听,大骇,那马好像受到惊吓,向后一退.他不禁仰天叹道：“难道八字先生所说的竟验于此？白马梨花舞,宝剑精气茫.先惊揭剑诀,人去马空颃.”
刘五岳不知他胡言乱语什么,但觉他的剑不再像先时那般淋漓酣畅,招招有力.渤海剑派潇湘剑雨一脉的剑法以轻灵为主,外加渤海雾气繁重,往往给人飘忽的感觉.刘五岳一想,似觉他的剑法斗转轻盈.可柳无情的剑,渐转沉雄.
刘五岳沉声道：“你这一招燕落平沙,虽然精妙,然左胁上破绽百出,我只要一招平平无奇的剑法,就可取胜.”
柳无情见他看出破绽,但他是数十年的老江湖,刘五岳虽能说出,却不一定敢出招攻击.只要支持一会,刘五岳不敢攻击,再转一招沉鱼落雁,将这招的破绽掩盖,他也没法攻击.注意打定,沉鱼落雁一出,却见刘五岳使出一招斗转星移,将他全身罩住.
柳无情见无退路,只得挺剑直进,这一来,恰中了刘五岳的计.他出得两招,两招都受制于刘五岳,不禁冷汗直冒.回首凝眸,心忖道：“眼前的少年,还出不到三 招,就注定我的输局.渤海剑派的剑法,就这样毁在我的手上.我于心不甘,传将出去,怎么面对武林同仁？今晚就是拼了老命,也要博他一搏.想不到他年纪轻 轻,竟深得武功之理,又内功深厚,看来必得高人硬将内力逼入他的体内.我要是硬与他拼,恐怕丢了命,还出了丑.”
他瞪视着刘五岳,爆出凶光,杀机陡现.刘五岳见他举剑来攻,满以为中计,谁知柳无情长剑一拖,反手一掌,朝刘五岳劈去.刘五岳暗自一惊,心道：“堂堂一代剑侠,也使此卑鄙的手段,今晚饶不得你.”
他忖罢,朝柳无情瞥了一眼,背上微微一耸,迎上他的掌影.但见柳无情向后一退,不敢硬攻刘五岳的背.刘五岳冷笑一声,长剑托起,使过一招剑平四海,缓缓而进.他每进一步,蓄含如罡劲力,将自己笼罩在剑罩之中.
柳无情见无隙可击,暴吼一声,长剑硬逼刘五岳的眉心.
刘五岳巴不得他出招来攻,这样便可看清他的剑势,只要摸清他的剑招套路,找到破绽,就可将他制住.刘五岳不想伤他性命,但又怕他那种不顾死活的打法,终会两败俱伤.
柳无情见刘五岳看出自己起了杀心,索性指挥众师弟师妹道：“大伙一起上,决不能毁了渤海剑派百余年的威名.”
刘五岳冷哼一声,飘身下马,喝道：“柳无情,想不到你也愿作卑鄙小人,今晚的誓言,迟早你会如愿以偿的.”
柳无情仰天狂笑一声道：“我就算违背誓言,不得好死,也要你死在我的前面.大家一起上,围住他.”
刘五岳长剑一指渤海剑派的其余弟子道：“柳无情,你真的不顾这些弟子了吗？”
柳无情阴森地道：“凭你的本事,也难逃渤海剑派的剑阵,布阵.”
刘五岳但见众人转动阵脚,瞬间布成一阵.阵脚四周,都有渤海剑派的弟子把守,将他围成坛子的形状,两头看似出口,却是生死谷.刘五岳见左右两边守得严密, 前后恍若无人,心下道：“柳无情既然翻脸不认刚才的誓言,那前后虽只有寥寥无几几人把守,其中必有诈.我不能上了这老狐狸的当,可恨天下间讲义气的,能有 几人？”
刘五岳正痛恨柳无情,暴喝一声,反将剑还如鞘内.他催动内力,将天池怪人传授给他的毒功,一一的使出.
柳无情但觉一股毒气袭来,暴喝一声道：“大家快躲.”
刘五岳仰天狂笑,他的笑声,凄厉,痛苦,令人分不出是哭还是笑.柳无情听得耳里,自悔不该食言,但木已成舟,无法挽回.
他望着刘五岳,望着他近似痛苦的表情,慢慢向后退去.
忽听刘五岳凄迷地暴喝一声,长剑触在雪地上,道：“你们都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