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容皱了皱眉,埋头吃起来。
阿容吃饭快,嚼两下就咽下去。半盆肉,很快消耗掉。等到一盆肉全都消灭干净,众人看着他目光,全都变了。
“他怎么吃下去的?”众人看向阿容的肚子,但见平平的,惊讶道。
李氏也是惊讶得不行:“这怎么会?”看着阿容,只觉那张好看得令人的心都化了的小脸儿,忽然恐怖起来。走到屠飞鸢身边,小声儿说道:“阿容莫不是妖怪变的吧?”
李氏自以为声音很小,其实满院子人都听见了。众人笑了几声,也附和起来。
屠飞鸢的脸色沉了沉,视线一转,看向阿容。但见他坐在桌边,低头摆弄着衣裳,面上没有神情,无端端露出落寞来。
“妖怪?”屠飞鸢嗤了一声,“哪有这样傻乎乎的妖怪?”抽个时间,还要跟李氏说一声,别再自以为是地说悄悄话了。把之前糊弄齐晖等人的说辞,又拿出来说了一遍。
“有些人就是天生神异,这是上天给的,怎么能说是妖怪?”屠飞鸢不觉语气带了埋怨。
李氏见她信誓旦旦,便信了。小孙女儿聪明,她认定的事,一定没错儿。再看阿容,便没有那么可怕了,又见他瘦得厉害,只觉得他可怜。等锅里的肉熟了,便帮忙盛出来。
“谢谢奶奶。”阿容低着头,娇娇的声音说道。
这盆肉,阿容仍是一会儿就吃完了,众人几乎惊掉眼珠子。
等到阿容吃掉大概一百斤左右,齐晖忽然说道:“我们要不要加大赌注?”
“怎么加?”有人问道。
齐晖的眼珠子转了转:“改成洗十天袜子。”
“大人,您怎么看?”其他人不敢吭声,因为洗三天袜子的规定,是斐仁烈说的。
斐仁烈不久前也走了过来,闻言,沉黑的眸子一扫:“加。”
“还有没有人改主意的?就这一次机会,再也没有了啊!”齐晖听斐仁烈应了,更加兴奋起来,招手喊众人道。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只有两个人改了主意。于是,连同齐晖在内,一共五个人认为阿容能吃完。连同斐仁烈在内,一共十个人认为阿容吃不完。
一盆盆肉送上来。
一百五十斤。
一百八十斤。
两百斤。
一共两百多斤肉,全都进了阿容的肚子。
看着阿容抹抹嘴,站起身,众人的目光全落在他的肚子上。但见平平如也,不见丝毫鼓起,一时间全都跟见了鬼似的。
“你说,他都吃哪儿去了?”一人说道。
“也许老天爷给收回去了。”齐晖哈哈一笑,“结果已经出来,输的人,就轮流洗袜子吧!”
院子里只有他一个人的笑声。
另外赢了的四个人,全都没有笑。
输了的人,都用同情的眼光看着他。
齐晖笑声一顿,才觉得有点冷。偏头一看,斐仁烈冷冷扫了他一眼,转身往营帐里走去了。齐晖忽然打了个颤,暗叫不好!
一时得意,竟然站到大人的对面去了!
“咋办,竟然赢了!”身后,一人懊恼说道。
“还打算输一把,洗袜子讨好大人的,唉!”另一个声音说道。
齐晖听瞪大了眼睛,转身道:“你们——”
“我可不敢叫大人给我洗袜子。”一人推开齐晖,往营帐里去了。
其他人跟在后头,也都往营帐里去了。齐晖进退不得,好不尴尬。
“哎哟,累死我了。”屠飞鸢没有参与,终于把肉喂进阿容的肚子里,站起身,舒展坐得僵硬的骨头。
阿容走过来:“阿鸢,我给你捏肩膀?”
屠飞鸢瞥了他一眼,欣然应了。臭小子的手艺,当真是好。坐到桌边的小木凳上,由着阿容给他捏起来。
阿容给她捏肩、敲背,又蹲在地上,给她捏腿,被屠飞鸢制止了:“捶背就行。”
“阿鸢,我都给你捏捏吧?”阿容的目光,落在屠飞鸢的屁股上。阿鸢坐了那么久,屁股肯定坐麻了,应该捏一捏、揉一揉才是。心里想着,眼神就带了出来。
屠飞鸢黑了脸,然而看着他清澈的眼神,又骂不出口,没好气地道:“捏背就行!”
“哦。”阿容眨了两下眼睛,给她捏肩捶背起来。
看着他任劳任怨,一副贤惠小媳妇的模样,屠飞鸢偶尔会觉得不好意思。他才十四岁,还是个孩子呢,怎么看都有点残害花骨朵的意思。
“你吃饱没?”屠飞鸢扭头问道。
阿容犹豫了下。
屠飞鸢便知道他没吃饱。皱了皱眉,低声又问:“你吃了几分饱了?还饿得难受么?”
“不难受了。”阿容道,蹲在地上力度恰好地给她捶背。
屠飞鸢顿了顿,说道:“明天带你去干娘家,吃一顿饱的。”
“嗯!”阿容闻言,漆黑清亮的眸子,带着一抹欢快与期待。
屠飞鸢不由得想起李氏的话:“阿容该不会是个妖怪吧?”他就算是个妖怪,也是天下间最单纯的小妖怪。脑中浮现阿容替她受苦的模样,心中一软,也是天下间最傻的小妖怪。
晚饭时,侍卫们冲着屠飞鸢喊道:“屠姑娘,你答应我们的酒呢?”
“这就给你们拿。”屠飞鸢笑道。转身进屋,端了两只碗出来。
还没走近,院子里便飘了一股清甜的酒香气,齐晖忍不住说道:“屠姑娘,这是什么酒,我们从前怎么没见过?”
“这叫葡萄酒,你们从前没吃过,因为它才刚刚问世。”屠飞鸢笑道,把两只碗递过去,“我就酿了少许,并不多,只能分给你们这些。若还想喝,等我再酿出来,请你们喝个痛快。”
齐晖接过一碗,先递给斐仁烈,又接过一碗,自己喝了一小口。顿时,眼睛亮了:“好!”
闻着清甜,入口火辣,入喉却滋润。咽下肚里,也不觉得烧。
“红色的酒!”其他人凑过来,催促齐晖:“你快喝,我们还等着呢。”只见齐晖仰头要喝,又按住他的手,唯恐他喝多了,其他人没得喝。
齐晖喝了两小口,意犹未尽。扭过头,走到斐仁烈身边:“大人,味道怎么样?”
谁知,斐仁烈却不理他,走到屠飞鸢身边:“屠姑娘,可否求一小壶酒?”
屠飞鸢微微一讶:“当然可以。敢问王爷作何用途?”
“我进宫献给母妃。”斐仁烈说道。
屠飞鸢感谢他亲自带侍卫保护自己,听到这样的要求,自无不应:“王爷何时要?”
“明早。”斐仁烈说道。
屠飞鸢点点头:“我现在就给王爷去装。”走到屋里,倒了一斤酒出来,递给斐仁烈:“这酒虽然不辣,却有些后劲,饮的多了,难免头痛不适。”
“我记住了。”斐仁烈点点头。垂下眼睛,俯视身前的小姑娘。她才到他胸口,软软嫩嫩,好似一团会走路的豆花。忽然,又渴烧起来。连忙收回视线,托着酒罐回了营帐。
屠飞鸢走回桌边,准备吃饭,阿容扯了扯她的衣角:“阿鸢,我也要喝。”
“你喝什么?”屠飞鸢挑了挑眉,拿起筷子。
阿容继续扯她袖子:“他们都喝了,就我没喝。”
“爷爷奶奶也没喝呢。”屠飞鸢道,吃饭不理他。
阿容抬头看了一眼屠老汉和李氏,说道:“爷爷、奶奶和我也要喝。”见屠飞鸢不理他,又说道:“你说要锻炼我的酒量,要我千斤不倒。”
屠老汉一听,呵呵笑了:“什么千斤不倒?那叫千杯不醉。”
“只怕呀,阿容真能‘千斤不倒’。”李氏看了阿容一眼,将下午阿容一连吃了两百斤肉的事,对屠老汉说出来,“老头子,你说,他真的不是妖怪吗?”
李氏自以为声音很小,其实阿容听得清楚,睫毛颤了颤,默默松开屠飞鸢的袖子,低头喝起汤来。
“我说过了,阿容不是妖怪!”屠飞鸢一摔筷子,起身往屋里走去。
李氏愣了一下,有些尴尬。
“就算是妖怪,阿容也是最好看的小妖怪。”屠老汉呵呵一笑,伸出手来,拍了拍阿容的脑袋,“好孩子,多吃点,吃得胖胖的,跟阿鸢似的。刮大风的时候,就不怕你被刮走了。”
阿容点点头,抬头看了一眼屠老汉,娇娇地道:“我会吃胖的,爷爷。”
“阿鸢生气了?”李氏有些担忧地看向屋里。
屠老汉看着老妻,脸上只是笑,不训斥也不安慰。
就在李氏纠结时,屠飞鸢走出来了,手里端着一只碗。随着她走近,一股清甜的酒香传来,屠老汉的脸上笑得更开了,接过屠飞鸢手里的碗:“先叫爷爷尝尝。”
屠老汉不是酒鬼,却也好酒。十几年不曾饮过了,是因为舍不得花钱。哪怕两文钱,就能饮一大碗黄浊酒解馋。
“爷爷,这酒有后劲,可不要喝多。”屠飞鸢说道。
屠老汉点头:“知道,知道。”凑到嘴边,喝了一口,满脸的老褶都舒展开来,“真怀念。”
当年,屠大海还没进京做官时,常常做工补贴家里,也隔三差五给他带些小酒。虽然不多,却都是好酒,爷俩坐在院子里,喝着小酒,虽不怎么说话,也觉着亲密。后来屠大海进京做官,回来得少了,虽然还有酒喝,却不是那种滋味儿了。
再后来,屠大海失踪,只留下一个闺女。生计艰难,屠老汉就没喝过了。此时,又尝到酒的滋味儿,别提多开心了。忍不住又连连喝了两口,才放下碗,长舒一口气:“痛快!”
“我也尝尝。”李氏一早就闻着酒香,有些馋了。接过屠老汉手里的碗,喝了一口,立刻皱起眉头:“闻着甜,不还是酒吗?辣的很,不喜欢。”将碗递给了阿容。
阿容终于拿到酒,双手捧着碗,眯眼笑了起来。喝了一口,又一口。不多久,碗里的酒就见了底。
“好喝吗?”屠飞鸢的眼底带着一丝笑。
第一百二十九章