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聆听完凌云的来意，宋总统平心静气道：“凌上校，首先，我对第一战区持怀疑态度，尽管你们手
中有叶总统的临危受命，但也不表示你们真的可以代表国家发号施令。兖州共和国的公民能否认可你们
，现在还不能下定论。其次，就算我们的公民认可了第一战区的地位，也不一定会同意继续接受你们的
管辖。要知道，在2012年末，政府所办的事情实在是糟糕之极。扔完核弹，你们又对国民的死活不管不
问，只顾在地底下享清福，直到现在，才钻出洞口履行自己的责任。恐怕，会有很多人不愿意接纳这样
的政府。”
凌云被这种听起来很平淡的语气质问得面上发热，他强自镇定道：“宋先生，对于之前的事情，我只能
表示遗憾与抱歉。现在国家正面临生死存亡的紧急关头，还请宋先生不计前嫌，接受我们的合作请求。
”
宋总统不为所动，他依然心平气和地谴责道：“凌上校，你要知道，我们之所以支持国家，是因为国家
可以为我们提供必要的保障与自由的权力，而不是让国家在危急关头抛弃我们。可是，当那场灾难到临
时，国家都做了些什么？弃大部分国民于不顾，带着那几十万人钻山洞，这究竟算是保护还是背叛？民
族主义，民族主义，没有民生与民权，谈何民族主义？要求一个被国家严重伤害过的普通人谅解曾经的
背叛，我做不到，这世上没有一个人，能代替地底下那几亿亡魂做出决定。”
遭到宋总统的一再逼迫，凌云感到自己必须摆脱这种谈判上的被动局面，他坦诚道：“宋先生，死者已
矣，谴责也好，责备也罢，我想这些反思最好还是留到和平年代再提比较好，当前的首要之务，当是拨
乱反正，正本清源，尽快恢复先前的法治与安宁。再过一年，共同阵线的军队就会对中国发起全面进攻
。坦白说，由于受5.13协定的限制，国防军对将来的战争并没有必胜的把握，以兖州共和国的一隅之地
，更是难以抗衡以百万计的恐怖分子，要想渡过一年后的危机，我们必须整合全部资源与共同阵线对抗
。想必，宋先生已经知道共同阵线这个恐怖组织的真实面目。何去何从，宋先生是明白人，自会做出明
智的选择。”
双眼直视凌云，宋总统点头道：“凌上校，不得不承认，你抓住了我的要害。从感情上说，我对第一战
区没有好感，但是，我毕竟是民选的总统，做出决策时必须考量选民的利益，而不是一味坚持个人情感
。让我们暂时抛开那些无用的辩论，先来谈谈合作问题。按照国民赋予我的权力，我无权做出更改国体
的决策，这个问题只能由全体公民投票决定，我尽快安排好这个投票。虽说现在人少，但一票票地记录
统计总归需要时间，凌上校可以先暂住于陈城的旅馆，我会在第一时间将公投结果送到凌上校手中。”
对宋总统突然的转折有些意外，凌云怀着希冀道：“感谢宋先生的合作，希望参与投票的公民还没忘记
爱国主义。”
对于凌云的期盼，宋总统不置可否道：“凌上校，爱国主义并不能决定一切。无条件地热爱自己祖国的
人不是没有，但恐怕也不多见。大多数人只是普通人，他们没那么多理想主义。”
说到这里，宋总统哑然失笑道：“理想主义会害死人，也能救活人，还会推动社会前进，虽然前进的尽
头很可能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如果没有理想主义，这个世界还真会失色不少。”
凌云亦失笑道：“说起理想主义，我也有那么一点，但是并不多，所以距离无私无我的境界还差得很远
。不过，我倒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真要是做到圣人的程度，这人生未免就太无趣了。”
宋总统赞同道：“上校的话很实在，不像那些道貌岸然的伪道学家那样虚伪，大公无私说起来容易，却
没人能做到。谁敢说自己没有一点私心杂念？指望由一个圣人引领普通人走出困境，或者人人都变成圣
人，这类想法未免太自欺欺人，一个具有约束力的体制，从来都比人的自律有效。”
想到某些有趣的事情，宋总统失笑道：“想必上校该是看过外间的真理日报了，那上面倒是有很多大公
无私的东西。劳累之余，我喜欢躺在椅子上看一会此类报纸，每次都能被上面的内容逗得开怀大笑，周
身的疲惫也就随着笑声不翼而飞。这些满纸荒唐的下流小报虽然无稽，但用以排解心中的烦闷，确实很
有效果。”
收起脸上的笑意，宋总统突然正色道：“看起来非常具有讽刺意味，行事风格最自私的极权主义首脑，
却淡化他人的自我意识，要求其治下的国民全部做到大公无私，放弃个人应有的权益，鼓吹为了集体的
利益可以牺牲个人的利益，并加以冠冕堂皇的借口——为了整体的进步。事实上，整体是由一个个单个
的人组成的，一个不打算维护个人的组织，根本不会有维护整体的想法，所谓的为了整体，不过是他们
用于施加暴政的借口。”
“凌上校，先不论最终的投票结果如何，我只希望，第一战区永远不要以大公无私做借口，行那倒行逆
施之举。”
抿抿嘴唇，凌云信心十足地保证道：“宋先生，这点你可以放心，第一战区仍然保持着三民主义与五权
宪法的优良传统，纵使是现在，也没有人能够从内部颠覆这个国家的百年共和。”
自不起眼的总统办公室中退出，凌云对照着总统秘书手绘的简易地图慢慢走向宋总统所说的旅馆。被阳
光照热的道路上零零散散地走着或老或少的行人，看他们慢条斯理的动作，似乎是在细细品味生活中的
每一秒钟。想来，在失去现代工业文明所造就的多姿多彩的生活方式之后，再加上兖州共和国的政权可
以为居民提供一个表面上的安全，原本紧张的快节奏生活也就跟着放缓了速度。在核打击发生前，很多
都市人都希望过上这种怡然自得的舒缓日子，现在，又该有多少人在期盼着过回以前的紧张状态？
秉承了政府办公楼的简陋风格，陈城旅馆的总体布局显示出简约与整洁的风格，住宿的价格也不昂贵。
交给前台的服务生3天的押金，凌云心安理得地接过钥匙，踩着并不宽阔的楼梯走上二楼寻找他的房间
。
木门上那副老旧的机械锁有点难开，按照服务生的说明，凌云在紧拉住门把手的同时转动钥匙，这才打
开了这个早就该更换的门锁。房间内没铺地毯，没有冰箱，没有电视，更没有网络接口，只有几件简单
的桌椅与两张单人床，好在屋内还算清洁，房价更是实惠，这让凌云不必为自己浪费公款而内疚，他可
以毫无负担地仰在椅子上，将新的情况传输给正在野外钻帐篷的谢轩。
与谢轩商议过后，凌云最终决定暂时在陈城内待上几天，同时协助宋总统向参与投票的公民们介绍国防
军与共同阵线的情况，帮助他们做出理智的选择，以免这些对局势并不是很了解的公民们感情用事，在
投票箱中放入冲动的一票，无端为自己招来战火。毕竟，一旦两个代表光明的共和制政权在这个黑暗的
大地上开启战端，无论最终谁输谁赢，都只能算是悲剧。
结束与谢轩的通讯，凌云琢磨着既然暂时无事，不如索性到外面走走，也好顺道了解下陈城的居民。想
到就做是他的一贯作风，与肖宪打声招呼，他在上衣内装入一把P12个人防卫武器和三个四十发装弹匣
，揣上一把兖州共和国的通用货币向外慢步走去。
P12个人防卫武器的正式缩写是P12PDW，原本的设计目标是作为驾驶员、炮兵、通讯兵这类辅助支援人
员的自卫武器。这种使用无壳弹的自动武器折叠后体积与手枪相仿，却有着冲锋枪的高射速，瞄准简便
，无需经过复杂训练即可轻易上手。P12在使用军用穿甲弹时拥有远高于手枪的穿透能力，外型又比传
统的军用冲锋枪小巧，算是一种独立于手枪与冲锋枪外的新型枪种。
只是，支援单位对这种新枪并不是很感兴趣。一则，P12的200米有效射程比起短枪管的Z11自动步枪逊
色太多，而Z11的便携性又完全可以满足他们的要求。二则，这种枪的外形太小，看起来威力很差，远
不如Z11这类大型枪械给人的感觉可靠。这就使得采购P12的支援单位寥寥无几，倒是特种部队对这种同
时兼具手枪与冲锋枪双重优点的PDW青睐不已。经过实地测试，他们发现如同塑料玩具般的P12拥有与外
观不符的强大威力，足以满足特种部队的近距离战斗需求，加上原本的自卫手枪穿甲能力太差。出于这
两点考量，特战单位大批量采购P12，作为手枪的替代品分发给执行特殊任务的战斗人员。这种专为二
线部队准备的枪型，反而成为一线作战精英的标准配备，倒可以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