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面上红了一下,顿了顿,才大声道:“不错。陛下早就想你死了。你就死了那条心吧,陛下绝不会来救你……事实上,正是陛下派我来杀你的……他告诉我,他不好亲自动手,所以,只能由我出手……”
“陛下早就猜测你会趁乱逃走,夏原吉自投罗网,你自然会跟着奸夫跑路……陛下早就知道了,否则,怎会专门派我值守城门?”
甘甜心里一震。
是陈玄虎值守!
是琅邪王派他值守的。
果然是他。
难怪自己能够那么轻易地出城!有陈玄虎守着,这就不奇怪了。可是,她在出城的时候,压根儿就没见到陈玄虎的踪影。如果哪怕瞄到他一眼,她就会提高警惕。可见,陈玄虎是何等的志在必得。他不在门口发难,把她截留,是担心她身边的侍卫;毕竟,他不敢留下任何的人证物证;只一门心思等她出去了,把侍卫甩开了,他才下手。
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此时,她已经丝毫也不曾怀疑琅邪王毒杀自己的决心了,他知道她和陈玄虎的过节还在如此重要的时刻派他值守城门!
男人心,谁说不是海底针呢?
“哈哈哈,你这个妖妇,你害了那么多人,现在也该偿还你的罪孽了……”
甘甜轻轻地叹息一声。
“狐狸精,你刚出宫我就盯上你了……你还想跑!休想!陛下叫我看着你,寸步不离,你那一套,瞒得过侍卫,却瞒不过陛下……你还想偷梁换柱,你做梦!”
甘甜这时才身子一震,血顺着肩头滴下来。
“陛下早就发现娟娟被掉包了……是陛下派人通知我,务必将你捉拿,死活不论……”
死活不论!
死活不论!
如果陈玄虎不提起娟娟,甘甜还会以为他是撒谎,把责任推在琅邪王的身上。现在,才明白,琅邪王是故意的——
只有琅邪王一人可能那么快发现娟娟的身份——
是他!
最终,还是他。
之前,她的一切猜测全是错误。
她以为他为她设局——原来,果然是局——只是,不是让段雪梅送死,是让她甘甜送死……
琅邪王,向来赶尽杀绝。
但凡不为他所用之人,都是杀之后快,就如方惜之和铁将军。
现在,怎会放过她甘甜呢?
鲜血还在继续流淌,仿佛止不住了。
她茫然地看看远方的天空,太阳暖洋洋的挂在半空,她的身子也是软绵绵的,舒服而妥帖,仿佛一切的痛苦都不存在了。
“陛下恨你……从你抢马的那一天起,他就决定干掉你;而且,你还多次企图和夏原吉私奔。像你这种不忠不贞的淫荡女人,留着干什么?……哈哈哈,陛下九五之尊,岂能忍受得了你这样的女人?他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而已……哈哈哈,妖妇,是你自找的,你找死……今天,我陈玄虎算是替天行道,为陛下除掉你这个妖孽……哈哈哈……”
陈玄虎狂笑着,目中慢慢地露出凶光,十二分的得意。
“妖妇,你和夏原吉那厮,都是自以为聪明,其实蠢笨无比。你若是不化身娟娟我们还不好办,嘿嘿嘿……现在,你居然自己化身为娟娟……哈哈哈……”
她悚然。
把一切连成了一条线。
的确是她自找的。
现在,陈玄虎杀了她,趁她最是不备的时候——因为琅邪王清楚,如果陈玄虎面对面的杀她,无论多厉害的高手都不行——他们逃不过她发动机的威力。
但是,不包括突然袭击。
她不防备的时候,发动机没有威力。
她悄无声息地死了——但皇宫里还有一个皇后——替身娟娟——他们会想出一千种手段悄无声息地把娟娟杀死——反正琅邪王早已派了无数御医制造舆论说皇后生了病,而且,久不露面了。再然后宣布“皇后”病死了,一切顺理成章……
这样,别说天下人不会怀疑他,就连六宫妃嫔也不会知道这个恶毒的,天衣无缝的谋杀计划。
这才是把有关夏原吉的一切连根拔除了。
夏原吉的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不然,琅邪王不会如此痛下杀手。
她竟然如此低估他——或者是错误认为他对她有情义——因为他发誓呀,因为他曾经对她那么好过——比夏原吉还好。
就因为这一念之差,她再无生路。
女人,总是过高地估计自己,过低地估计男人,所以活该遭难。
血一直在流。
就如水龙头被打开了,滴答,滴答的。
陈玄虎双眼发光,残酷,兴奋,鬼头刀上的血迹还没干,死死瞪着她。
“狐妖……你这个狐妖……雪涵……我发过誓决不让你白白死去……雪涵……你不会白死……我答应你的,我今日终于做到了……我要杀了这个妖妇,替你和孩子报仇……”
她伸手,想捂住肩头,却侧眼看到陈玄虎充满怨毒的脸庞:“妖妇……也叫你死得明明白白……哈哈哈……”
一刀下去。
致命的,直接劈向她的胸口。
他奉命杀人,也为了复仇杀人。
再也不必手下留情。
一声无比凄惨的闷哼。
倒下的人不是甘甜。
她依旧靠在大树上,身子摇摇欲坠地看着倒下去的陈玄虎……他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口上的血迹……一股血泉,连伤口都看不分明……那是想象中的,事实上并没有血……也来不及出血……
甚至不感到疼痛。
这具身体仿佛也变成了别人的。
这是怎么一回事?
哪里出了问题?
鬼头大刀落在地上。
他倒下去的时候,身子重重地,几乎砸出一个坑来。
依旧双眼骨突——死的本该是她,为何会是自己?
为什么?
这时候,他才恐惧到了骨髓里——狐妖,真的是狐妖。
如果不是狐妖,她怎会有如此大的本领?
为何她只是挥一挥手,自己就如此的疼痛?
他临死的时候,双眼都写满了恐惧不安。
甘甜身子一软,瘫在地上。
血流止不住。
马在一边悲鸣。
她实在是太疲倦了,竟然没有来得及防备,以至于让陈玄虎趁虚而入。
就算现在把陈玄虎杀掉也无济于事了。
她慢慢地走向马,但是,每一步都十分艰难——身体的能量在一点一点的流逝。身体的构造就如水龙头,血液就是水,流干了,四肢就枯萎了。
她已经没有办法了。
伤口从肩上拉到背脊,那么深,那么触目惊心……当她疼痛到快麻木的时候,忽然察觉,自己要死了……一定要死了……连发动机都没用了。
杀陈玄虎的那一刻,已经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就算再也没有追兵,她也没有往前行走的力气了。
她伸手去解缰绳,居然连绳结都解不开。
浑身都疼。
她靠在树上,软得虚脱过去。
远处有橐驼的脚步声,马蹄声。
她本能地要上马,逃窜,那是敌人追来了……琅邪王知道她有发动机,也会估计陈玄虎不会轻易得手,所以,再一次派人来了……
她拉着马缰,可是身子软得不像样子,竟然爬不上去。
连续几次,都爬不上去。
马蹄声停止,她颓然看着不远处,一个人从高头大马上下来,隔着老远的距离看她。
他依旧是一身便服,但已经仪容不整,显然是疯狂奔逃所致。身后,一大队的御林军,把这一片树丛彻彻底底包围了。
插翅难飞。
琅邪王。
是他。
是他亲自追来了。
她喘息着,用无力的手按住按钮。
对准他。
这个时候,她其实是知道的——是这个该死的身子阻碍了自己!尽管御医们都说不是怀孕——决计不是——但是,她是一个现代人!
而且是一个那么大岁数的成熟女人。
对于人的身体构造,怎会一窍不通?
一个孕妇的体力,是极其有限的……而且,她受了这样严重的伤。
当初琅邪王执意隐瞒她怀孕的消息,也许是生怕告知天下之后,他不好再暗地里施展辣手吧?
也许,他始终认为,她甘甜终究是他枕边祸患。
他要什么女人没有?何苦留下这么一个祸胎?
杀掉夏原吉后,他可以让一百个女人为他生儿育女。
父皇可以牺牲,嫡亲的一母胞兄可以牺牲,亲姐姐的丈夫可以牺牲,甚至他自己不曾生育……为了得到皇位以及巩固皇位,他什么都可以牺牲,何况是一个女人。
这时候,马蹄声更近了一步。
是一匹马的声音。
其他人都原地不动,可是,却更加的令人震颤。
陈玄虎的尸体还横在身边。
他的死鱼眼珠,正狠狠地盯着她。就如被施加了魔咒一般,她惊恐得已经失去了分辨是非的能力。
也失去了判断真相的能力,只是出于兽性的本能,希望维护自己有限的生命……
她按着发动机,手指颤抖得不听使唤……没用了啊……没用了……自己没用了……一个无用的女人……
她如守株待兔的猎人,等兔子自己撞上来。
琅邪王往前走。
她退一步,但是,退不动。
只等琅邪王再走近几步,她就会杀了他。
“甘甜……甘甜……”
他呆呆地,隔着很远的距离。
试探性地叫她。
并不往前走。
那声音是充满了恐惧不安的,似乎在判断,她是否要死了——是马上就死,还是垂死挣扎一下再死。
她微微闭着眼睛,手指凝聚在最后的一刻上面。他不肯往前走!呵,他不走了。他是聪明人,他惧怕这种武器。他想停留在安全的范围里。
她估算着射程。
可以杀了他吗?
有把握一击即中吗?
“甘甜……”
他再往前走几步,已经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她浑身的鲜血,把她的衣服都几乎染红了。
“甘甜……甘甜……”
他冲过来。
“琅邪王……你站住……再走一步,我就会杀了你……”
第225章 将你捉拿死活不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