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赵先生仰头看着眼前这个冷漠的近乎不近人情的少女，声音哑然而止。还有什么可说的，的确是自己求人家，还说要多少钱自己都可以出。可是，可是你为什么不把后果讲清楚？
宋紫阳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赵先生替他说出没有说出口的话：“我当时问的很清楚了，是你自己决定的。还有，如果你当时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宋紫阳的眼眸深深的直视赵先生慌乱的眼眸，看向他眼睛最深的地方：“如果在知道自己的女儿变成鱼妇，你还会像开始的那样不惜一切去救她吗。你还会求我救她吗。”
赵先生身子跪在地上，整个人都呆住！
脑海中不停地回响着宋紫阳刚才的话——你还会像开始一样不惜一切代价去救她吗？你还会求我救她吗？
然后赵先生一直紧抓宋紫阳的手陡然垂落，如果宋紫阳当时就告诉自己女儿会成为怪物，自己还会像现在一样舍弃尊严，舍弃人格，跪在地上求人吗？如果，如果当时宋紫阳说出将会发生的情况，自己可能真的会放弃救女儿，自己就不会跪在这里苦求着别人！但是，那样做自己还配做孩子的父亲吗？
医院走廊里过往的医生、护士、病人都纷纷回头好奇的观看这边是怎么回事。
忽然一双手伸出将跪在地上的赵先生拉了起来，然后语气死寂的说着：“如果我提早告诉你结果是什么，或许你同样也会自责。‘只要活着就好’这句话可是你说的。”
宋紫阳把跪在地上的赵先生扶起来，看着手术室门口说着语气冷漠的话语。
就算是，想要好心帮助别人也只能用最冷漠、最死寂、最不近人情的语气和态度来展现。总把最初的好意搞得一团糟，似乎永远也学不会帮助别人时该用什么样的语调和表情！
“紫阳！”
医院的走廊里隐约间传来叫喊宋紫阳的声音。
“紫阳，我们过来了！”
随着脚步声临近，声音也变得清晰起来。
宋紫阳转过身，老远就看见江涛一本正经表情严肃的江涛和跟在江涛身后嘻嘻哈哈走路像是跳街舞的扬帆。
江涛是担心宋紫阳在医院会不会遇到别的麻烦所以来当个帮手，而扬帆则是来这里好奇一下，看看肚子里长鱼的女孩又没有得救！
就在这时，身后手术室的大门也打开了……
医院走廊此时安静了许多。
手术室打开以后，女孩躺在病床被推了出来。
主治医生和护士的表情都很不自然。甚至与走路时身体都在颤抖。
就在刚才手术中间，主治医师按照宋紫阳的要求将女孩的胃部打开，看到里面有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拿出来的时候里面的东西还动了动。
当场就有一位护士晕了过去，剩下的几位也是忍着恶心感将手术完成。
宋紫阳第一个走上前去，看了看还在麻醉中的女孩。
旁边的大夫颤颤抖抖的发话了：“您是病人家属吗？她的胃里有……
“我不是。”宋紫阳冷漠打断：“刚才手术室所看到的一切，希望你不要到处宣传。”
在宋紫阳说“希望你不要到处宣传。”这句话时，大夫的眼睛很“碰巧”的闯进宋紫阳的视线，然后在宋紫阳的深邃的眸光中，很僵硬的点头答应。
在一边的赵先生很失神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一个将会变成怪物的女儿……
江涛看着这种气氛很聪明的闭上嘴。
倒是扬帆冲到女孩身边，仔仔细细端详女孩的脸，然后摇头露出一副“唉！多好的孩子啊，就这样给毁了”的样子。
手术室外，推车就停在了门口，医生和护士们悄悄散去。早在手术之前，赵先生就付给了比平时多三倍的手术费。
一时间，走廊又安静下来。
突然，一段很冷淡死寂的话语响了起来。
“赵先生，你的女儿你还要吗。”
宋紫阳没有看向别处，黑亮的眼睛紧紧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女孩。
“我。”赵先生犹豫一下，想要问很多的问题，却又没有勇气说出口。
宋紫阳表情依旧是冷漠，眼睛在看向女孩的时候瞳孔在不断放大。
江涛注意到了宋紫阳的眼神变化，很微妙不注意的人根本就察觉不到。那样的眼神，是很浓重的哀伤！江涛身体晃了晃，想要走到宋紫阳身边说一些开导她的话。但是——连宋紫阳内心的痛苦都不知道的自己，去那什么样的话语来安慰？
“赵先生，成为鱼妇的人类，寿命会缩短。”宋紫阳冷漠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赵先生的耳内：“你的女儿，最多能活三年。”
成为鱼妇的人类，因为身体被复制自身的寿命会大大缩短。变成和冉遗鱼一样的寿命。
“三年！”一直维持在身体迟缓状态的赵先生终于有了巨大的情绪变化：“怎么会只有三年！不是那些东西取来以后就没事了吗！”
赵先生的情绪在说到最后的几个字时彻底失控，大声吼道：“不是你说会变成鱼妇就没事了吗！”
赵先生吼完后立刻用最快的速度跑到宋紫阳身边，两只手拽着宋紫阳的衣领狠狠的拉向自己的身前：“你到底会不会救人！会不会，你是不是想害死我女儿！你真的是书屋老板吗？是阴阳师吗？”
看到宋紫阳被赵先生拽过去，江涛的脸当时就变了颜色，然后身子一动想要冲过去但是在看到宋紫阳的表情就又停下来。
因为宋紫阳的身高只到赵先生的肩膀，被拽过去以后几乎脚都要离开地面。但是她的表情依然是像平常一样，冷漠，平淡。就好像此时不是宋紫阳被人拽起，宋紫阳只是在旁边看白戏！可是——她的眼睛却发生变化，瞳孔里原本死寂深邃的黑色像海浪般翻涌出来，然后在眼眸内旋转……
“放手。”简单的两个字从宋紫阳的唇间吐出。
这是这两个字，赵先生再听到以后不受控制的将手放开。身体呆在那里动都无法动，眼睛睁大看着宋紫阳此时可怖的眼眸。
在宋紫阳站稳之后又冷淡的开口：“如果你不求我，现在你将会看到冉遗鱼从你女儿的胃里钻出的样子。然后你女儿当场死亡。”宋紫阳又是用最糟糕的表情和语调来解释着：“你求我，我才救的。现在你女儿至少还活着，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宋紫阳话说完以后将视线移开，赵先生也回过神来。
“我女儿什么时候会发生改变？”赵先生回神以后表情渐渐缓和，但是语气仍然是一股火药味。
“三至五天以后。手术伤口会在明天愈合。”宋紫阳说明情况：“改变以后，她不能太久离开水源。生活得水必须是流动的河水。”
在宋紫阳说话的同时，赵先生终于走到自己女儿身边。也许是接受了自己女儿改变的事实，他趴在女儿的耳边完全没有刚才的暴躁，一脸的慈父表情，轻轻说着：“放心，无论你变成什么爸爸都会永远保护你。”
看到赵先生的情绪稳定下来江涛放松一直紧绷的神经，宋紫阳则是站在不远处看着这对父女。
赵先生在对自己的女儿承诺完以后，转头看着宋紫阳冷冷的说着：“感谢你救我的女儿，明天我会让人送钱过去。”赵先生说到这语调加重，一字一顿的说：“但是，我、永、远、不、想、再、见、到、你！”
但是，我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
这样的表达谢意的方法宋紫阳是第一次听到。
没有表情，就好像事不关己。
身边的扬帆听到这样的话不满的回敬道；“哼！好心当成驴肝肺。”
江涛皱了邹眉头，没有说什么。这样的谢意还真是——少见！
宋紫阳总是因为不懂得如何去用适当的表情和合适的语气去帮助或解释某些事情，让旁人产生误解。所以才会即使去帮助别人也只是得到别人的误解。可是像今天这样听到‘永远不想再见到你’这样的话还是第一次听到。
宋紫阳在赵先生说出那些话以后静呆一会儿，然后转身：“回书屋。”
扬帆看看江涛又看看宋紫阳，嘴一撇扬起笑容：“走！”
*
第二天
早上七点半。
宋紫阳坐在客厅的太师椅上收听广播。
“经过昨日我市政府和广大人民群众的大力搜寻，在暴风雨夜失踪的四人已经搜寻到。遗憾的是其中有两名男子在被搜寻到之前就已经离奇死亡。剩下的是一名少女和一位小朋友都已经被自家找到。关于失踪男子离奇死亡的详细内容将会在今天傍晚的新闻上播报。”
收音机里播音员将失踪的四人情况大概说明了一下。宋紫阳听着无趣伸手将收音机关掉。站起身走向楼下来到书屋的门外。
仰起头，瞻望着距地球遥远的太阳。
清晨的阳光因为没有云朵的遮挡阳光倾巢而出散在大地上，但却不像中午的阳光那样刺眼。抬眼看上去很柔和，也很舒服，如果直盯着阳光看去，会因为光芒太过耀眼而不自觉的眯眼……
宋紫阳就笔直的站立在台阶上仰头展望太阳，感觉身影很是萧索
就在宋紫阳静静的瞻望着上空的太阳时，在台阶下响起久违的声音。
“早上好！紫阳。”
声音里满是柔和，让旁人听着都觉得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