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古代言情> 淤青>番外:冰山总裁的霸道攻(二)

番外:冰山总裁的霸道攻(二)

距陈家举家侨居已有将近十年。
天很黑了,狭小的屋子里,鬓角已有几缕银丝的男人蓦然从梦中醒来 。
出了会儿神,龙威缓缓站起身,已是不惑之年,过度的操劳让男人山一样的脊背有些微的佝偻。倒了杯酒慢慢喝着,心中盘算如今愈发严峻的形势,想了一会儿,放下酒杯,从抽屉里拿出看了无数遍的书信,发起呆来。
那是陈韬临走前留下来的,信里交代他照顾独自留下来的于妈和在乡下生活的韩午与小石头。
他还有要保护的人,所以还要在这里守下去。
他总是有要保护的人,从前是陈韬,如今是陈韬希望他保护的人 。
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相片,上面陈韬还是年少时意气风发的模样,灵眸皓齿,骄傲地微笑着,一尘不染。这照片,龙威留了不知多少年。
如今,怕是也该有了皱纹吧。龙威这么想着,轮廓分明的脸上带着些微笑容。
他离开已有十年整,与他一同走过的那些日日夜夜,龙威却觉得像是发生在昨天,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
……
那年他们都还年轻,年轻得还承担不起一份深情。
陈韬是什么人,人精一样的,龙威还在懵懵懂懂,只知顺从,只知保护,不懂怎么去说清感情 ,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可陈韬不想,他爱玩,爱胡闹,他任性,但他不想把龙威也拖累到这条见不得光的路上来,有时想跟那个呆子把话讲讲清楚,看着他逆来顺受的样子,却又突然什么都说不出口。那时他还在找骆成,他不相信一个人能消失的那么彻底,后来隐约猜到什么,却不敢问,怕问了,有些东西就回不来了。
后来龙威杀了人,他们不得已匆匆狼狈地逃回国,这事压下来之后,陈鸿儒气的大病一场,陈韬仿佛变了一个人,收起胡闹的性子,乖乖接过家里的产业,偌大一个生意链条他打理得风生水起,游刃有余。
再后来,陈韬结婚了,娶的是端庄美丽的蒋家二小姐,婚礼上,龙威跟兄弟们喝得烂醉,却从头到尾一句醉话都没说过。
陈韬带着新娘子一桌桌敬过去,上到三亲六戚,生意伙伴,下到仆人奶妈,保镖司机,都请到了,这是老夫人的意思,成亲么,讨得就是个彩头,陈家向来把下人当家里人的。
龙威远远望新人一眼,就赶紧转过头去,那一对璧人郎才女貌,实在般配,看得他说不出的难受。
敬到这一桌,陈韬和新娘带着笑,一一跟兄弟们道谢,龙威却迟迟没有举杯,旁边有懂得察言观色的小弟偷偷推了推龙威:“龙哥,举杯啊!”龙威不动,陈韬就那么举着酒杯,见他如此,一桌的人都不敢放下手来,胳膊都举酸了,谁也不敢说话。
僵持不下中,一旁的小弟们怕大哥惹怒少爷,只好炸着胆子陪笑:“少爷,龙哥喝多了,小弟们代龙哥祝少爷少奶奶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陈韬笑着点头,跟兄弟们喝了一杯,又顾自满上,收了笑容,对一言不发的龙威说道:“龙威,这杯我敬你,谢谢你多年来的照顾,我陈韬,永远把你当做手足。”说完一饮而尽,喝太急,差点呛出眼泪。
那杯酒,龙威到底没喝。
自那以后,龙威也再没听过陈韬亲昵地喊他“阿威”,往日所有的情分,仿佛都随那杯酒消失了,什么都没剩下。
两个人也心照不宣地把那段荒唐的岁月就此压在心底,绝口不提。
成婚后陈韬更是一心扑到生意上,魔障了一样,偶尔镜片下的凤眼精光一闪,都让同桌吃饭的大小掌柜汗毛炸起,大气都不敢出。
龙威一直单着,血气方刚的年纪,连女人的边都不碰,每天跟在陈韬身后,把对他虎视眈眈的恶毒眼神都一一记住,只怕那个一心往前扑的人出一点意外。有时晚上会做些乱七八糟的梦,最常的一个是梦到陈韬妖妖地笑着,跨坐在自己身上 在他耳边轻言细语:“阿威,想要我吗?”
之后就是一场翻云覆雨,每每这时,龙威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澡。
洗澡的时候他总会想一个问题,陈韬为什么生他的气,但往往没想出答案澡就洗完了。
当年陈韬淤青着脸颊问龙威:“阿威,想要我吗?”,那天晚上 ,龙威到底没有做。
不为什么,就是不想做。
龙威再迟钝也看得出来,陈韬那是想赎罪,这让龙威没由来地反感至极。
再再后来,陈骁回来了,龙威不在意别人的事,他只知道陈骁回来之后,陈韬更累了。
再之后便是陈家举家迁居海外,除了偶尔的信件,他们之间再无干系。
一走就是十年。
陈韬过得应该还算不错,妻贤子孝,仿佛忘了大洋彼岸还有一个男人姓龙名威。
直到蒋月茹病逝,陈韬呆呆地在房间里坐了整整两天。
   月茹无疑是个好女人,相夫教子,孝顺公婆,这个温婉的女子一生都在感恩,小的时候感恩父母,嫁人了感恩夫家,风雨同舟了多年,她受的教育是三纲五常,所以很多话她不会说,但她是深爱着这个家,深爱着她的丈夫,甚至连小叔那个同性爱人,她都包容着,关爱着。
西医最大程度地减轻她的痛苦,延长她的生命,但大限已到,那天晚上,月茹靠在丈夫的怀里,轻声细语地说了很多话,她是幸福的,她是感恩的,陈韬听着妻子轻柔的话,听着听着就掉下泪来。
月茹已经瘦的皮包骨,费力伸出纤细的手指,擦了陈韬的泪,继续说道:“不要哭呀……等我去了,你就去找找他吧,把你留在身边这么多年……我知足了……”
蒋月茹是个聪慧的女子,她在弥留之际也没有问陈韬,爱过我吗?爱没爱过,都不重要,他们一起过了这么多年,有很多话不言自明。她只是轻言细语地说,我知道,你爱他,你去找他吧,我都原谅你。
月茹走的时候是笑着的,在她深爱的男人怀里,这一生,她没什么遗憾了。
陈韬抱着妻子清瘦的身体,无声地痛哭,五脏六腑都要碎了一样,这个最爱他的女人走了,他再也没有妻子了。
很多年没有这样痛哭,陈韬自诩清高一生,以为爱情只是痴人说梦,最后教会他爱的,竟是在他身边默默无闻了一辈子的女人。
哭过之后就是长久的沉默,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缩成一团,谁都不见。
最后敲开门的,是陈骁的爱人秦思白。父母都已年迈,陈夫人来过几次,看着儿子这幅样子,哭得肝肠寸断,陈鸿儒严父一辈子,在陈韬床边坐了一个下午,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陈骁向来不会说话,最后就剩下秦思白,在全家瞩目下进了陈韬的房间。
秦思白性子素来随和,坐到陈韬的床边,陪他待了好一会儿方才开口:“大哥,陈骁让我跟你说,想去找谁就去吧,家里有我们。”
陈韬没有说话,秦思白看他没有过分反感,继续说道:“我师父去世的时候,我也是这样,如果没有陈骁,还不知要消沉多久,”说着眼底带上了温情,“大哥,去找他吧,人这辈子,有真心对你的人不容易。”
可是,已经十年了。
“嗯。”过了许久,陈韬微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他想那个人了,从没这么想过,他需要那个人的肩膀靠一靠,歇一歇,不用担心尔虞我诈,阴谋诡计,他知道那个人就算身上淌着血,只要他说要,他也会坚定地站在他身边,给他依靠。
这么些年,他太累了。
男人又如何,越出色的男人越需要依靠,心里紧绷的那根弦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绷断,那个时候,他需要一个能让他放心疗伤的地方,无论是友情,还是爱情。
……
细雨蒙蒙,龙威躺在小弄深处,意识模糊。口袋里放着一枚老旧的钥匙,不远处是一座多年无人的小宅,那是当年从日本逃回来,他跟陈韬藏身的地方。
于妈跟着于小满走了,陈家大宅空了,韩午去世了,小石头也便跟于小满一道离开。
龙威再没有人需要挂记。
散尽家财,遣散了多年来一直留在身边的兄弟们,各奔前程。谁知当晚仇家就找上门来,所幸有几个兄弟听到风声赶了回来,昔日的龙头大哥这才捡回一条命。
他们还在打,龙威觉得他们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没人注意到龙威费力地扶着墙站起身,拖着一条腿,一瘸一拐地走了。
那些事他不想管了,管不动了。慢慢地挪动着,龙威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轻松过,他有一个很想去的地方,死在那里,也不错。龙威模糊地想着。
于是陈韬忐忑地赶到龙威那个狭窄的屋子时,看到的就是铺天盖地的红色,陈韬膝盖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接着就是陈韬和龙威的兄弟们大街小巷地疯狂找人。
陈韬感觉自己从来没这么冷静过,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着,一个接一个地说出龙威可能去的地方,他必须清醒,因为那个男人现在需要他。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龙威力竭地倒在他跟陈韬曾经的家门口,有些自嘲地想,可还有比自己更惨的人吗?
真想他啊!龙威笑着想。
“阿威!”是他的声音?怎么可能,龙威依旧闭着眼睛,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他从来不相信奇迹。
“醒醒!阿威!醒一醒!”陈韬声嘶力竭地呼喊着,费力地把龙威拖起来,雨水打进眼眶又热热地顺着脸颊滑落,“别睡,跟我说说话,别睡过去求你了……”
龙威却神游天外一般,努力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陈韬,眼神呆滞,嘶哑地念叨:“陈……韬?回光返照还有这样的用处……”
听着那人说胡话,陈韬又哭又笑:“混蛋!”
……
陈韬带着活着的龙威回了英国。
龙威丢了一条腿,捡回一条命,余下的时光大半都要在轮椅上度过。
听说死了伴侣的鸽子,和失去力量的雄狮都会因心碎而死。
陈韬很怕龙威会一蹶不振,但好像担心都是多余的。
对于这个每一道伤疤里都刻着血腥的男人,这样的结局已经很好,龙威知足。
日子过得平淡起来。
捡着晴天,陈韬推着龙威出门散步。邻居们总会看到两个东方男人,一个魁梧,一个俊秀,一个坐在轮椅上,一个推着轮椅,两人之间的相处常常是大段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