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谷子见两人吃惊之余,似不相信自己的话,语重心长地道:“当年尊师收了一个年纪最小的徒弟,师父撒手尘缘以后,他才几岁,又遇到仇家追杀他。才被人接走,隐居起来。可当年我也没见到那孩儿什么模样,如今算来,也不过二十七八的光景。”
万熊杰一愣道:“师父难道怀疑汪洋便是本门弟子?”
仇谷子点了点头道:“如今能与我门抗衡的唯有金素门一门,可他们毕竟是用毒使下三烂的招数。我们乃名门正派,讲求的是救死扶伤,不需要那些利毒 药。倘若汪洋是金素门的弟子,那他所使用的一切,都会与施毒有关,他就不会普天下救人。进来传闻金素门的得意弟子熊烈风同门下两个师妹前往金城,打探他们 的师叔的下落,如果汪洋是金素门的弟子,定会前往和他们会合。可汪洋终究是汪洋,神出鬼没,毫无半点踪影,最近连他的行踪都无人知道了。”
万熊杰叹道:“早知当日他便是汪洋,我就该留他在此,等师父前来。”
仇谷子突然低声道:“有人。”
三人同时一蹲身,朝身后不远处望去。赵义季一怔道:“是皇上身边的人。”
仇谷子微微点头道:“秦淮能有这样的高手,当时皇帝身边的护从不错。师弟,日后行事可要多加小心了。他们能欺进身百余步之类,说明他们的武功不在你我之下。”
赵义季点头道:“师兄放心,当年我就是违背师父的意愿,回到朝廷,自从彭城王死后,我也不打算在朝廷呆了。”
仇谷子道:“如果师弟公然离开,必会引起朝廷的注意,他们便会趁机下手,那时死的人就不止一两个了。你还是回去,就算是救曾经与你患难与共的知己吧!”
赵义季道:“师兄说得极是,我和万兄多年的恩怨已也化解,人世间的一切也没有多少值得留念的了。只盼能找到五岳,见他一面,也算是没有枉来一生。”
仇谷子听他说得悲呛,忙道:“师弟,不必担忧,自会有见到他的时日。”
万熊杰见两人已警觉有人欺到身边,暴喝一声,正欲出手,忽见仇谷子反手擒住赵义季,喝道:“来者何人?衡阳王在我手上,在欺进半步,休怪老夫对他不客气。”
两人听到仇谷子的话语,停下脚步道:“你们乃朝廷重犯,还不束手投降,保你一条活路。”
万熊杰骂道:“操你奶奶的,什么人这么大臭屁,也不看看老子是谁?”
两人道:“我当是谁?不是十多年前的大将军吗?你的儿子还活着?不是多管闲事害死了吧?”
万熊杰一声怒吼,双掌齐出,但闻啪啪的两声脆响,击在不远处的山石之上,千余斤重的两块巨石,顿时化作飞沫向躲在石后的两人飞去。
两人见万熊杰功力深厚,不敢硬接,只得后退两步。朝赵义季道:“王爷,属下等听说您有难,急急的寻到此山,果然落在了乱臣贼子之手。”
仇谷子道:“统统退后,不然我杀了他。”
两人忙道:“不要杀他,你们要什么条件我们都答应。”
仇谷子冷冷的道:“当年皇帝身边的随从谁不是这样欺骗老夫的,早早的给老夫滚,别以为带了数十武林高手上来,就想抓住老夫。”
两人冷哼一声道:“威震江湖的仇谷子仇老前辈可是很少在江湖上走动啊,今日不知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了。”
仇谷子没有理二人,朝万熊杰厉声喝道:“给我上。”
万熊杰见有赵义季作人质,朗声一笑,朝两人攻去。他大掌一挥,朝两人抓去,两人顺势一闪,他的手扑了一个空,索性一掌排出,身旁的巨石应声而断,飞向两人。两人从未见过他这一手利害无匹的功夫,两眼一瞪,向后退去。
万熊杰怒喝一声道:“徒弟们,都给老子放箭。”
两人朝万熊杰瞪了一眼,冷笑道:“你的小猴们都中了毒,还有心来管你死活?告诉你们,快快投降,否则杀个鸡犬不留。”
万熊杰听他这么一说,怒上加怒,一掌刚出,又出一掌,拍向说话那人。那人见万熊杰出招甚快,冷喝一声道:“王爷,您老向来夸赞飘血剑法所向披靡,今日也会落得如此下场?不是下官斗胆冒犯您,您是不是老糊涂了,和贼寇搅到一起,就不怕满门抄斩?”
赵义季镇定地道:“上官无极,你这话什么意思?”
上官无极冰冷的脸上闪过一丝狞笑道:“王爷,那不是二公子吗?都快死了,你就不怜惜?不生恨吗?还帮着贼寇?皇上早对你不放心了。”
赵义季冷冷地道:“这些年来,皇上对亲王没一个放心的。上官无极,你最多也只算得上皇上身边的一条狗。再怎么,我和皇上也是亲兄弟。”
上官无极听着刺耳的话语,恨恨的道:“赵义季,我迟早要你知道,你会为这句话付出代价。你还假惺惺的装什么,你们的对话我们都听见了?”
仇谷子打个哈哈,苍劲的声音响彻山间。淡淡的道:“如此甚好,本想留你两人性命,今日大可大开杀戒了。老夫自出山以来,从不枉杀好人。当年牛儿的死,你俩也有份,这件事老夫永远也不会忘记。”
上官无极怒喝道:“仇老儿,记性还好得很,今日就送你太乙门一门归西。”话音一落,手拍三下,但见漫空飘舞着数十黑衣劲装的大汉,脚步轻盈,看得出是轻功极佳的武林高手。
仇谷子笑道:“上官无极,亏你在皇宫混了这么多年,一点人情事故都不懂。”
上官无极仰天嘲笑道:“仇老儿,你懂?”
话刚说完,忍住笑声,面色一变,朝仇谷子射出一枚钢镖。仇谷子见他脸色陡变,忙汇聚眼目,观察他手型的变化,果见他的左手轻轻一动,暗器射出。仇 谷子最鄙夷暗中偷袭的人,狂啸一声,左手轻扬,顺势截住钢镖,回身一扔,朝上官无极的右眼掷去。但听一声惨哼,上官无极抱头向外一纵,消失得无影无踪。
仇谷子淡淡的道:“刺你右目,是告诫你目中无人。”
要知仇谷子乃当世名医,虽没汪洋那般的连将死之人都能救活,然要轻易的打中人的穴位,根本就不用大脑思考,也无需考虑是否能击中。
同上官无极一道的那人见同伴离去,心里一紧,喝道:“都给我上,统统围起来。”
万熊杰见跑了上官无极,忙道:“师父,不好,让上官无极跑脱了。待我去追他回来,一掌毙了他。”
仇谷子叹了口气道:“此人虽罪大恶极,但今日不是死期,雨后初晴,不易杀人,他日必有人向他索命。”
万熊杰道:“放他回去,日后必对赵兄不利,这……。”
仇谷子冷笑道:“正如师弟所说的,毕竟是亲兄弟,就算是不信师弟,也不会再蹈彭城王的覆辙。你就放心吧,他这样回去,也没脸见皇上,也不可能再在皇上身边当一名侍卫了。”
赵义季道:“师兄,你们快走吧,他们虽是朝廷的人也不敢把我怎么样,日后四海就拜托师兄了。”
仇谷子道:“同门师兄弟还这样客气,后会有期。”说完,负起赵四海,朝山崖下驰去。
万熊杰见师父离去,朝赵义季一拱手道:“赵兄,多有得罪。”
说毕,也一溜烟朝山崖驰去。
赵义季望着三人坠下的黑影,很快缩成一个小黑点,见众人奔来,对赵义季道:“让王爷受惊了。”
赵义季一甩袍袖,飘然朝山下行去,声音响在他的身后,久久不绝道:“担当不起。”
数十黑衣人见赵义季奔下回行山,也跟在身后,朝皇城赶来。
赵义季见众人随在身后,不敢超前奔驰,心下稍慰。不多时来到皇城,见守卫比昨晚多了几成,周旭站在城楼上,亲自把守城门。心道:“而今皇上也知道昨晚发生的事,四海又同师兄离去,恐怕我也不保。”
周旭见他到来,忙命兵士放下吊桥,亲自下得城楼,迎接出来道:“让王爷受惊了。”
赵义季一摆手道:“多谢周守卫关心,见到上官无极了吗?”
周旭忙道:“上官无极派皇上身边的十大高手朝回行山方向而去,至今未回,听说是去追踪挟持大公子的人。”
赵义季道:“这件事是谁这么快就告诉了皇上?”
周旭道:“下官照您的吩咐,没有上报皇上,定是皇上身边有人密查此事。福三姐也被送到地牢,等候王爷来审讯。”
赵义季冷哼一声道:“不用审讯,午时问斩便罢。”
周旭为难道:“可是皇上也知道此事,还降旨命下官严查。增派了三千边防守军来此,意在将来人一网打尽。要是突然将福三姐问斩,定必引起皇上怀疑,那时你我的性命……。下官死固不要紧,可王爷千金之躯,且能……。”
赵义季仰头望了望天没见晴空万里无云,心道:“但愿此事就像天空无云一样平息下去,不要再生枝节。”
他又想起彭城王一家被逼得走投无路,不得不反得悲惨境地,不禁黯然神伤。现在两个儿子都不在身边,倘若发生什么不测,也比前几年借酒消愁好得多, 痛快得多。要是早日离开秦淮,回到封地,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现在看来,一切都是那么的渺茫,那么无助。没想到皇上身边的人竟是多年前的对头,他隐藏在皇 宫,从来没人知道他的身份。要不是在回行山上狂傲自大,自暴真面目,赵义季再聪明也想不到皇上身边有那么多和他作对的人。
赵义季越想越气,身后的周旭见他不说话,忙道:“下官已为王爷备下软轿,王爷一夜辛劳,还望王爷保重贵体,先回王爷府歇息歇息。”
赵义季猛听得他说话,才想起还在城外,转身对周旭道:“周守卫也操劳一晚,多注意休息。本王这便去了,有什么新的情况,先报我知道。”
周旭点头道:“王爷放心,要不要再派人打探一下皇上那边的动静?”
赵义季道:“不用,为了不让怀疑,还是不要去的好,我了解他的为人,也深知他的脾气。”
周旭道:“还是王爷想得周到,王爷也不要太过伤心,我们定尽力找回大公子。”
他不知道赵义季的心事,也不知道赵四海随仇谷子一道坠落山崖,更不知道飘血剑和飘血剑谱的秘密,就连赵义季和皇上之间的微妙关系,他都不知道。似 觉皇上对这位王爷极为放心,要不皇上怎会信任他,命他都督八州军事?他不知道,皇上命赵义季都督诸州军事,只不过是为了牢笼赵义季的心,不让他有反叛的心 理,更不希望赵义季有太多的举动。赵义季也一直以酒作乐,将诸事置之度外,皇上也想让诸王都向他看齐,只要不管政事,不造反,便能封王获取更多的封地和地 位官职。
赵义季听他这么一说,略振了振精神道:“有劳守卫操心,本王先行谢过。”
周旭忙道:“下官定当鼎力救回大公子。”
亲送赵义季坐上软轿,这才回到城楼,继续巡防。
赵义季回到衡阳王府,满怀心事。叹道:“五岳下落不明,四海重伤在身,也不知道师兄他是否能找到神医汪洋?倘若飘血剑和剑谱落入他人之手,我赵义季的性命恐怕已是不保。现在皇上也起了疑心,我该怎么办?离开衡阳王府,去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
他边思忖边朝卧室走去,恍惚间,听得门人来报道:“王爷,快些醒醒,内廷传下旨来了。”
赵义季翻身起床道:“你先下去,告知传旨的公公,本王马上就到。”
门人不敢耽搁,急急的回话去了。赵义季推开屋门,仰天便见两只乌鸦,在庭前的枫树上哀鸣。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心道:“罢了,罢了。听天由命吧!”
他快步来到客厅,见宫监一副悲恸的表情,只得拱手道:“有劳李总管走一趟了。”
李姓宫监忙细声细气的道:“皇上听说王爷二公子坠崖,特降旨命天下兵马总元帅追查此事,定抓到罪魁祸首。王爷也节哀顺变,不要劳神伤肝了。”
赵义季不敢相信李宫监是来安慰自己的,门人明明报的是朝廷降旨,可李宫监却不提及圣旨的事,难道……?赵义季正犹疑间,李宫监从怀中掏出圣旨,宣读道:“奉天承运……。”
赵义季见到圣旨,慌忙跪下接旨,听李宫监继续念道:“皇帝诏日:衡阳王季,日夜操劳,为国奔波,忠肝义胆,突被贼寇夺其子五岳,四海坠崖,特发旨 吊唁,举国鸣哀。擢衡阳王季安西将军、荆州刺史,加散骑常侍,进号征西大将军,领南蛮校尉,以嘉其忠勇,赐帛布万匹,田千顷,婢仆十人。钦此!”
赵义季听罢,叩首谢恩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宫监道:“王爷国事操劳,此次又丧其子,咱家都为您感动,王爷多保重贵体。咱家还有些事,就不多留了。”
赵义季起身接个圣旨,道:“总管既有要事在身,本王不便多留,他日定请总管府上小酌。”
李宫监道:“多谢王爷,他日得闲,定来拜上。”
他边说边走出客厅,赵义季跟着他,送他到角门,李宫监忙制止道:“王爷请回,咱家一定在皇上面前多多美言,多调些人手,救回大公子。”
赵义季忙道:“本王替五岳先谢过总管。”
李宫监淡淡地道:“份内之事,还望王爷多保重。”
两人拱手而别,赵义季回到府上,心里忐忑不安道:“皇上反应迅速,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明时升官却是要让我早日离开秦淮。我该怎么办?我的孩儿,五岳,你现在怎么样了?”
赵义季吃了点点心,便回房休息,可翻来覆去,一夜难眠。
屋瓦上的丝丝声和风声交织在一起,听来就像孤舟泣妇,异常惨烈。赵义季似觉黑影窗前一闪,又趋宁静。正待翻身欲睡,忽听得瓦片一声轻响,斜眼见屋上瓦片也被人揭掉。他屏住呼吸,佯作熟睡。
猛见瓦片上有一股浓烟吹下,赵义季捂紧口鼻,心道:“谁这么大胆,竟敢夜闯王府,难道守卫都睡熟了吗?平日里他们都守备深严,无人能入,今晚可为什么?府内有内奸?”
赵义季见那人猫身下望,屋内死寂一片,索性一翻身,落到窗前,破窗而入。
赵义季见黑影挺身而进,一柄明晃晃的大刀朝床上砍了过来。
他看准来人的刀影,伸出食中二指,轻轻夹住,那人满以为赵义季被迷烟薰晕,是以不加防备。一刀刺出,顿觉被磁石般的物体粘住,慌忙一挣,见赵义季已闪身站在自己身旁,脸色惨变,再说不出半句话来。
第6章 :黑夜邂逅(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